從外匯管理體制改革歷程談中小銀行國際業務發展

■ 周 潔（北京農商銀行國際業務部 北京 100033）

作為金融服務的一個概念和范疇，我國銀行開辦的國際業務最初產生于計劃經濟的外匯管理體制，之后隨著我國外匯管理體制改革進程而不斷發展。

外匯管理體制改革各階段的國際業務

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的經濟和金融形勢發生了較大變化，外匯管理體制也不斷隨之改革，以市場體制下的市場調節占主導代替了計劃體制下的統收統支。與此相應，產生于計劃經濟的國際業務作為一種帶有過渡性質的業務經營模式，具有明顯的歷史階段性。國際業務的經營主體、經營模式以及經營規模都隨著金融改革，尤其是外匯管理體制改革而不斷變化，是我國經濟金融管理由封閉逐漸走向開放的各項政策改革在銀行經營領域的一個反映。具體來看，我國銀行國際業務大體經歷了以下五個階段：

（一）計劃經濟時期（1953-1978年）

由于歷史的原因，新中國成立初期我國外匯資金缺口很大，幾乎沒有外匯收入，為了能夠保證必要的外匯資金開支，當時采取了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外匯管理體制，對外匯的收支進行集中管理、統一經營，中國人民銀行在國務院授權下行使外匯管理職責。在此階段，我國的國際業務由中國銀行一家壟斷。國家按計劃價格統一收購私人部門所有的外匯收入，然后再由國家統一分配。

（二）專業經營時期（1979－1985年）

1978年12月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是我國社會與經濟發展的關鍵轉折點，之后金融體制發生了一系列重大改革。改革開放決策確立后，我國在外匯管理領域也逐步開始了以市場為導向的政策改革。改革開放和市場機制的引入帶來了對外貿易的大幅增長，1978-1985年，我國對外貿易以年均21%的速度快速發展。

1979年，中國人民銀行向國務院遞交了《關于改革中國銀行體制的請示報告》，國務院于當年3月批示同意，并成立國家外匯管理總局。1979年10月，國家提出“要把銀行作為發展經濟、革新技術的杠桿，要把銀行辦成真正的銀行”，之后四家國有專業銀行相繼恢復或成立，國有銀行體制改革開始啟動。但該階段四大銀行的分工比較明確，仍然只有中國銀行才能辦理外匯業務。中國銀行在專營時期，依靠獨特的壟斷地位，國際業務發展迅速。

（三）多家參與時期（1986-1993年）

在本階段，中國銀行對國際業務的壟斷局面被打破。1986年12月，鄧小平要求“金融改革的步子要邁大一些”。此后我國國際業務經營主體格局發生了改變，國有專業銀行不再被限制專營范圍，而是可以跨領域開展業務，同時還放開新主體準入，批準設立了多家商業銀行、外資金融機構和一批非銀行金融機構來經營外匯業務；多種金融機構參與外匯業務的格局初步形成。1986年7月，作為第一家國家批準設立的全國性國有股份制、綜合性、全能型商業銀行，交通銀行率先打破了中國銀行在國際業務上的壟斷。1988年四家國有銀行也紛紛轉型，打破了專業分割。后來陸續又設立一批股份制商業銀行，1987年中信銀行、招商銀行、深圳發展銀行成立，1988年福建興業銀行、廣東發展銀行成立，1992年上海浦東發展銀行、中國光大銀行、華夏銀行成立，1996 年中國民生銀行成立。這些股份制商業銀行一成立就開始經營國際業務。

由于歷史的原因，外匯業務是中國銀行的核心業務，已形成了競爭優勢。而其他銀行的外匯業務比中國銀行晚了幾十年，無論從業經驗還是人才儲備在短期內都無法比擬。雖然各行對國際業務給予了高度重視，但市場份額和發展速度都并不理想。

（四）商業化初期（1994-2004年）

1993年11月，國家通過《關于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明確要求人民幣幣制和外匯管理體制進行改革。中國人民銀行于1994年進行了一系列外匯管理體制改革。1996年，我國宣布接受IMF組織第八條款的規定，實現人民幣經常項目可兌換。這一系列的改革使中國的外匯管理體制進入一個新的歷史階段。各家銀行也在新的經濟形勢和外匯管理體制改革中，加快了國際業務的發展步伐。

