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垛里貓了一個月
那時,我住校。
學校對宿舍紀律有著相當嚴格的要求。晚自習后,只有二十分鐘的準備時間,或去廁所,或洗漱。熄燈鈴響了,就要立即關燈,不能再說話。接下來班主任胡老師就會到宿舍里檢查紀律情況。
有一天夜里,大家剛剛匆匆忙忙地躺下,胡老師竟然沒有進宿舍檢查紀律。又過了好長時間,胡老師還沒來宿舍。
有個叫劉棟的同學膽子似乎大起來,他小聲喊:“伙計們,今晚胡老師或許是不會來了吧?哎呀,現在躺著也睡不著,還不如到宿舍外邊逛逛,有沒有和我一起出去玩的嗎?”
劉棟膽大,可是膽小的人多,沒有人敢應劉棟的“約請”,大家仍舊躺在床上,不動,也不言語。
劉棟就笑話別人:“咋這么膽小吶,不是告訴你們了嘛,胡老師今晚不來了。你們不出去玩,我可要去了。”
說完,劉棟從床上跳下來,輕輕拉開宿舍門。劉棟剛到門口,就被胡老師一把揪住——原來胡老師一直隱蔽在宿舍門外,察聽宿舍內的情況。
熄燈了,不安心作息,咋咋呼呼要出去玩,這可是嚴重的違犯宿舍紀律的事。劉棟被胡老師捉了個“現行”。
劉棟要接受什么懲罰呢?胡老師剝奪了劉棟在學校住宿的權利,讓劉棟“跑校”。“跑校”,對劉棟來說可是件“要命”的懲罰措施,因為劉棟的家距離學校有二十多里遠。
當晚,劉棟的鋪蓋卷就被胡老師給“扔出”了宿舍,讓他“滾家里睡去”。劉棟走了,胡老師警告其他人:宿舍是作息的地方,不是胡鬧的場所,只有作息好了,才有精力把學習搞好。如果以后誰像劉棟一樣,下場也是一個樣,“跑校”!
其他同學都嚇得大氣不敢出。
劉棟被罰跑校,可是他并不敢把被罰的事回家告訴父母,而是在學校后面的一個草垛里“貓著”過夜。那時,已經到了深秋,很冷了,每個夜晚都是劉棟最難熬的時候。
劉棟在學校外邊的草垛里貓著過夜,胡老師知道,但他硬是沒有心軟讓劉棟回學校宿舍作息。一直過了一個月,劉棟才被允許重新回學校住宿。
受此“非人”懲罰,劉棟再也不敢在宿舍里做“出格”之事,因為看過劉棟犯下錯誤被胡老師無情懲罰,所以其他人也不敢在宿舍里有什么“出格”言行。
那時,我們宿舍的紀律是全校最好的。
春天里的“酷刑”
春天來了,樹枝兒剛剛發出了嫩嫩的芽兒。春風暖暖的,吹得人心有點兒“得意”。
吃過中午飯,我沒有及時進教室學習,而是沉醉于這溫暖的春風。我隨手折下一段兒樹枝,然后扭著樹枝外皮,扭到外皮和里面的樹干兒分開來,然后把樹干兒抽出來,樹皮就成了一個筒兒。把這個筒兒送在嘴里能吹響,春天里最好的玩具就是這用樹枝做成的“春哨”。
或許是太得意,我把“春哨”放在嘴里一通猛然吹,發出單調但我感覺美妙的哨音……
不知何時,胡老師出現在我面前,他一臉鐵青。我趕緊把“春哨”藏在身后,但感覺這種藏法又太幼稚,所以又把藏在身后邊的“春哨”扔出去,卻又因為自己見到胡老師慌亂不知所措的原因,扔出去的“春哨”沒有扔得太遠,直接扔到了胡老師的鞋面上。
吃過了午飯不及時進教室學習,而是在教室外邊玩得“有聲有色”——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錯!所以忙亂困窘,以至滿頭大汗。
“你是不是班里學習成績前十名的學生?”胡老師用低沉慍怒的聲音問我,像是一頭即將暴跳的獅子。
“是,是的。”我不知所措地回答。
