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害人提起第三方賠償之訴
——以湖南“鳳凰少女跳樓案”為例

蘭躍軍

（上海大學，上海 200444）

被害人提起第三方賠償之訴
——以湖南“鳳凰少女跳樓案”為例

蘭躍軍

（上海大學，上海 200444）

獲得充分賠償是聯合國刑事司法準則規定的被害人基本權利之一，也是被害人被害后的主要愿望和參加訴訟的主要動機之一。域外國家（地區）建立了多種途徑保障被害人獲得充分賠償權。在我國，絕大多數被害人只能通過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申請賠償，最終獲得賠償的數量和人數都非常有限，嚴重危及刑事司法的公信力。鼓勵更多的被害人提起第三方賠償之訴，從第三方獲得賠償是一種有效的彌補措施。

被害人；第三方；賠償；訴訟

2010年10月31日，備受關注的湖南“鳳凰少女跳樓案”（以下簡稱“跳樓案”）由湖南省湘西自治州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2名被告人被判死緩，5名被告人連帶賠償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經濟損失350044元。①該案的基本案情是：2010年9月4日，被害人邱某某和侯某應邀在湖南鳳凰游玩，在縣城“萬紫千紅”KTV包廂唱歌時，5名被告人林義、龔丞、韓曉東、徐磊和王凱趁其不備在啤酒中投放“K粉”，隨后，邱某某與侯某被帶到“天下鳳凰大酒店”，5名被告人開房后，欲與兩名被害人發生性關系，邱某某遭遇猥褻后反抗，從酒店走廊的窗戶跳下身亡。參見《鳳凰少女被辱墜樓案一審公開宣判，2被告獲死緩》，http://www. news.qq.com/a/20101031/000313.htm?pgv_ref=ai，和《鳳凰少女跳樓案五被告均系主犯，涉案警察被判死緩》，http://news.ifeng.com/society/1/ detail_2010_11/0...2010-11-1，2010年11月1日訪問。圍繞該案的事實真相和被害人死因，被害人家屬及社會公眾提出過許多問題，包括作為強奸案發生地的天下鳳凰大酒店（以下簡稱“酒店”）是否應當承擔對被害人的民事賠償責任？這涉及第三方賠償之訴問題，英美法系國家（地區）普遍確認了這一被害人救濟途徑，并有許多成功的實踐，聯合國《為犯罪和濫用權力行為被害人取得公理的基本原則宣言》第8條也有明確規定②聯合國《被害人人權宣言》第8條前半段規定：“罪犯或應對其行為負責的第三方應視情況向被害人及其家屬，或其受養人作出公平的賠償。”。而我國至今還沒有學者專門探討，司法實踐中曾出現過類似判例。本文擬結合“跳樓案”作一分析。

一、第三方賠償之訴的內涵

從域外立法與司法實踐來看，被害人可以通過多種途徑獲得經濟救濟，包括刑事賠償、保險賠付、被害補償、民事賠償、第三方賠償，以及沒收征用惡名昭彰的罪犯的財產和收入等。第三方賠償之訴是指被害人通過對有嚴重疏忽或對犯罪的發生負有責任的第三方提起民事訴訟，從第三方獲得損害賠償的一種救濟形式。它與被害人直接起訴犯罪人獲得民事賠償一樣，是一種獨立的民事訴訟，適用民事訴訟程序和民事證據規則，與刑事訴訟沒有依附關系，因而不同于在刑事訴訟過程中進行的附帶民事訴訟。

犯罪與被害作為一種社會現象，其發生往往具有突發性。被害人損害出現的原因除了歸責于犯罪人直接實施的犯罪行為之外，還可能有作為第三方的個人或實體嚴重疏忽，或不依法履行法定責任和義務，從而導致犯罪更容易發生，而且該犯罪事件又是可以預見的。根據民法原理，第三方應當對自己的過錯承擔民事責任，賠償被害人的損害。美國學者指出：“對第三方起訴的法律基礎與疏忽理念相一致。被告（第三方）違反了他們應承擔的某種責任和義務，這種違反引起了犯罪對原告的傷害，原告為此而控告被告。原告要能證明第三方的明顯疏忽導致犯罪人實施傷害。”[1]被害人提起第三方賠償之訴和第