1.“行中行”模式。除中國銀行外，其他各家銀行為應對市場競爭均采取了強化機構的做法，即設立了專門的經營機構—國際業務部。國際業務部既搞經營，又抓管理，人、財、物權相對獨立，儼然成為各家銀行中的一個“小中國銀行”。

1996年，中國人民銀行為了防止各家銀行在機構名稱上的不平等競爭，規定各家銀行的經營機構不得以業務名稱命名。各銀行基層行的國際業務部門被迫更名，但對內仍然保留了國際業務部的機構設置，繼續行使經營和管理的職能。這種“行中行”的模式在開辦國際業務初期，可以迅速集中人員和各種資源優勢，對初期快速發展業務是有利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其弊端也日益顯現。

在此期間，國際業務的競爭變得激烈，但這時的競爭主要是“價格戰”和“融資戰”，各行為了占領市場份額，不惜降低價格，放寬融資條件。“行中行”的模式不利于風險控制和本外幣業務整體經營效率的提高，加上當時經濟過熱，對風險的認識不足，風險防范措施的缺失，結果造成國際業務的大批壞賬產生。

2.本外幣一體化經營。1999年四家國有獨資商業銀行將1.4萬億元資產剝離給新成立的四家資產管理公司，開始加強風險內控，國際業務也逐步摒棄了“行中行”的模式，而是改為按條線進行管理，實行“全行辦外匯”，國際業務不再是國際業務部一個部門的工作，而是在全行網點中擴散，開始走“本外幣一體化”的道路。

3.對外開放。這一時期，我國金融業的對外開放步伐也進一步加快，尤其是在入世的當天，我國向所有外資銀行承諾開放對所有客戶的外匯業務，同時，我國逐步擴大經營人民幣業務的地域和客戶對象，從試點逐步擴大到全國范圍，為此后外資銀行的高速發展奠定了基礎。

（五）國際化時期（2005年至今）

我國加入WTO之后，雙邊及多邊貿易迅猛增長，同時國內市場對外資的吸引力越來越大的背景下，我國經常項下和資本項下持續多年雙順差，外匯儲備從原先的短缺到充足，經濟發展狀況良好，經濟實力增強。在此背景下，2005年7月我國再次宣布進行人民幣匯率改革，同時在外匯政策管理機制方面實施系列改革，改革的方向是藏匯于民，提高外匯收入在私人部門的留存比例；這些舉措為私人部門更加適應市場環境、更多地參與到國際經濟和對外貿易中創造了條件，也為銀行國際業務的進一步發展創造了更市場化的競爭環境。

1.國際化的趨勢。這一階段各個銀行的國際業務也不再局限于國內的外匯存貸結算等業務，而是逐步走向國際市場，開始了國際化進程，具體可表現為資本的國際化、經營的國際化、人才的國際化等三個方面。

銀行國際化的變化首先就是引進國際戰略投資者。花旗、匯豐、德意志銀行等世界一流銀行先后對國內銀行進行戰略投資，帶來了資金和先進的經營機制和理念。我國銀行從風險管理到產品創新，從人力資源到內部審計等各方面接受了先進理念的沖擊，對提高經營水平、引進國際化人才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各行引進戰略投資者的工作多數在國際業務部的參與下完成。

另外，海外上市也使我國銀行國際化趨勢進一步加強，建設銀行、中國銀行、工商銀行、交通銀行、中信銀行等銀行通過在境外資本市場上市進一步改善了股權結構，真正接受現代金融市場的監督和檢驗。

2.海外擴張。自2007年開始，國內銀行國際化的又一突出特點是進行海外擴張。一是國內出現流動性過剩，銀行資金較為寬松，希望進一步參與國際市場，完成全球經營布局。二是國家鼓勵走出去的政策引發了國內企業對外投資熱潮，我國企業走出去需要銀行服務的延伸。四大國有銀行、股份制商業銀行和政策性銀行紛紛走向海外設立分行及代表處。

外匯管理體制改革展望

從上述經濟及外匯管理發展歷史來看，我國外匯管理體制改革根據我國經濟狀況和對外開放程度不同，在各個階段適時推出，為經濟發展和金融開放提供了有效的支持，為銀行的國際業務發展也提供了更加積極和市場化的環境。

