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月6日晚上十點多,袁岳從成都財富全球論壇的歡迎晚宴趕到錦江賓館咖啡廳接受我們的采訪。聽了我們關于師生關系的選題介紹,袁岳張口便說,飛馬旅和創業者之間壓根沒有師生關系,\"一丁點兒也沒有\"。
\"所有給商業關系披上這樣一層高尚外衣的都是裝孫子!\"袁岳口氣之堅決,一時讓我以為他要憤然離席,結束采訪。
飛馬旅是2011年袁岳和楊振宇聯合發起,由超過20名國內成功企業家共同創立的創業項目管理支持機構,專注于創新服務業,以微股份置換的方式與企業結成利益共同體,為企業提供創業服務,以上市或并購作為退出機制。
\"讓你們誤會,是因為越長遠的東西看起來越像公益,越短期的東西看起來越像商業。飛馬旅不是老師,我們扮演的是一個服務者,服務半天是希望從創業者那里獲得好的產出。\"談起飛馬旅能夠為有潛力的企業提供哪些服務,袁岳說得直白,\"企業缺什么,我們給補什么\",從袁岳免費代言,到飛馬旅聯合推廣、融資推薦,以及更多有針對性的企業服務。
之后,我到上海走訪了幾家飛馬星駒企業,其中有成立8年目前年收入超過4億元的阿瑪尼美容美發連鎖店,也有年收入近千萬的天貓原創品牌香約香膏。雖然規模各異、商業模式不同,但能夠被稱為星駒企業的都是在飛馬旅組織的賽馬會上排名靠前從而正式簽約加入的。
\"之前,我從來沒有從師生角度想過這個問題,但我們確實從袁岳和飛馬旅身上學到很多,主要是開闊視野。\"香約香膏的CEO羅雁是上海人,之前總在電視上看袁岳主持《頭腦風暴》,覺得他人聰明、反應快而且有見識,\"能和袁岳近距離交流開拓視野肯定是好事,但我沒想到報名參加賽馬會就真的入選了。\"
所謂賽馬會,就是報名參賽的企業有15分鐘來闡述自己的商業計劃并回答評委提問,綜合得分排名前十的為飛馬之星,置換2%的股份即可入旅;之后的10~15名為飛馬之駒,需置換4%的股份。\"我們二期入旅的時候正好是9月1日,搞得像開學典禮一樣,每人發了條紅領巾,然后還跟著袁岳讀宣誓詞。\"目前加入飛馬旅的星駒企業共有60家,羅雁屬于活躍分子。
袁岳在飛馬旅任職CEO的同時,也在調動他的老本行零點研究咨詢的資源。\"加入飛馬旅后,就有專業的咨詢團隊來免費為我們做管理診斷和服務流程優化,據說這項服務如果是咨詢公司做報價要30萬。\"ec+整合傳播活動管理公司創始人高瞻和羅雁同是二期入旅,但屬于飛馬之駒,\"其實我們第一期就報名了,只不過復試就被刷下來了,第二次才成功。\"
ec+第一次落選后,高瞻仍然參加飛馬旅舉辦的一些公開講座和活動,自認為受益匪淺。第二次報名時,他把資料提供得更為詳盡豐富,終于獲得了在賽馬會上展示的機會,并如愿入選。
但對于更成熟更接地氣的企業而言,這些并非吸引力所在。\"零點咨詢那邊說要幫忙梳理組織架構、薪酬管理等等,其實這些我們不太需要。\"阿瑪尼董事長程軍建笑稱自己是\"土鱉\",他初中讀完就來上海當學徒剪發,22歲就自己開店了。\"具體的飛馬旅也幫不了什么,但是傳統行業要想做到標準化,做到上市,有些問題是遲早需要解決的。我們每天被瑣事給蒙蔽了,袁岳能以局外人的視角幫我們出出主意。\"
除了飛馬旅和星駒企業間的聯系,星駒企業之間也在互相幫助,互相影響。\"這其實和班集體很像,第一期星駒企業還組建了一個'毛驢班'。不過現在大家都在微信群里,平時交流方便多了。\"麥啟數字科技的董事長郭濤就是毛驢班的成員。\"有時候群里有企業請教法務方面的問題,我們還沒張口,就有其他解決過類似問題的企業跳出來幫他解答。\"袁岳很樂于看到飛馬旅旗下的企業互通有無,緊密聯系,\"其實星駒企業70%的服務是彼此提供的,我們管這個叫生態服務。\"
