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增湘生平與圖書館學成就考察*

李麗君

(渤海大學圖書館，遼寧 錦州 121013)

1 傅增湘其人

傅增湘，四川瀘州江安人，中國現代藏書家、版本目錄學家，人言其“目辨真贗，人不能以毫發欺”，在傳播古籍文獻方面貢獻最大。傅增湘，字潤沅，后改字沅叔，別署雙鑒樓主人、藏園居士、藏園老人、姜弇、書潛、清泉、逸叟、長春室主人等。生于同治十一年(1872年)，卒于1949年。幼年入私塾讀書，后隨父宦游江浙等地，光緒六年(1880年)定居天津。光緒十四年(1888年)中舉人。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中進士，選翰林院為庶吉士。1905年開始在天津辦學，先后在天津創辦北洋女子師范學堂、天津女子公學和高等女學三所女子學堂，培養出中國第一批受新式學校教育的女知識分子［1］。1909年任直隸提學使。辛亥革命中曾參加南北和談。1911年，武昌起義后任唐紹儀顧問，出席南北議和。1917年任教育總長，主送徐悲鴻等有為青年去國外留學。五四運動中因為抵制反動政府罷免蔡元培而被罷職，此后定居北京，貯書于宅園，將宅園命名為“藏園”。從此，專心從事收藏圖書和校勘圖書工作。1927年出任故宮圖書館館長。1928年始編《宋代蜀文輯存》。1929年前往日本訪書。1933年編定《四庫全書珍本目錄》。1934年任《清儒學案》提調。1936年編撰《綏遠通志》。1938年，應聘出任東文文化協會副會長，并主修《續修四庫全書提要》。1944年中風偏癱。1949年在北京病逝，終年78歲［2］。

2 傅增湘的藏書淵源、特點和思想

傅增湘的私人藏書樓為雙鑒樓，是繼近代陸心源皕宋樓、丁丙八千卷樓、楊氏海源閣、瞿氏鐵琴銅劍樓之后，中國近現代最大的私人藏書寶庫。傅增湘晚年以所居有山石花木之勝，取東坡“萬人如海一身藏”之句，顏之曰:“藏園。”他的藏書中多鈐有江安傅沅叔收藏善本、傅增湘讀書、藏園、雙鑒樓藏書記、沅叔審定宋本、雙鑒樓藏書印等藏書印章。

2.1 藏書淵源

雙鑒樓藏書淵源可見《雙鑒樓善本書目》開篇:“昔先祖北河公雅嗜儒素，丁亂離之會，銳意以收書為事，曾得興文涑＜鑒＞，為莫郘亭、吳摯甫所激賞，是為余家藏書開始。余幼而薰習，殆若性成，弱冠以來，無日不與書卷相親。”雙鑒樓因收藏宋本《資治通鑒》、元本《資治通鑒注音》二部古籍而得名。后來，又以南宋淳熙宮廷寫本《洪范政鑒》代替《資治通鑒注音》。

2.2 藏書特點

雙鑒樓藏書有兩個特點。一是收藏多，達20余卷，經、史、子、集，古今中外，應有盡有。二是藏書多為善本和珍本。據粗略統計，雙鑒樓所收藏的宋、金刊本約150種，元刊本幾十種，明清精刻本，名抄、名校本多至幾百種。據《北京圖書館善本書目》記載，傅增湘雙鑒樓所藏善本書目有300種之多。三是“隨棄隨收”。時常以書易書。

2.3 藏書思想

傅增湘認為:私人收藏書籍，不利于長期保護。“信知私家之守，不敵公庫之藏矣”。在這種思想的主導下，傅增湘將雙鑒樓的藏書分別捐獻北京圖書館、四川大學圖書館，彰顯了他“文字典籍，天下公器”的藏書思想。1947年，傅增湘將所藏宋、金、元、明、清精刻、名抄、名校善本300多部、4，300多冊捐贈給北京圖書館。1948年又分兩次出讓少數明刊本及名家抄校本給北平圖書館。他病重期間，囑其后人將雙鑒樓藏書捐公。他逝世后，家人遵其遺囑向北京圖書館捐出傳家之寶的“雙鑒”等善本400多部、3，500多冊。其他圖書則全部捐獻給家鄉的四川大學。至今，這些圖書仍完好無損地保存在北京圖書館和四川大學的圖書館中。［3］傅增湘藏書不被書所役，變私為公，惠及學人的思想和出讓之路成就了他作為學識大家的獨特地位。

