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教師節,我意外地收到了一位學生的來信。信中這樣寫道:
“……老師,你還記得那次期末考試嗎?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考試,謝謝你給了我考試的機會,讓我找回了久違的自信與微笑……”
讀著讀著,我的思緒不覺回到了初為人師的那段時光。十多年前,“應試教育”的氛圍十分濃厚,學生的考試成績是考核教師教育教學能力的主要標準。初出茅廬的我當然不敢懈怠,把提高學生成績當成自己工作的唯一目標,真可以說是拼了命似的要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實力。他,當時是我班的一位特殊的學生,也是我的一塊“心病”。
記得開學的第一天,他的父母來報名時告訴我:他在兩歲的時候不幸患上了腦膜炎,盡管后來治好了,可智力卻十分低下,手也因此落下了殘疾,寫起字來抖個不停,希望我能給予更多的照顧……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我算是“領教”了他的能力:自己的名字不會寫,每次單元測試,他的試卷上歪歪扭扭地寫滿了字,有同事笑著說那是“甲骨文”。改他的試卷如同給他“找”分數,可沒有一次找到過比O還大的分。他的成績上不來,班級均分就難提高,因此我暗自提醒自己平時要多關心他,可在實際工作中卻經常淡忘他的存在。即使有時上課他舉手回答了問題,我夸獎了他,看到那張笑得像花一樣的小臉蛋,讓我有了點轉變他的信心。可是因為我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總是偏愛那些聰明可愛的學生,他,更多的時候仍被我遺忘。
這樣的學生,如果讓他參加鎮里舉行的期末統一考試,無異于“自掘墻角”,因為他考一個“O”分,就會使全班平均分下降許多。為此,我傷透了腦筋。同事看出了我的煩惱,私下指點了我一番,令我茅塞頓開。原來學校也考慮到每個班級或多或少總有那么幾個基礎特別差的孩子,為此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只要取得他們家長的同意,是可以不讓其參加統考的。他自上學以來,每學期期末考試的時候,都被老師勸回了家。
就快期末考試了,我特意去他家進行了一次家訪。談到考試時,他爸爸很通人情,一口就答應不讓他參加考試,免得給我添麻煩……那一刻,我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離開時,我回過頭正好瞥見了他,只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心中一酸,真想收回剛才說的話,但終究沒有開口。
考試那天,學校沒有抽我監考,讓我負責后勤工作。開考之前,我特地去班上看了看,他果真不在,我長舒了一口氣,心想這下在全鎮拿個名次應該沒多大問題了。可就在開考大約快10分鐘的時候,他媽媽領著他到我的辦公室找我,一進門就對我訴苦:“老師,實在不好意思,真拿這孩子沒辦法,在家哭著鬧著非要我送他來考試……”我的腦袋當時一下子就大了,漲紅了臉,無言以對,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他怯怯地躲開我的目光,埋頭揉著衣角……
他媽媽解釋了一番之后,就趕著回家做農活了。想著快到手的名次,再看看他,我的氣不打一處來:“老師不是已經跟你爸爸說好了嗎,同意不讓你考試,你為什么還偏要來呢?你不知道你考一個O分會使全班平均分下降好幾分嗎?這回你可把老師害慘了……”我越說越生氣,他一言不發,把頭低得更低并小聲地抽泣著。看著他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我還能再說些什么呢?原先的怒氣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為什么一定要參加期末考試呢?”問了許久,他才怯怯地回答:“老師,我想考試,想和其他同學一樣讓你夸……這段時間我天天讀書、寫字……”我一下子愣住了,僅僅為了一己之私,竟要殘忍地剝奪一個孩子考試的權利。這傷害了一個孩子純潔的心,我真是太不應該了。我輕輕地牽起他的手,說:“走,老師送你去考試!”我領著他來到班上,跟監考老師說明了情況。站在窗外,看著他拿到試卷后認真地答著題,我的心里輕松了許多。原來我也希望他能參加考試,那是誰讓我當初做了那樣的決定呢?
期末考試成績出來了,他考了5分,雖然因此沒有拿到好名次,但我卻絲毫沒有感到后悔。發成績單那天,我撫摸著他的頭,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認真地夸獎了他:“真是個好孩子,老師為你的進步感到高興,繼續努力!”他接過成績單開心地笑了,小臉如一朵綻開的鮮花:“謝謝老師,我會努力的!”我鄭重其事地說:“老師也應該謝謝你!”他肯定沒有聽懂我的話,但我知道,如果那天他真的沒來,我不知道會為此愧疚多久!
一晃十二年過去了,我教過的學生很多很多,其中不乏一些弱智、基礎十分差的學生,可我從來不曾懈怠他們,而是用自己的全部愛心,呵護著每一個孩子的心靈,讓他們笑容綻放。
(作者單位:安徽東至縣至德小學)
責任編輯 鄒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