星駒企業間更多的互動體現在資源跨界整合上。\"香膏的目標消費人群是那些追求生活品質、享受精神愉悅的女性。所以我們和一期的飛馬之駒今日閱讀書店有一些產品展示和寄售的合作,主要是目標人群很匹配。\"香約香膏的CEO羅雁更愿意將香膏視為一種體驗服務。
\"有時候面對大訂單,我們憑一己之力拿不下來,就合力去爭取。\"ec+的高瞻也會找靠廣告創意和會展互動整合技術提供起家的麥啟數字科技,在會展活動方面進行合作,\"更有意思的是,我們都在飛馬旅的啟發下,找到了新的業務增長點,做了新項目。\"
麥啟數字科技看到了國內企業到海外參展時遇到的一系列由于缺乏當地會展公司資源而遭遇的窘境,而創立了\"展招\",專門為國內企業提供海外參展服務。而ec+則面向國內市場,創新地將會議活動拆分簡化成了可訂制的自選套餐,這個被命名為\"蒲公英\"的新創業項目即將在7月底亮相。
5年內,飛馬旅旗下的星駒企業將達到200個,袁岳也在更大的圖景范疇內營造著一套生態系統。\"我一直相信我的社會使命是由商業服務和公共服務兩部分組成的,零點和飛馬旅是商業,黑蘋果是公共服務。而在非常大的視野下看,這些又是互相聯系,互相促進的。\"
大學生黑蘋果社團,是由零點青年公益創業發展中心(簡稱\"YES\")為推動青年社會參與所扶持的高校社團。袁岳身為零點YES黑蘋果青年理事長,為了推廣包含公益創業、實習聯盟、社會訪問、高管一日助理在內的各類社會實踐活動,每年自掏腰包買機票在全國六七十所大學做宣講。
\"我做這些是想讓大學生有社會見識,參與社會服務,給他們在擇業之前各種充分體驗的機會。\"袁岳并沒有刻意設計零點咨詢、飛馬旅和黑蘋果之間的資源走向,但他相信,在更為長遠的未來,這些人會交匯。
目前,飛馬旅的模式也在被應用到更為廣泛的商業合作中。第二期飛馬之星Seven Days是已經頗有名氣的國際設計師品牌集合平臺,董事長張龍江更感興趣的是如何將飛馬旅的模式理念,運用到管理旗下諸多設計師品牌的發展。\"我們也是在做一個生態圈。如果說飛馬旅是服務生態圈,那我們就是原創設計師品牌的生態圈。比如說微股份、聯合推廣等等,都是對我們非常有啟發的模式創新。\"
理著阿瑪尼發型的董事長程軍建不太愛看書,雖然辦公室里擺了不少經管類的書籍,但他幾乎不看,因為他從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
\"我們現在是匹在地上跑的馬,他只要告訴我怎么跑能更快,選擇哪條路更好一點,\"程說,\"等到要飛的時候,他給我們加油,給我們插翅膀,對阿瑪尼而言,這就是我理解的飛馬旅。\"
Q=《全球商業經典》
A=袁岳
Q:在商業社會里,投資人和創業者之間是否也存在師生關系?
A:沒有,只要任何關系里面有權利落差、資源落差,它一定是某種有要求的關系。非要這么說,也只能是一種泛師生關系。實際上很明確,老師給你講東西,但他不從你那拿什么,老師提供的是服務,拿工資。這不像投資者或者資本家,他要從你那剝削那么多東西。所以基本上,師生之間是比較偏公益的,拿的話也是非常有限的一個回報。不像投資人給你費半天勁,是為了讓你更好的產出。所以他是投入的組成部分,而不是老師。
Q:那飛馬旅中間有沒有這種泛師生關系,像古代也有的幕僚機制?