3 傅增湘在圖書館學方面的成就

3.1 收書訪書

傅增湘與歷來藏書家不同的是不坐守書樓等待沽者上門，而是主動出去，搜書訪書。辛亥革命后，開始大規模收集古書。他是北京琉璃廠、隆福寺書肆的常客，還常到浙江安徽等地訪書［4］。1927年傅增湘出任故宮博物院圖書館館長，他將故宮中各殿的所有圖書集中在一起，派專門委員陶湘對圖書進行分類編目。其間傅增湘還選編了《故宮善本書影》，反復推敲，按宋本、元本、影宋抄本分類，每類下以四部分類法為序，共收錄故宮書影30種。他在任期間，精于管理，使館內圖書分類排序，有目可查，尤其在保護管理古籍善本的方式方法上堪稱近現代圖書管理的典范［5］;1928年藏書家宗腕年收藏了咫園的第一部宋刊秘笈——《通鑒紀事末》。傅增湘知道這個消息后，再三請求宗腕年出讓。因為傅增湘以宋元兩部《資治通鑒》名樓，獨缺一部《通鑒紀事本末》。他雖然看過不少此書的殘缺本和抄補本，卻只鐘情宗腕年收藏的有著完整小字的獨一無二的初印本。宗被他的誠心感動，忍痛割愛，成全了傅增湘的“三鑒”心愿。傅增湘欣喜之余，題跋曰:“凡歷三百六十余日，此七百五十九年前之古刻，二千八百九十余頁之巨編，乃完然入吾藏中，屹然與興文、鹽官鼎列為三，為書林增一佳話。”［6］;1929年傅增湘赴日本搜訪中國古籍。他參考張元濟訪日書札，先后走訪了京都、東京、日光、箱根、葉山等地，觀賞了官內省的大小圖書寮、文庫、前田氏尊經閣及西京東福寺著古剎藏書。主要成果有三個:一是撰寫了《藏園東游別錄》。當時的天津《國聞周報》第21期(1930年6月2日出版)到第25期刊也陸續刊登了傅增湘先生的《東西京諸家觀書記》等文章;二是促進了商務印書館的古籍出版。傅增湘日本訪書發現了在國內早已亡佚的南宋蜀地蒲叔獻刻本《太平御覽》，并設法將蜀刻本《太平御覽》影印帶回國內。又將蜀本所缺的，取日本靜嘉堂文庫所藏的宋閩刻本和日本活字本分別補足，此書由商務印書館在1935年出版。清人阮元曾在《仿宋刻太平御覽敘》中說:“存，即存秦漢以來佚書千余種矣。”可見《御覽》一書的重要地位，至今，《太平御覽》仍具重要的學術價值和實用價值;三是傅增湘在日本購得的10余種書。1934年，傅增湘以1，000多元的高價買下宋刻本《周易本義》一書，在當時乃至數十年無人能比［7］。《周易正義》，宋紹興臨安府刊本。原書為臨清徐氏收藏，秘不示人，沉寂數百年，宋以后學者未見過其全本。可見其珍貴程度。經過十多年的鍥而不舍，傅增湘私人藏書累計20萬卷，成為中國現代大藏書家之一。

3.2 精于校書

20年代初，傅增湘定居北京，取室名為“藏園”。此后，專門從事讀書校書，并著有《藏園校書記》(稿本)。傅增湘規定自己每天校30頁。只要一有空閑，就取過新舊刻本，親自校對，共校書800種，16，000卷。在校勘巨著《文苑英華》時，已是古稀之年，晝夜伏案，春夏秋冬，從不間斷，歷時五六年，終于把全帙《文苑英華》校完，僅校記就寫了幾十萬字。他的手校之書已全部錄入在1959年出版的《北京圖書館善本書目》中。

