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愛的孩子們啊

接到上級通知，說我的論文獲得了省一等獎，近期將作為獲獎代表赴省城參加頒獎典禮。國家級期刊的一位編輯打電話告知，說我的文章被錄用，不日稿費和樣刊將會寄至。那天路過傳達室，門衛說有我的快件，一看，是一篇文章發表了。就這樣懷揣著一種夢想，我躊躇滿志地奔波在去往教育朝拜的途中。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忙碌而充實。

忽然間，晴天霹靂，因為身體的原因，我不得不暫時離開講臺，離開孩子們。以后的日子，何時返回或者不能返回，都是一個未知數。這種結果于我，如狂風之于陋室，巨浪之于孤舟，瞬間碎得七零八落。

抬頭，秋天的天空高遠而明凈；閉上眼，忽地，湛藍的天烏沉沉地壓下來。那些個原本美麗的消息，星星般閃爍在眼前，那光芒，冷得我的心冰涼冰涼。我在微博上記下這樣一句話：

愈高興，愈悲傷。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一只小小鳥，想要飛卻怎么也飛不高，也許有一天我攀上了枝頭，卻成為獵人的目標；我飛上了青天，才發現自己從此無依無靠。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是睡不著，懷疑是不是只有我的明天不能變得更好，幸福只是一種傳說，而我永遠都找不到。在生命的枝頭，我正婉轉啼鳴，卻不幸中彈。疼，我真切地感覺到那份深入骨髓的疼。絕望，最徹底的絕望。我行尸走肉般地在校園里轉，心底沒有一絲生機，像一株植物失去了全部的水分。

那天的一節課上完后，我就要離開講臺。原本是想默默地離開，可我那樣的不舍那樣的依戀，卻沒有人明白我內心的抗拒和心酸。我心中雖風起云涌，可還是輕描淡寫地對孩子們說：“我可能要暫時離開你們了。”有學生問為什么。我說我要去領獎，孩子們立刻鼓起掌來。實在不忍心欺騙他們，我還是告訴了他們自己生病的壞消息。孩子們沉默，我也沉默著，找不到安慰他們和我自己的話語。下課的音樂適時響起，我倉促地逃離了教室。

第二節是自習課，我在辦公室忙著改作業本，以便跟接手的老師交接。突然間，有兩個學生走進來：“老師，值日生管不住紀律了，教室里大家都在吵。”這樣的境地，孩子們還是一樣的若無其事，你以為你的不舍就是他們的不舍？你以為你的依戀就是他們的依戀？你以為自己付出了感情就一定會有相應的回報？事實擺在眼前，我還能說什么。我的悲哀進一步加深。望向窗外，秋風中的落葉不慌張不忙亂地轉悠著下落。此時我多想如落葉一般地隨風飄去。

我放下筆，裝作平靜地走向教室。教室門虛掩著，我推開，猛地，如潮的掌聲劈頭而來，順著孩子們的眼光，我看到黑板上寫著大大的字：“司老師，希望您早日康復，回到學校陪我們走完本學年的最后時光！”孩子們迫不及待地把自己親手做的卡片送到講臺上來。卡片上有稚嫩的筆跡、拙樸的圖畫，更有著最真誠的話語：“司老師，我們大家都很喜歡你，真希望你能很快康復，快點回來陪我們哦！”“司老師，你總是耐心地鼓勵我，細心輔導我。我是多么不舍得你離開啊！”我低頭一張張地翻著那些卡片，眼眶有淚水慢慢地蓄積。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郭榕榕同學哭了！”教室里便陸陸續續響起抽泣的聲音。我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如開了閘門的水，奪眶而出。我把臉別過去，怕被孩子們看出內心的軟弱，還有感動。我抑制住內心涌動的情感火山，悄悄地擦干了眼淚。我轉過身來：“孩子們，別哭了。”“老師，你也別哭了。”“老師不哭。老師因為你們而堅強。你們給了我力量，讓我前進，你們的信任、真情與真愛，給予我最大的幸福與快樂。說實話，老師這段時間的心情確實很悲傷很沮喪。但今天，你們給了我希望，給了我支持，我一定會堅強地面對疾病，積極治療，爭取早日回來陪著你們。謝謝大家的祝福！”我開始輕聲唱起了那首《你鼓舞了我》：是你們鼓舞了我，我才立于群山之顛；是你們鼓舞了我，讓我踏過風雨海浪；你們鼓舞了我，讓我超越自我。倚在你們肩頭，我會變得無比堅強……唱完，我深深地向孩子們鞠了一躬。

下課了，我走出教室。那步伐不再匆忙，不再慌亂；那步伐，因為孩子們的期待與鼓勵，竟然那么地堅定、有力起來。身后再次響起熱烈的掌聲。“別因為失去而哭，要因為曾經擁有而笑。”是啊，生命的每一個轉角處，都有希望的潛藏，挺過去，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我親愛的孩子們啊，我感謝你們，我想告訴你們，因為你們，老師不哭。因為你們，即使是一片荒漠，我也要灑下最后一滴汗水，期待把它變成綠洲。

（作者單位：江蘇如皋市郭元中學）

責任編輯 鄒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