A:不會,古代講得很清楚,軍師就是軍師,前鋒就是出力氣的,每個人出一樣東西,就像選員工一樣,每人都有分工責任。
Q:您覺得師生關系最核心的是什么?
A:客觀上來說,有知識落差;主觀上來講,有彌補落差的意愿。我覺得我一路過來,特別幸運的一點就是有很多好老師,當然還有一點也是因為我是個好學生,我特別愛學習。而且跟我最好的老師都是忘年交的,然后我發現忘年交是對人最有幫助的,因為當時那些八九十歲的老人已經有對生命的危機感了,所以這個時候他看到一個特別有潛力的學生,就非常愿意把知識傾囊相授,傳遞下去。我研究生畢業的時候書有3000多冊,有三分之一是老師送的。
Q:那對于學生來說應該具備哪些?
A:其實師生關系,主要是老師要具備識別學生的能力,比如本來沒有可塑性的學生你非要填鴨灌他,是沒用的。對學生來說,其實愛學習就夠了,有這種熱切的求知欲找好老師是不難的。現在之所以學生差,是因為學生不愛學習。
Q:雖然是好老師能教出好學生,但其實是只有好學生才能遇到好老師。
A:對,其實是一個開放的關系,你得愿意承受陽光雨露。如果你是個什么都缺的一塊爛地,那給你什么都沒用,雨下多了也會水土流失。
Q:您覺得現在中國的創業者最缺乏的是什么?
A:是insight(洞察力)和foresight(遠見)。insight就是看東西要入木三分,foresight就是看東西要看到三年以后。
Q:那insight和foresight能通過后天習得來彌補和培養的嗎?
A:可以通過后天培養一部分。我們家兄弟9個,我四哥是那種走過一條河,看一眼就知道這里面有兩條大魚的人,而且他能判斷出是什么類型的魚。因為不同的魚翻出來的水花渾濁程度是不一樣的,所以他會根據不同的魚回家準備不同的捕魚工具。
后來我到新西蘭,在海上看到新西蘭的漁民,他們是完全不同的,船上的聲納一開,屏幕上面就能看到。魚群來了,在水深多少米,有哪些種類,比如沙丁魚,它很傻,是吃假餌的,弄個塑料的就好;再看如果是king fish,體積比較大,要用活魚做誘餌;釣金槍魚的時候,就用死魚。
同樣的道理,在今天這個市場上,我們服務于不同的企業,企業又服務于不同的客戶。就算是很傻的漁民,時間長了大概也會有點經驗了。我經常在大學演講的時候,做個游戲,弄兩桶魚,先罩上。然后讓學生伸手摸魚,告訴我是什么魚,然后再把魚拿出來,看是什么魚。現在的問題是,對于很多城里的同學,不論是手摸還是眼見,都不知道是什么魚。對于一個農村小孩來說,成天撈魚摸蝦的,不需要天分。這就是閱歷,閱歷是我們人生的基礎。
Q:您剛才講insight和foresight是可以通過磨礪而培養的,那有這種能力的人能夠互相促進嗎?
A:一個很有閱歷的人,對于另一個人來說就是很有洞察力,一個江邊的小孩能靠水花分辨出各種魚,別人覺得他很有洞察力,但其實那是因為他的閱歷和經驗。但就算是在同等閱歷下,還是有水平高低的。同樣都是神射手,準度也不一樣。如今大家都太差了,所以只能瘸子里拔將軍。我經常說,你們兩個人都很懶,你只要比對方勤快一點點,就能勝過他了。
Q:這種都太差的原因是什么?
A:教育體制太差啊,你說現在哪個老師會花精力去和學生談話,然后針對他的問題進行幫助?現在都是差的學生才會留校任教,我說的最差的學生是考試最好,然后被這個體制認為是最好的學生,其實就是最僵化的一群人。
Q:您之前也提到找不到工作的畢業生是因為自身能力差,都是笨蛋,但原因是什么呢?
A:那是因為老師都是笨蛋。那個機器是笨蛋,把所有人都加工成一種土豆。黑蘋果的學生有時候給我做一天高管助理,跟我參加10場談判,沒有一場是一樣的;你再看老師講的課,考十次都是考一樣的廢話,你說他腦子能不歪掉么?