作為一種獨立的民事訴訟，第三方賠償之訴具有自身的構成要件，一般認為，它包括訴的主體、訴的標的和訴的理由三個方面：

第一，訴的主體：即訴訟當事人，包括原告、被告和第三人。第三方賠償之訴是被害人認為第三方嚴重疏忽或沒有依法履行法定責任和義務，使得犯罪人更容易實施犯罪行為，從而導致其被害損害的發生，為了維護其合法權益而向法院提起的訴訟，因此，該訴的原告就是被害人，被害人死亡的，該權利由其近親屬行使；被害人為無民事行為能力或限制民事行為能力的，該權利由其法定代理人、監護人行使。被告即第三方，他們與犯罪人因不同原因造成被害人損害，但通常具有足夠的資產和收入等，相對于犯罪人而言更容易保證被害人取得充分的損害賠償，這樣，在法院判決他們與犯罪人一起承擔被害人的損害賠償責任時，一旦犯罪人缺乏相應的賠償能力，被害人可以從第三方獲得賠償。原告和被告既可以是公民個人，也可以是實體（法人或其他組織）。符合民事訴訟法規定的第三人條件的，可以申請或由法院通知作為第三人參加訴訟。

第二，訴的標的：是當事人之間發生爭議，請求法院審理并作出裁判的民事法律關系。第三方賠償之訴的標的是被害人基于某種法律關系，向第三方提出要求其履行民事損害賠償義務的請求權，因此，它是一種給付之訴。第三方由于自己嚴重疏忽或沒有依法履行法定責任和義務，從而導致犯罪更容易發生，給被害人造成了損害，負有損害賠償義務，被害人據此享有損害賠償請求權，法院對案件進行審理后，不僅要確認第三方與被害人之間民事法律關系的存在，而且要在此基礎上判令第三方履行對被害人的損害賠償義務。

第三，訴的理由：是當事人向法院請求審判保護和進行訴訟的根據，包括事實根據、法律根據和主觀認識三個方面。被害人提起第三方賠償之訴，除了需要提出其遭受犯罪損害的事實和證據外，還必須有證據證明第三方對犯罪的發生存在嚴重疏忽或沒有履行法定的責任和義務，并且其被害與第三方的嚴重疏忽或者沒有依法履行法定責任和義務存在因果關系。否則就很難獲得法院的支持。在2010年黃某訴重慶市軌道交通（集團）有限公司損害賠償案中，被害人（黃某的丈夫）在輕軌車站出口遭到患有精神病分裂癥的彭某突然襲擊身亡，黃某除了起訴兇手及其父母外，還將軌道公司作為共同被告（第三方）一并告上法庭，要求他們承擔連帶賠償責任31萬余元，理由是：案發當時，有軌道公司的保安在現場看到兇手行兇，卻沒有制止，而被害人遇害地點又在輕軌站范圍內，軌道公司沒有履行安全保障義務，應當承擔法律責任。法院沒有支持黃某的訴訟請求，認為雖然事發地點屬于城市軌道交通設施的組成部分，但軌道公司對進入該通道的行人僅負有一般安全保障義務。在案發時，軌道公司的保安及時報警，并為公安民警指明了兇手逃跑的方向，使兇手被及時抓獲，盡到了一般安保義務。而那場兇殺案件是突發事件，任何人無法預見和防范，超出了一般安全保障義務的范圍，因此，軌道公司沒有責任。最后判決犯罪人彭某及其父母賠償黃某31萬余元[2]。

需要指出是，這里“訴的理由”的證明標準只要達到民事訴訟的“優勢證據”即可，無需達到刑事訴訟的“排除合理懷疑”或“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程度，這樣，許多被害人即使因為刑事訴訟未達到法定證明標準而由法院判決被告人無罪時，他們仍然可以通過獨立的第三方賠償之訴獲得賠償。

