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酉陽縣毛壩七月的高山流云下,楊大孝掰著手指數,再過一年,就是他當鄉村老師的第40個年頭,到時候他也將退休。在毛壩鄉,上至30多歲的鄉干部,下到四五歲的小孩子幾乎都曾是楊大孝的學生。
20歲入行,在毛壩當了一名小學全科教師,語文、數學、體育、美術……啥都教,這一教就是39年。漫長的教學生涯里,楊大孝拒絕了多次可以當上村干部的機會,選擇了將教書這條路走到底。
“沒文化是很可怕的事,尤其在我們這種高寒山區,你想不想走出去?想不想過好日子?想,就要讀書;想讀書,就要有老師。”楊大孝用簡單的道理說明他選擇留鄉任教的決心?!昂荛L一段時間這里就我一個老師。你說如果我都不當老師了,這里的娃兒怎么辦?”
也許就是因為存著這一份擔憂,39年來,楊大孝始終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一天假都沒有請過。
“1993年母親去世,1999年父親去世,我都沒有請假,白天上課,晚上守孝?!睏畲笮⒄f,當時任教的村小里只有他一個老師,一周五天課,一天都不敢落下。一旦拖了教學進度,就對不住那一群學生。上課時難掩親人離世的傷感,也只能在轉過身對著黑板寫字的時候,紅一下眼眶。
2003年妻子因病入院手術,在離毛壩鄉38公里外的城區,需要人護理。正值學期末,教學工作緊張,楊大孝拜托親戚幫忙陪護妻子,自己留在了學校,堅持上課。
講到這件事,楊大孝說:“特別內疚,覺得對不起愛人,可是學生們的學業也不能拖,他們的青春我耽誤不起。我不想有人說我楊大孝為了自己的私事,誤人子弟?!?/p>
從未缺崗的近40年里,楊大孝幾乎每天6點鐘起床,花40分鐘步行到學校,然后獨自打掃校園,開始新一天的教學。每天下午放學后,楊大孝再集合全校學生,將每一個孩子沿路送回家。
毛壩地處高寒山區,冬天氣候惡劣,異常寒冷,楊大孝未曾間斷對學生的照料,他和妻子一起,將家里準備過冬的干柴背到學校,給學生烤火,再用稻草搓成繩子,捆在學生的鞋子上防滑。
如今,楊大孝在毛壩鄉的大坪村小學任教,全校只有兩名教師,楊大孝要教的科目包括語文、數學、品德與生活、體育、音樂、美術。這位“全能教師”笑談,教小學實際上也有難度,需要不斷學習新的東西。他樂于向年輕老師請教,自己也喜歡看書、看電視,“現在喜歡看法制節目,自己能學到東西,也會想著怎么把節目里講的事編成故事,在課堂上講給娃兒們聽。”
退休的日子一天天臨近,想到就快卸下幾十年的重擔,楊大孝喜憂參半。喜的是,眼看如今毛壩鄉每年都有新的鄉村教師加入,干了一輩子教育工作,現在可以放心休息;憂的是,離開了自己喜歡的講臺,又是否能適應那種清閑的生活?
和楊大孝共事的張應貴今年64歲,退休以后被返聘到大坪村小學任教。看到老張退休不退崗,楊大孝也躍躍欲試,雖然長年辛苦的教學生活讓他受到關節炎、腸胃炎、頸椎肩周炎的困擾,但只要站上講臺,他仍然覺得自己有一身的勁兒。
“只要鄉親們需要我,我就可以站在講臺上一直教下去,將‘革命’進行到底!”站在親手栽種的柏樹下,年近60的楊大孝壯心不已。從他的神情里,你甚至可以看到當年他來到這里,立志做一名鄉村教師時堅定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