“好成績是如何得來的?”胡老師的聲音仍舊低沉慍怒。
“靠勤奮所得。”我回答。
“好成績是怎么荒廢的?”胡老師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荒于嬉。”我接著回答。
“業精于勤荒于嬉,再背一遍!”胡老師瞪著眼睛,怒氣盛極。
“業精于勤荒于嬉。”我小聲重復了一遍。
——胡老師遇到學習成績好卻貪玩的同學,總是要進行這一番問答,所以我縱然慌亂,也能做到“對答如流”。
“你吃過午飯,不進教室學習,這算是勤還算是嬉!”胡老師給我出了“判斷題”。
我說:“是嬉。”
“嬉,就應該受懲罰——把‘春哨’撿起來,吃掉!”胡老師給我的懲罰竟然是吃掉“春哨”。
我只好撿起“春哨”,放在口里努力地咀嚼起來。吃掉“春哨”成為我需要接受的春天里的“酷刑”,我不由得心存屈辱,眼淚直流……
從此之后,我怕了胡老師,我再也不敢“嬉”,飯后,總是急急地跑進教室學習——我的成績一直保持在前十名。
后來,我考上了大學,也算是學有所成。
你們沒有資格抬頭進教室
胡老師總是按照成績排座。按照胡老師的想法是:考試成績不好,就應該受到“差座位”的懲罰。
教室最后邊一排是班里成績最差的同學。
有一個自習課,后排的幾位同學閑來無事,又聽說胡老師當天請了事假,于是有了“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的狂想,竟然偷偷打起了撲克……
沒有不透風的墻,幾個同學在自習課上打撲克的事很快被胡老師的“眼線”舉報了。
胡老師立即召開了“批判大會”,把幾個打撲克的同學揪到講臺上,幾乎是“破口大罵”,一點兒也不給他們留面子,甚至還不時照準他們的屁股踢上幾腳。
幾位上課打撲克的同學,耷拉著腦袋,羞愧萬分,還有兩位同學嚇得如“篩糠”一樣抖擻不止。
胡老師每揪著一位犯錯同學的衣領就吼一遍:“學習不好,紀律還不好,你周身上下還有沒有點兒好?”
吼完了,胡老師轉身對全班同學下命令:“以后,班上的每一位同學都不允許和這幾位打撲克的人說話。還有,這幾位自打今天起進教室時不準抬頭,像他們這樣的人,沒有資格抬頭走進教室,如果我發現他們抬著頭進教室,立即開除。”
那些年,老師是有權開除學生的,特別是開除一個紀律不好、學習不好的學生是件很自然的事。
自此,那幾位上課打撲克的同學進教室時都不敢抬頭,其實同學也不敢跟他們說話。這樣的懲罰按現在的眼光看帶有明顯的“人格侮辱”,但那時大家并沒有覺得是什么侮辱,也沒有人與胡老師“較真”對抗,只是覺得自己犯了錯誤就如犯了“罪過”一樣,甘心認罰是必需的選擇……
從我們班里走出的同學,成才者、成人者居多,至今并沒有一人犯下如李天一一樣的嚴重錯誤。正是當年胡老師那些懲罰,讓我們知道了什么是“規矩”,心懷“規矩”才不至于遭受更多更嚴厲的懲罰。
回想起胡老師懲罰同學的那些舊事,以現在的標準來看雖然有些是過分了,但同學聚會談起胡老師時,大家對胡老師并沒有點滴的“恨意”。相反,大家更愿意說的一句話是:多虧胡老師……
回憶舊事,不是想贊美胡老師的懲罰,而是因為李天一的事情得到了這樣一點兒感慨:小時免受小懲罰,大時則易受大懲罰,沒接受過懲罰的人生,絕對不會一帆風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