3.3 影印古籍

傅增湘所藏書籍多為孤本秘籍，堪為珍貴，為流傳后世力求影印傳播，供后人探討研究，為保存和整理我國古代文化遺產做出了巨大的貢獻。首先，傅增湘出資刊刻了《雙鑒樓叢書》、《蜀賢叢書》、《周易正義》、《資治通鑒》等許多單行本圖書;其次，為商務印書館、涵芬樓影印傳播，提供善本圖書幾十種。其中《四部從刊》中有他提供的善本30余種，《百衲本二十四史》中也有多種篇目取自雙鑒樓;再次，為朱祖謀、董康、陶湘、王大隆、吳昌綬、徐世昌等提供了許多善本書，供其刊印傳播。由此可見，傅增湘與一些將藏書嚴扃深鐍，秘惜不觀的藏書家不同，他“文字典籍，天下公器”的藏書品德成就他為中華民族留下了豐富的知識寶藏。

3.4 主要著述

書目題跋是讀書的門徑、治學的橋梁。與普通圖書目錄相比，書目題跋具有更多的內容、更多的信息、更高的參考價值，對讀者閱讀，研究古籍，也更能發揮其引導作用。傅增湘逐年南北訪書時，必攜帶筆記和一部莫友芝撰寫的《郘亭知見傳本書目》。每每得到古書或善本，必為其撰寫題跋或書錄，詳記在筆記上。這些跋錄，成為辨版本異同，校字句之誤，鑒別古籍的重要資料，內容詳實，其論辯精博，獨具價值，前所未有，題名為《藏園瞥錄》或《藏園經眼錄》;又把各書行款牌記序跋摘要記在《郘亭知見傳本書目》上，以便檢索核對，題名為《雙鑒樓主人補記郘亭知見傳本書目》。數十年來，《藏園瞥錄》累積多達四十余冊，《書目》各卷行間及版框上下用朱墨筆蠅頭細楷也批注殆滿［8］。這兩部書是傅增湘集畢生精力所聚，是近代研究目錄版刻的重要典籍，頗為當代學者推崇。當代著名目錄學家，古文獻學家余嘉錫在《藏園群書題記序》中這樣評論傅增湘的題跋之作:“四部之流，無所不備，以視陳仲魚《經籍跋文，精密相假，而博瞻過之矣》”。

傅增湘是一位成果卓著的目錄學家，他的書目題跋著作有10多種，其中著名的有《藏園群書題記》、《藏園群書經眼錄》、《雙鑒樓善本書目》等。《藏園群書題記》20卷，收有傅增湘為藏書撰寫的題記580篇，50余萬言。《藏園群書經眼錄》又名《藏園瞥錄》，19卷。該書收錄善本書4，500余種，百萬余言，記錄了傅增湘30多年訪書、購書、讀書過程中所見眾多公私藏書的精品，學術參考價值非常高，稱得上是現代目錄學的巨著。《雙鑒樓善本書目》4卷，著錄了雙鑒樓1929年以前收藏的善本圖書1，287種。《雙鑒樓藏書續記》2卷，專記雙鑒樓1930年收藏的圖書51種。此外，還有《雙鑒樓珍藏宋元秘本目錄》(稿本)、《藏園東游別錄》、《藏園遺稿》、《藏園序跋集錄》、《雙鑒樓主人補記莫氏知見傳本書目》(稿本)等等。余嘉錫評論傅增湘的《藏園群書題記》時說:所作藏書題記，于版本，校讎才者，自道其所得，實能開自來目錄家所未有。因此，筆者認為，如果說傅增湘前半生是以教育家聞名于世的話，那么，他的后半生則是以藏書家、目錄版本校勘學家和古籍整理專家載入史冊。

［1］ 胡喬木.中國大百科全書(圖書館學情報學檔案學)［M］.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3.

［2］ 讀書辭典編委員編.讀書辭典［M］.北京：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1989.

［3］ 任繼愈.中國藏書樓［M］.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2001.

［4］ 吳雪珍，張念宏.圖書館學辭典［M］.深圳：海天出版社，1989.

［5］ 趙云利.藏書大宗傅增湘與圖書館［J］.蘭臺世界，2010(7)(上).

［6］ 傅增湘.藏園群書題記初集(卷二).企麟軒，民國32年(1943).

［7］ 王瑋.傅增湘日本訪書奮略［J］.圖書情報工作，2004(3).

［8］ 莫友知，傅增湘，傅熹年.《藏園訂補郘亭知見傳本書目》［M］.北京：中華書局，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