我是相信人的潛力,只要給他積累閱歷的機會,大部分人都會比他正常的要好。一個笨蛋老師,加上傻瓜教材,再用一個官僚教育部規定的大綱,他們生生地把一個正常人搞廢掉了。所以創業者,我就是給他們指個道,踹一腳讓他們跳下去。其實跳下去以后說不定他會嗆水,反正跳下去再說,就跟學游泳一樣。
所以我們不是當老師,但我們就有這個信心,有這個洞察力,為創業者找到方向然后推下去。創業也是一樣,別跟我講錢不錢的,有本事你先把自己那點錢囤進去看,不夠,借你媽的錢。你問我那老媽的養老本沒了怎么辦,對,你媽的養老本都沒了,你應該用什么態度做這個生意?要是你拿了我的錢去干,肯定不會那么負責任的。所以一定要讓他拿自己的錢做起來有點感覺了,那我才可以投。
Q:現在您的精力怎么分配?
A:飛馬旅占60%,零點咨詢15%,黑蘋果公益那邊20%,旅行5%。以前我做的節目多,占我10%多,但現在頂多也就做一期了,因為不做常規的了。
Q:其實您所做的公益活動和商業又組成了一個大的生態。
A:從非常大的生態關系來看,是的。因為我總覺得我有一定的社會使命,公共服務和商業服務是它的兩個輪子。作為我本人,我是愿意為美好的社會建設做貢獻的。其實在我的家鄉江蘇南通,曾經就有一位清末的狀元張謇先生。他一輩子辦了157個公司,辦了354個社會公益單位,一共500多個創業單位,他也是靠兩個輪子。
所以我們最近又成立了一個商會,就叫張謇會,都是南通出身的生意人,我們自覺不自覺地就會受到這個(張謇的)影響。有人覺得社會公益和生意分得很開的,我覺得操作上應該分得很開,但作為一個人的使命,這兩者都可以抓。尤其一個社會不健全的時候,更需要這樣。我也是做黑蘋果時間長了,又對企業找不到人才這個事有一套非常完整客觀的看法,才想要找一些辦法去改變。要不然,我也像其他人一樣抱怨體制罵社會就好了。我現在從實習生、創業經理人的培養,都總結出了一套辦法。
Q:飛馬旅、黑蘋果和零點咨詢這幾塊之間是否有關系?
A:基本沒關系,做事的人和機構都不一樣。但如果要從long longlong term上說,那有點關系。比如我們在選擇星駒企業的時候都非常注重道德操守,所以他們都很熱衷公益,像我們黑蘋果的活動,這些企業創始人都很愿意來講課,提供實習生崗位,愿意到高校做創意大賽、設計大賽、設立獎學金什么的。我們就是告訴這些星駒企業,雖然規模還小,但要懂得支持幫助其他人,不要說等企業上市了再干。
另外一方面,對黑蘋果的年輕人而言,我覺得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讓他們參與社會服務,有社會見識。現在年輕人的問題是都想享受服務,不愿意干活。像今年都說大學生找工作難,但我們黑蘋果的學生找工作不困難。他們說話都有點社會見識,起碼有觀點,做事有膽量。
黑蘋果的學生有幾個特點:不愿意當公務員,不愿意到國有企業,不愿意干看起來穩定實際上沒感覺的事。他們更愿意找有挑戰的工作,實習完了一圈發現到創業企業最合適,也許到我們選出來的星駒企業更有感覺—所以它的流向是有可能有關系。但這種關系不是我們有意識設計的,這些學生是社會的正能量人才,這些企業是正能量創業者,所以才會惺惺相惜,走到一起去。
Q:總結一下,飛馬旅是為創業企業提供服務,以長期收益為目標的商業機構。
A:是,但投資領域最愛忽悠人家的,就是創業導師,他就假定自己真的是老師了。但你說我是不是導師呢?我也幫助了那么多企業了,可我又很明確,我不是為了當導師才做得這件事,也不是為了傳道授業解惑去的,我是為了和企業置換的微股份啊,所以得玩命讓他們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