在司法實踐中，被害人起訴第三方可能有兩種形式：一是直接起訴相關單位（企業、事業單位或其他組織等實體），理由是由于被告嚴重疏忽和不依法履行法定責任和義務，導致犯罪更容易發生，而該犯罪事件的發生又是可以預見的。在這種情況下，只要被害人能夠證明第三方沒有采取足夠的措施預防可以預見的犯罪，被害人就可以勝訴。在2001年王利毅、張麗霞訴上海銀河賓館損害賠償案中，被害人（王利毅、張麗霞的兒子）入住上海銀河賓館時被犯罪人仝某殺害于客房內，并搶走了財物。王利毅、張麗霞以賓館對安全工作嚴重不負責任且主觀上存在過失為由，將賓館作為第三方起訴到法院，要求賓館承擔違約責任、侵權責任和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上的責任，賠償損失130萬元。一審和二審法院認為，賓館并非加害行為人，對被害人要求賓館承擔侵權責任沒有法律依據。被害人與賓館之間存在以住宿、服務為內容的合同關系。賓館應采取切實的安全防范措施，以使住客在賓館內免遭非法侵害，否則即為違反合同義務，賓館因此應向住客承擔違約責任。在本案中，犯罪人仝某的舉動顯屬異常，而賓館疏于注意，致使其監控、保安等用于履行安全保障義務的設施形同虛設，使被害人處于極不安全的境地，最后慘遭殺害。據此可以認定賓館沒有履行對被害人的安全保護義務，其行為已經構成違約，應當適用合同法而不是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對被害人財損身亡承擔賠償責任。但由于被害人對犯罪事件的發生亦具有輕度過失，賓館的違約賠償數額可以酌情減低。最后判決賓館賠償8萬元[3]。二是直接起訴政府，理由是政府官員（主要是公安司法人員）嚴重疏忽，不作為或不稱職，從而導致犯罪發生，使得被害人被害。這與我國《國家賠償法》規定的國家機關或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以作為的方式違法行使職權造成損害，受害人有權取得國家賠償不同。

二、被害人提起第三方賠償之訴的條件

在“跳樓案”中，被害人近親屬是否可以將酒店作為第三方提起第三方賠償之訴呢？答案是肯定的，但被害人近親屬要舉證證明正是由于酒店的過錯才導致強奸罪更容易發生，從而使被害人被害發生。理由分析如下：

第一，被害人與酒店之間存在“事實上之合同”關系。在跳樓案中，雖然被害人沒有在酒店登記住宿，但是，同案另一被害人侯某陳述、公安機關調查和酒店監控錄像均顯示，強奸案發生地——酒店929房間是有人以鳳凰縣公安局交警大隊的名義開的4間房間之一，當被害人被犯罪人背著進入酒店時，她們直接坐電梯上到9樓進了該房間，根本沒有被要求登記身份證信息，也沒有任何人核對被害人的身份證和住宿登記信息（說明該房間的門事先就是開啟的）。而且當時被害人已經因被灌含有“K粉”的啤酒處于人事不知的狀態，把頭耷在犯罪人的肩膀上，沒有動過，還赤著雙腳，她根本無法進行住宿登記。監控錄像還顯示，被害人被人背進房間后37分鐘，突然從房間里跑了出來，后又被一犯罪人拖回了房間。這些事實說明，被害人進入該酒店住宿是經過酒店默許的，雙方存在事實上的住宿合同關系，酒店應當依法對被害人的人身和財產承擔安全保障義務。

第二，酒店存在嚴重疏忽，沒有依法履行安全保障義務，從而導致強奸罪更容易發生，使得被害人被害。這表現在：（1）酒店沒有依法履行住宿登記義務，明顯違反了《旅館業治安管理辦法》第六條和《湖南省旅館業治安管理辦法》第八條、第九條規定，①前者是經國務院1987年9月批準的行政法規，后者是湖南省人民政府2009年4月公布實施的地方性規章，這些條款要求酒店服務臺必須24小時有人值班，并且如實登記每一位旅客的身份證信息。導致犯罪分子能夠很輕易地進入該酒店住宿。（2）酒店安全保衛、錄像監控完全處于虛置狀態，不僅沒有對被犯罪人背進酒店、顯然已經不省人事的被害人進行查詢，要求她出示身份證登記住宿，而且在被害人抱著枕頭從房間跑出來又被人拖回去這一異常現象出現后也沒采取任何巡查措施（如派人到9樓走廊或房間看看等），更沒有及時發現和阻止被害人跳樓。而且，從案發當日17時59分該案犯罪人和被害人5 男2女進入9樓，直到被害人跳樓后18時50分共長達51分鐘時間內，該酒店9樓樓層既沒有服務員也沒有保安[4]。這明顯違反了《旅館業治安管理辦法》第五條和第九條，以及《湖南省旅館業治安管理辦法》第九條和第十五條規定，②這些條款要求酒店必須建立完善的安全保衛制度，使安全保衛、監控室處于24小時值班狀態，以便準確掌握酒店每一位進出人員的情況，發現犯罪嫌疑立即向公安機關報告。使得犯罪人可以在酒店內肆無忌憚地實施強奸行為，造成被害人被害。（3）酒店安全設施不完善，雖然被害人已經16歲，而且體型稍稍有些胖，身高在1.53米以上，但仍然可以在短短的23秒時間內輕易地從走廊窗戶跳出去。如果是身材更加瘦小的人，尤其是小孩，就更容易發生安全事故。這也明顯不符合國家四星級賓館的安全防范要求。

