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云最近身陷多處輿論漩渦,據知情者說,起因其實都與他的公司要在香港上市有關。但隨著事態發展,這其中也并非沒有一些值得認真討論的區間。比如我的朋友信海光就寫了篇文章探討:中國企業家為什么喜歡結交大師?
嚴格說起來,用“中國企業家”這樣一種全稱判斷是有問題的。從已披露的事件看,結交大師的人主要不是企業家;而就人們日常了解,中國企業家結交這種大師的新聞其實也不多。唯其可以理解的是,這應該是作者在當前現實中得以順暢討論問題的一種修辭和曲筆。
如果把“大師”換成“老師”,那就是另外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了。哪一位成功的企業家,在他的事業發展中,沒有遇到過曾給他指引和提點的師友呢?馮侖的第一本書、也是自傳的《野蠻生長》,其中篇幅很長的兩章—“我與牟其中”“我與王石”—吐槽的正是這位前黨校教師、“九二派”代表的商業師承啊!
這個話題,本來是計劃上個月刊出的,時值“史上就業最困難的一屆”畢業生走出校門—按照一般的觀念,這是一個人結束“求學”步入社會的開端。當時我說,也許從這一天起才是他們真正需要“老師”的開始。
學校提供通識教育,但通識遠非一個人成長所需的全部。尤其近些年,學校的名聲也不太好。今年還未過半,新聞中已經先有北京常博士,后有海南陳校長。天地君親師,傳統社會稱之為“五倫”,師生是最重要的非血緣關系。如此“亂倫”,怎能不引發輿情聳動?
今年5月份,周鴻祎整理了一份他和公司80后員工溝通談話的內部文章,外傳后引起大量轉發。他談的其實是一個很罕見的主題:Mentor,也就是師傅。從他自己的經歷和他所知道的當代商業巨星,如扎克伯格的創業過程,得出結論:人人需要Mentor,世界并無奇跡。聽說很久以前大學里的研究生就很流行稱自己的導師為“老板”,今天一個真正的老板卻要求員工學會找“師傅”,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
在成都的世界財富論壇遇到袁岳,我問他:“創新工場有‘開復導師’,你是‘飛馬旅’的導師嗎?”他一口回絕:“我們不是師生關系,我是要拿股份賺錢的。”我說別那么較真嘛,師生在西方也是買賣關系。真假導師先不論,韓愈說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你想你做的事,這三條是不是也都具備呢?后來說起今年大學生就業困難,袁岳來了底氣:“我的學員都能找到工作!”
黑蘋果的學生有時候會被安排給袁岳做一天高管助理,“跟我參加10場談判,沒有一場是一樣的;你再看老師講的課,考十次都是考的一樣的廢話,你說他腦子能不歪掉么?”
心理學家弗羅姆說過,愛是一種能力而非本能,需要學習、訓練和成熟。其實,學習也是一種能力,而且,我們所能知道的那些最動人的師生關系又何嘗不是精神之愛?雖然前面我說學校教育遠非全部,但人們在學校中被灌輸式教育所扭曲—如袁岳所說,最差的學生考試最好,然后被這個體制認為是最好的學生—這種簡單雜揉了自卑與狂妄的學習體驗卻會影響一個人更長的時間。也許就是:上學念書被老師灌輸,出來做事灌輸小弟,發達了再找個“大師”灌輸自己。
事業中的師生關系,這個話題并不新鮮。曾子說:“用師者王,用友者霸,用徒者亡。”這可不是說給拿學歷的學生聽的。
我同意袁岳的看法,師生關系的核心是好學生。對于一個善于學習的人,人人都可以是好老師。極而言之,云南白藥的國家保密配方據說來自一條蛇,而最近四川青城山新出美酒竟是跟猴學的。相反,老師再好,也教不會一個沒準備好的學生。
我還有一個朋友叫李天田,她是一間聲譽極佳的商業咨詢公司創始人,一個高中肄業的EMBA。我知道有不少EMBA是高中肄業,但能寫出如下這段文字的,只此一位:“我是一名咨詢顧問。本土出品,古法釀造,十五年陳釀。很多人認為,顧問就是收錢負責回答問題的人。末必。很多時候,我收了錢也不回答問題。我工作的起點,是提問。”
提問,正是一個學生的姿態和本份。李天田為本期雜志撰寫了長篇的回憶文章,細數事業成長中的一位位師長,稱他們是自己“黑暗中的光明”。在文章最后她寫道:“我常常想,如果我錯過了任何一位傳燈者,那么,我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