隨著我國進一步深化市場經濟體制改革和經濟轉型發展，以及對外開放和世界經濟的全面接軌，未來的外匯管理體制改革將應進一步深化，一是繼續促進對外貿易投資便利化；二是有序推進資本項目可兌換；三是進一步簡化程序、便利操作，外匯市場和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將更加完善，外匯管制將有計劃、有步驟地放松限制，為有實力的金融機構、企業走出去創造條件。從政策制定者和外匯體制管理者的角度看，未來的外匯管理體制改革將體現在服務中管理的特點，較之現在將更加尊重和信任體制中的企業和銀行，為其創造一個更加積極、更加友善的經營環境。可以預見的是，在這樣的改革藍圖之下，銀行的經營環境將更加寬松，產品創新和經營創新將更多地出現，同時也對銀行提出了更高的競爭壓力和要求。

中小銀行國際業務發展思路

回顧我國銀行的國際業務發展歷程，應該說是值得肯定的。首先，開辦國際業務為銀行取得了比較好的經濟效益，增加了中間業務收入，滿足了客戶不斷增長的國際交往需求，更主要的是國際業務為銀行打開了一扇對外開放的窗口，我國銀行多數從這里接觸到國外現代商業銀行的經營理念，許多新業務、新產品最先是從國際業務方面引入的，如衍生產品、金融理財等，這些新的理念、新的思路對我國銀行經營的變革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另一個重要的成就是，多年的國際業務發展為銀行培養了一批高素質、復合型的人才隊伍。國際業務對從業人員的要求是多方面的，從語言到技能、從國內銀行業務到國際金融理論，要求從業人員按照國際慣例操作，不斷充實自己，這樣一批國際業務人才隊伍在我國銀行業的改革發展中發揮著日益重要的作用。

與已經開發國際業務的大銀行相比，我國眾多中小銀行所面臨的社會經濟環境已經有了較大的變化，尤其是外匯管理體制已經為中小銀行打開了國際業務市場的大門。只要達到監管部門的一定要求，就可以申請國際業務的準入，進入這個充滿活力、競爭激烈的市場。隨著我國經濟發展和對外開放的深入，銀行業務國際化成為當前商業銀行發展的大趨勢之一，而且該趨勢還將繼續下去。外匯管理體制改革的放松、外匯儲備藏富于民和國民財富增長計劃將大幅擴大國際業務市場規模，外匯業務也不再是大型企業或有錢人的專利，更多的中小企業和城鄉居民將被納入業務范圍，為中小銀行提供了更多的客戶群體和目標市場。

中小銀行如何才能順應國際化趨勢，在競爭激烈的國際業務市場中以后來者的身份謀求發展呢？筆者認為，只有反思國際業務發展歷史，探索未來，實事求是地站在歷史的新高度，解放思想，才能找出切合實際的國際業務發展之路。

除對我國銀行國際業務發展歷程進行積極地肯定之外，其中許多的經驗和教訓，也對中小銀行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比如各家國有銀行在開辦國際業務初期，只重視規模的增長，忽視了對資產質量和風險的控制，結果導致產生大量不良資產，貿易融資的質量較差，初期國際業務的盈利與其后的大量壞賬相比是微不足道的。由于各行在國際業務開辦初期，對國際業務的風險不夠了解，沒有形成完整的監督防控體系，各類頻發的案件，一些大案、要案多發生在國際業務領域。如1993年中國農業銀行衡水中心支行超越業務范圍和權限，對外出具200份備用信用證一案使農行的金融信譽受到嚴重損害。這些案件也反映出當時各行國際業務制度不健全，風險控制手段不力。

目前大多數中小銀行正是處在本外幣業務經營一體化之前的過渡階段，應該總結同業發展的經驗，與自身實際相結合，改善經營和管理，創新和豐富產品服務，建立一整套科學的風險評估體系，確定合理審慎的條件和標準，采取有效手段控制風險，積極探索出一條符合中小銀行實際情況的國際業務發展道路。

1.李東榮.中國外匯管理體制改革回顧與展望.中國人民銀行研究生部第六期“金融家大講堂”的講演稿，2009

2.胡曉煉.中國外匯管理體制的沿革.國家外匯管理局網站，2004-3-16

3.周潔.關于農村商業銀行開辦國際業務的思考.商業時代，2012（24）

4.改革開放30年—四大國有銀行破殼而出.和訊網，2008-11-3

5.股份制商業銀行興起.新浪財經，2008-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