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來詞的使用體現了一種語言向另一種語言遷移的過程。英語外來詞通過譯介的方式對英語語言的不同成分,包括語音、形態、語義和功能等各個層面進行改造,在漢語中表現為漢語本土化或被漢化,同時也對漢語言產生了影響,是一個雙向互動的過程。譯介中反映了時代的文化特色,體現著漢語的獨特魅力,透視出漢語言對外來詞的兼容功能和規約能力。
首先,外來詞翻譯凸顯漢字審美意蘊。漢語是表意文字,審美意味濃厚,翻譯時所選用的漢字往往意蘊豐富,可謂畫龍點睛,充分體現了漢字的神妙之處,發揮了漢語在吸收外來詞時特有的漢化處理功能。“雪碧”重在晶瑩碧透、清涼爽口;“可口可樂”意在品其獨特口味、喝出快樂;“香波”突出其舒香宜人、達秀發飄逸之功效;“舒膚佳”,在原義的“健康呵護”和漢譯的字面意思上達到完美對接,更反映了兩種文化的相融相映。同時,shampoo——香波、Coca co-la——可口可樂、safe——舒服、guard——佳,英漢兩者間巧妙的語音轉換,音意兼顧,兩全其美。
其次,外來詞翻譯中漢語言承載了深厚的文化意蘊,彰顯中國文化元素。比如,“托福”(TOEFL)傳承出中國人重“福”的文化傳統,學生寄希望于通過英語水平考試到美國去尋求夢想和幸福,蘊含濃厚的吉祥之義;“家樂福”(carrefour),翻譯中透露出商業營銷的內涵,迎合了中國“家家樂、福安康”的傳統;“樂百氏”(Robust)隱喻著樂傳萬家的美好愿望;“百事可樂”(pepsi-Cola)則暗含事事順心如意的文化心理。這些詞聽起來是音譯詞,但譯介的過程中已去除其“洋味”,融入了中國文化元素,與大眾情感相關聯,本土化味道濃厚,反映出漢語言所承載的深厚的文化意蘊。
第三,外來詞翻譯還體現了漢字靈活的使用力和組詞方式。人們在接受了某些外來詞后,還充分運用漢字靈活的造字功能和豐富的文化聯想,衍生出很多新詞語。比如由“粉絲”一詞衍生出新的詞語,如歌手李玉剛的粉絲被稱為“剛絲”,李宇春的粉絲被稱為“玉米”(“宇迷”的諧音)。再如“秀”是英文show的音譯,以它為中心構成了一些流行詞,如“時裝秀”“表演秀”“秀恩愛”等。不難看出,“絲”族、“秀”族類詞語以及眾多的網絡流行詞給眾人尤其是年輕人帶來一定的新鮮感與興奮度,漢譯中帶有明顯的精神自娛取向,宣泄著現代都市人的快樂或憂傷、無奈或自在等情緒。另外,許多漢英拼詞(如AA制、4s店等)和英文字母縮寫詞或單詞(PK、hold等)豐富了漢語言的組詞方式,為漢語言增添了異域色彩。這些詞利用漢字靈活的構詞能力和漢語言的自我創造力,成了具有新鮮感和吸引力的字眼。
外來詞翻譯中出現翻新現象。當前在外來詞的使用上,出現了更為有趣的現象:一些外來詞本來已具有漢譯名稱,但由于外來文化的影響、沖擊、碰撞和交流,人們崇尚標新立異的社會心理,給原來的外來詞增添了感情色彩、文化色彩和時代特色。如shopping一詞原指“購物”,現在shopping的諧音“血拼”成了網絡常用語,指花許多錢買許多東西。網絡的暢通使得地球村(global village)的人們被眼花繚亂、琳瑯滿目的商品還有各種秒殺(Seckill)吊足了胃口之后,消費者往往不經意間就會“血拼”一把。“血拼”形象地刻畫出當今消費社會中人們拼命花錢時的瘋狂、沖動、不管不顧和之后血本無歸時略帶悔恨和痛惜的心情。fans(粉絲)原指“熱心的追隨者”,什么“迷”之類的,“歌迷”“影迷”等是人們過去常用的詞語。而現在用新名稱“粉絲”取而代之,與原英文意思似乎沒有關聯。“粉絲”本作為一道爽人可口的涼菜,喜聞樂見,而fans被戲謔地稱為“粉絲”,正好應了各種“熱心的追隨者”甘當名人“粉絲”的知足、自愿的奉獻情懷,由此彰顯其狂熱精神。cheese翻譯為“奶酪”,而后又有了音譯名“芝士”。這反映了中國的年輕一代根本不再崇拜外文的神秘,他們可以隨心改造,為我所用。
