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寒常被人非議,但他一直穩步前行,仿佛智者觀潮。
一如他的《長安亂》,亂得近乎荒謬的世界,帶著特有的氣場,沖破厚厚的紙張,迎面撲來,影射現實。
世界很大,人聲鼎沸。十八歲的釋然和尚握著據說可以號召天下的劍,帶著在大饑荒中僥幸被救的女孩喜樂,玩世不恭地闖蕩江湖,他茫然地走出了高高的寺墻,晃晃悠悠地穿梭在亂糟糟的世界中演繹著他的命運。一場亂世廝殺,他奪取了武林盟主,但喜樂也死了,亂世悲情,在他最終選擇歸隱山林時,故事戛然而止。
此時,韓寒用他慣有的口吻不緊不慢地說道:“因你終要回到現實,我寧愿這樣作為《長安亂》的結局。”
就算我再少不更事,那個亂哄哄的長安世界也沒有散場,有個聲音快速地傳到了我的神經末梢:幸虧我不是釋然,幸虧我生活的是這個至少看上去一切都井然有序的世界。
我們現在如同生活在一個無形的幾何格子中,每天從鬧鐘響起的那一刻起,便踩著匆忙但有序的步伐從一個點走到另外一個點: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維護著表面的長安,所有人都知道混亂與戰爭意味著什么。所以,就算有那么一兩個在睡夢中做過亂世英雄夢的人,夢醒后也會西裝革履地繼續著高速而規律的上下班生活。
我們眼前的社會沒有“白骨露于野”,沒有刀光劍影,這世界似乎與亂字無關,這世界似乎走得步伐端正!
我始終相信《三字經》的一句話——“人之初,性本善”。作為世界上唯一沒有出現文明斷裂的我們也繼承了老祖宗的“仁義禮智信”,每人都頭頂著“禮儀之邦”的金光閃閃的帽子。但是,這一切,已經亂了,那沉淀了足足五千年的多少優良傳統已經讓不少人的靈魂亂了步伐!
《長安亂》中有這樣一個情節:一群人因為爭論是瓜貴還是野兔貴而大打出手,死傷很多,最后一個勉強還能站起的人卻忘記了自己原先的立場。
從幼小的身軀上碾過的車輪依舊走著它原來的軌道,刺向無辜小孩子身上的尖刀不慌不亂,那些在我們看來不是窮兇極惡之徒,在還沒成為丑陋的代名詞之前,他們也有著和所有人一樣平凡的生活,也曾踩著看上去與亂字搭不上邊的步伐。
是什么讓他們亂掉了靈魂的步伐?是什么讓他們忘記了曾經的立場?
與亂糟糟的世界相比,那披著井井有條絲毫不亂外表的世界更具有危險性。就像兩個蘋果,一個外表和內部一起腐爛,另一個內部腐爛了外表光鮮,前者我們容易識別而早作防范,后者迷惑你動口更易中毒!
懷念康德道德的天空,遐想路不拾遺的大同世界,還有不久前那么多向文革中被自己迫害的逝者致歉的耄耋老人。我總是想:人類的物質文明已經發展到今天如此高的水平,我們靈魂的步伐是否也在協調一致地前行?如果靈魂的步伐凌亂、倒退,我們是否至少可以停下來調一調腳步,不要成為在蘋果上鉆蟲洞的害蟲?
物質匱乏不可怕,成為死魂靈最恐怖。別讓我們的靈魂亂了步伐,但愿長安亂只是小說。
還是韓寒說得好:“只要控制自己的欲望,原本缺少的東西也可以變得很多!”
評點:田小華
《長安亂》里彌漫著韓寒式幽默的諷刺與淡淡的哀愁,由現代社會移植而來的異情怪狀與愚昧惡俗被移植到古代。作為一名中學生,能讀進這部作品,并以出世的積極態度解構、懷疑、披露現實,很有見解和深度,這背后體現的是讀書者冷靜的頭腦、敏銳的觀察與獨立的人格。不粉飾,不渲染,敢直面,敢正視,看到當今表面有序的社會土壤里道德因子流失帶來的凌亂的靈魂步伐,有著同學少年最初的本真與悵涼,目過動情,淺憂微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