由于酒店存在上述一系列嚴重疏忽，沒有依法履行國家相關法律法規規定的安全保障義務，從而使得犯罪人能夠輕松地進入該酒店，并且在酒店內對被害人實施強奸行為，導致被害發生。而且根據犯罪人背著被害人進入酒店的情形，以及被害人抱著枕頭跑出房間又被拖回的事實，普通人都可以預見犯罪行為的發生。如果酒店履行合理的謹慎注意義務，切實執行與其等級和收費標準相符合的安全措施，如以查詢身份證登記住宿為由喚醒被害人、9樓樓層有人值班等，就可能避免該事件的發生。因此，酒店不作為與被害人損害之間存在法律上的因果關系，酒店應當對被害人的損害承擔賠償責任。

第三，我國《刑事訴訟法》第九十九條只是一個授權性規范，并沒有禁止被害人就犯罪行為所造成的損害賠償提起獨立的民事訴訟。最高人民法院有關司法解釋明確了這一點，司法實踐中也有被害人通過民事訴訟途徑獲得了經濟救濟。

因此，“跳樓案”被害人近親屬有權以酒店作為第三方提起第三方賠償之訴，但他們作為原告要舉證證明由于酒店過錯才導致強奸罪更容易發生，被害人損害與酒店過錯之間存在因果關系。而在本案中，由于被害人對被害的發生存在輕度過失，酒店的損害賠償責任可以酌情適當減輕。

在司法實踐中，被害人遭受犯罪侵害后，已經淪為弱勢群體，訴訟行為能力下降甚至喪失；而第三方作為強勢群體又往往掌握著許多關鍵證據，他們在一定程度上可能還會設法掩蓋事實真相，將案件責任完全推給明顯缺乏賠償能力的犯罪人，有的甚至寧愿給予被害人經濟幫助，也不愿承認自己的過錯和賠償責任，這就決定了被害人作為第三方賠償之訴的原告要充分履行舉證責任將會面臨許多困難，需要法院在審判過程中“能動司法”，基于其澄清義務，可以通過適當強化第三方的舉證責任，促進案件事實真相的發現，從而保障被害人及其近親屬獲得充分賠償。

三、第三方的賠償責任

第三方賠償之訴作為一種獨立的民事訴訟，一般是在刑事訴訟結案后提起，由法院另行審判，但在特殊情況下（主要是指被害人生產生活有緊急需要），也可以在刑事訴訟立案前提起，由法院先行審判。無論是先行審判還是另行審判，被害人作為原告對自己提出的訴訟主張有責任提供證據加以證明，而第三方作為被告與犯罪人一并承擔對被害人的損害賠償責任。被害人對損害的發生有過錯的，可以酌情減輕第三方的賠償責任。被害人在提起第三方賠償之訴時，應當將犯罪人列為共同被告。

至于“跳樓案”被害人近親屬選擇損害賠償請求權的基礎，我國《合同法》和《侵權責任法》的規定出現競合。由于被害人與酒店之間存在“事實上之合同”關系，酒店沒有履行對住客（即被害人）人身和財產的安全保障義務，應當根據《合同法》規定承擔違約責任，賠償被害人的損失。根據《合同法》第一百一十三條規定，酒店損害賠償責任的范圍采用可預見性標準，“損失賠償額應當相當于因違約所造成的損失，包括合同履行后可以獲得的利益，但不得超過違反合同一方訂立合同時預見到或者應當預見到的因違反合同可能造成的損失。”在跳樓案中，由于被害人沒有將財產交于酒店保管，其財產損失賠償應根據四星級賓館普通住客通常隨身攜帶的財物數額由法官裁量確定；由于被害人跳樓后當場死亡，沒有發生搶救醫療費，其人身損害賠償僅限于被害人死亡而發生的喪葬費，以及被害人家屬為辦理被害人喪葬事宜所支出的合理差旅費（包括交通費、住宿費和誤工損失等其他合理費用），至于精神損害賠償和可得收入的減少，由于酒店無法預見，應排除在賠償范圍之外。但是，由于被害人損害是由犯罪人強奸行為直接造成的，而不是酒店違反了有關不得侵犯他人人身、財產的法律規定造成的，酒店只是違反了合同義務，因此，酒店向被害人承擔損害賠償責任后，可以向犯罪人追償。