外來詞的翻譯中形式呈多樣化發展趨勢。長期的翻譯思維慣式使得音譯和意譯方式首當其沖,因此音譯詞和意譯詞在外來詞中占據了很大的數量。但新的歷史條件下,人們傳統觀念正日益更新,外來詞的借入形式更加多元化。音譯和意譯結合的詞如:冰淇淋(ice-cream)、因特網(internet);音譯附加漢語語素如:保齡球(bowling+球)、桑拿浴(sauna+浴);英文字母附加漢字詞:ATM機、CT檢查、IC卡;英文字母縮寫形式或單詞:PK(比賽),out(落伍,跟不上時代),hold(支持,持續)、DVD(影碟機)、high(高興、令人愉快)等。英文字母加上漢字或英文單詞的直接引用等新的借詞形式具有簡潔、活潑、異域風味十足的特點,可以大大縮短外來語言信息進入漢語的過程。
新科技的迅猛發展,使計算機和高科技詞語融入人們的生活,如因特網(internet)、地球村(globalvillage)、硬件(hardware)、軟件(soft-ware)等。科技領域里出現的新詞一般都是遵照英語的意思直接翻譯過來的,漢譯中鮮有戲謔的成分。只有少數詞有音譯現象,如克隆(clone)、伊妹兒(E-mail)等,這反映了科技領域中科研人員嚴謹的思維方式和嚴肅的工作態度。上述這些詞語都具有時代特色,漢語言兼容并包,許多詞已進入漢語詞典,被吸收為漢語言的新語匯。
很多英語外來詞的譯介并不是簡單的音節轉換,其中包含著豐富的文化轉換和無盡的文化聯想以及語言的再創造。外來詞經漢語“中轉”后,形象、意境、審美等神韻在中國的文化語境中表現得淋漓盡致,彰顯著漢語言的魅力和漢文化的同化力以及對這些詞的規約。但外來詞已滲透到人們生活的各個領域,科技、教育、商業、娛樂、日常生活中無處不在,對漢語言和文化的影響也是不言而喻。
值得慶幸的是,外來詞的使用并非處于放任自流狀態。教育部和國家語委非常關注每年新詞語的使用情況,其中既有外來詞,也有漢語詞。年度新詞每年有三成“隱退”。2006年的171條新詞語,在2009年出現千次以上的僅剩下“谷歌”“博文”“剩女”“房奴”等12條;2007年的254條新詞語出現千次以上的有9條;2008年的444條新詞出現千次以上的有“山寨”“雷人”等26條。有很多當年的熱詞卻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由此看出,漢語言文字系統本身也是個十分活躍的動態系統,有著很強的過濾和自凈化能力。商務印書館2005年出版的第五版《現代漢語詞典》新增新詞1200余條,其中包括西文字母開頭的詞語就有數百個,如AA制、ATM機等。這些詞已形成固定用法,成為漢語言文字系統的一部分。杯具、白骨精、鳳凰男、孔雀女、經適男、菜鳥、打醬油等漢語新詞則成為人們日常生活或網絡用語中的高頻語匯。目前圖書市場還出現了近二十個版本的漢語新詞詞典,既收有外來詞,也收有體現當下文化特色的本土新造的漢語詞。
漢文化和漢語言的動態性、開放性以及強大的兼容并包的能力決定了外來詞或新詞語的大量使用不可避免。對于外來詞的使用很多人還是持肯定態度的。認為外來詞不但是不同文化、不同語言、不同國度的人們交往的工具,而且是“受語國”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它既可以豐富現代漢語的詞匯系統,又可以促進現代漢語詞匯發生變異而得到新的發展。有的甚至以英語語言本身做范例說明外來詞并非洪水猛獸。英文被入侵的情形更甚,大量拉丁文、法文、意大利文、西班牙文等語言的融入反而豐富了英語語言系統。同樣,中國文化具有幾千年歷史,有著極其深厚的文化底蘊,作為漢文化載體的漢語,不用擔心被其他語言所代替。而外來詞的取舍存留,能否永久留存在漢語詞典中,時間會給出答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