另一方面，根據《侵權責任法》第三十七條規定，由于酒店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造成住客（即被害人）為了避免遭受犯罪人強奸而跳樓致死，應當承擔侵權賠償責任。由于被害人的損害是由犯罪人強奸行為直接造成的，而酒店與犯罪人不構成共同侵權，因此無須承擔連帶責任。但酒店沒有盡到應盡的安全保障義務，應當承擔相應的補充責任，即首先由犯罪人承擔被害人的損害賠償責任，在無法找到犯罪人或者犯罪人沒有能力全部承擔賠償責任時，才由酒店承擔補充責任。如果犯罪人已經承擔了全部損害賠償責任，酒店則不再承擔責任。而對于犯罪人沒有承擔的賠償責任，酒店也不是全部承擔下來，而是僅僅在其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的范圍內承擔。酒店承擔賠償責任后，可以向犯罪人追償。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六條、第十七條和第十八條規定，在跳樓案中，酒店可能承擔的補充賠償責任包括被害人人身損害和財產損失兩部分。人身損害賠償的范圍包括喪葬費、被扶養人的生活費、死亡補償費、被害人家屬為辦理喪葬事宜所支出的合理差旅費（包括交通費、住宿費和誤工損失等其他合理費用），以及精神損害賠償；財產損失由法官根據四星級酒店等級和本案情況裁量確定。

這就是說，酒店根據《侵權責任法》可能承擔侵權責任的損害賠償范圍和數額大于（或高于）其根據《合同法》需要承擔的違約責任。在出現這種侵權責任與違約責任競合時，根據《合同法》第一百二十二條規定，被害人近親屬可以選擇其中一種要求酒店承擔。一般情況下，被害人近親屬都會選擇要求酒店承擔侵權責任。在本案中，雖然被害人父母提出了507754.18元的附帶民事訴訟賠償（包括15萬元精神損失費），但法院經過審理，一審判決賠償350044元，沒有支持精神損害賠償請求。而且鳳凰縣方面已經提前墊付了16萬元。由于本案當事人和檢察機關并未對刑事部分或附帶民事部分判決提起上訴或抗訴，刑事附帶民事訴訟判決已經生效。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是否受理刑事案件被害人提起精神損害賠償民事訴訟問題的批復》規定，雖然被害人近親屬不能再就精神損害賠償另行提起民事訴訟，包括第三方賠償之訴，但是，如果5名被告人中任何一個人都無力賠償剩余的19萬余元，或者賠償不足，或者因逃逸而無法賠償，被害人近親屬就可以將酒店作為第三方提起第三方賠償之訴，同時再次附帶提出精神損害賠償請求，要求酒店承擔補充賠償責任。

[1]Carrington,F.(1977).Victim’s rights litigation：A wave of the future?University ofRichmond Law Review,11,(3)：451.

[2]參見軌道出口遭砍身亡，狀告軌道公司被駁回[N],重慶晚報,2010-11-1：11.

[3]劉言浩.賓館對住客的保護義務——王利毅、張麗霞訴上海銀河賓館損害賠償上訴案評析[J].法學研究,2001,(3).

[4]受辱墜樓少女被指從15cm通風口跳下，酒店稱無責[EB/OL].http：//www.cj.baidu.com/ncmd=2&class=socianews &page...2010-10-3，2010年11月7日訪問。

（責任編輯：天下溪）

Third Party Compensation Lawsuit Brought by the Victim——A case of"Fenghuang girl Jumping"in Hunan

LAN Yue-jun
(Shanghai University,Shanghai,200444)

It is one of the basic rights that for the victim to take full compensation provided by the United Nations'criminal judicial criterion.Truly,it is the main desire to participate in litigation and one of the main motivations after the victim is assassinated.Foreign countries (regions)have established various ways to guarantee the victim to take full compensation.In China, the vast majority of the victims can apply for compensation only through the criminal supplementary civil action,but the final quantity of compensation and numbers of people are very limited,which seriously endangers the credibility of criminal justice. Therefore,applying for compensation from the third party is an effective remedy measures to encourage more and more victims to put forward the third party compensation lawsuit.

victim;the third party;compensation;lawsuit

D925.2

A

2095-1140（2013）02-0075-05

2012-12-07

2011年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偵查程序被害人權利保護研究”（11BFX118）。

蘭躍軍（1970-），男，湖南東安人，上海大學法學院副教授，上海市寶山區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法學博士，博士后。主要從事刑事訴訟法、證據法和被害人學研究。三方承擔賠償責任，可以促使有關單位改進安全防范措施，提高犯罪預防意識，同時，通過第三方舉證，有時可能還有助于進一步促進刑事案件事實真相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