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理查德·鮑威爾斯是美國后現代派小說家的后起之秀,他的創作圍繞現代科技對人類社會和生活所產生的影響,致力于探索科學和藝術的融通之路。本文試圖分析他榮獲美國國家圖書獎的第九部小說《回音制造者》的敘事手法和創作風格。
關鍵詞:理查德·鮑威爾斯 《回音制造者》 后現代主義 敘事特征 創作風格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理查德·鮑威爾斯(Richard Powers)是美國后現代派小說家的后起之秀,他的第九部小說《回音制造者》(The Echo Maker)以其獨特的創作風格和信息內容榮獲2006年度美國國家圖書獎,該書沿用了鮑威爾斯小說的鮮明特點:事實與虛構相結合,把嚴肅的科學話題和文學作品的藝術元素有機地融合在一起,使讀者在領略故事情節的同時,也喚起對一些現代科技或社會問題的覺醒意識和深度思考。本文以鮑威爾斯的成長經歷為切入點,分析其《回音制造者》的敘事特征和創作風格。
一 理查德·鮑威爾斯的成長經歷
理查德·鮑威爾斯于1957年出生在美國伊利諾伊州的埃文斯頓,后來舉家遷移到芝加哥北部的林肯伍德,父親在當地擔任一家中學的校長之職。11歲那年,鮑威爾斯隨父親前往泰國曼谷的一家國際學校,并在那里度過了少年時代。在東西方文化的沖撞與交融中,年幼的鮑威爾斯感受到東方文化的博大精深和神秘莫測,文學、音樂和小說都激起了他濃厚的興趣。古老神秘的東方文化觸動了少年敏感的神經和好奇心,也為他日后多樣化的創作體裁培育了有機土壤。鮑威爾斯在16歲那年返回美國繼續學業,在20世紀60年代美蘇展開激烈軍備競賽、爭奪太空控制權的影響下,鮑威爾斯從小便立志成為一名科學家。1975年鮑威爾斯考入伊利諾伊州立大學,主修物理學,但后來逐漸對文學產生濃厚興趣,遂毅然轉向修辭學。然而,在獲得文學碩士學位之后,鮑威爾斯卻放棄了攻讀文學博士的機會,于1980年前往馬薩諸塞州的波士頓當了一名計算機程序設計員。在不同文化背景中的生活閱歷,對科學、音樂和文學的濃厚興趣以及對科學技術現實應用的廣泛探索都為鮑威爾斯成年后獨特的小說創作風格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二 《回音制造者》的敘事特征
理查德·鮑威爾斯的作品致力于探索現代科技對人類生活的影響,他非常擅長多角度并置的敘事方法,把紛繁復雜的科技信息和有關人物主角的描述有機地編織在一起。《回音制造者》以人們對現實的認知建構為主題,描寫的是正在興起的神經科學和人的身份認同范式之間微妙而復雜的關系。故事發生在美國中部內布拉斯加草原上,這里也是數量急劇減少的候鳥沙丘鶴的繁衍棲息地。
一個冬天的晚上,一位名叫馬克·舒魯特(Mark Schluter)的年輕貨車司機正沿著普拉特河堤岸行駛在一條崎嶇不平的鄉間公路上,滿載的大卡車突然出了故障,急速翻入河邊的溝渠。馬克的頭部受到嚴重創傷,在連續昏迷多天之后,身體逐漸得以康復,但馬克的神志卻一直無法恢復正常。馬克的姐姐卡琳(Karin)不得已返回故鄉來照料因頭部受傷而嚴重昏迷的馬克,但使她傷心不已的是蘇醒后的馬克竟然不認識姐姐,他認為這位細心照料他的女人在行為舉止上雖然和姐姐非常相像,但卻是一個冒名頂替的騙子。萬般無奈的姐姐卡琳只好向著名的認知精神病學家杰拉德·韋伯(Gerald Weber)求助。杰拉德·韋伯是一位小有名氣的神經學專家,對大腦神經紊亂導致產生幻覺的病例頗有研究。韋伯認為馬克患上了極為罕見的開普加拉斯神經綜合癥(capgras syndrome),這是一種罕見的認知系統障礙綜合癥,嚴重的認知障礙常常使患者無法從記憶中識別熟悉的人或事物。韋伯對馬克展開了深入的觀察和研究,但馬克復雜的病癥表現幾乎顛覆了醫生所有的既定判斷,他愈發對自己的研究感到茫然不解,甚至懷疑自己的自我認知也出了問題。
小說的命名“回音制造者”(the echo maker)來自于當地印第安奧吉布瓦人對沙丘鶴的稱呼,整個故事的展開也以春季沙丘鶴集體返鄉的壯觀場面為背景。這種候鳥有著驚人的記憶力和方位識別能力,盡管山高水遠、路途兇險,它們每年總能在草木萌發之際飛回故鄉,按時聚集在柯尼小鎮附近進行交配和繁衍后代。沙丘鶴的遷徙習性為小說的情節展開提供了敘述框架,也為作者進行人物的心理描寫鋪設了基本線索。這種鳥執著地固守群體代代相傳的生活準則,為繁衍哺育后代而不辭勞苦,冒著生命危險進行艱苦卓絕的長途飛行,然而在幼鳥獲得獨立生存能力后,它們就毅然與之斷絕贍養關系,讓鳥兒稚嫩的翅膀交由大自然的風雨去錘煉。《回音制造者》跨學科、跨題材性的創作特點使全書恰似神經學的普及讀本,同時又緊緊圍繞主人公馬克自我身份的錯位,探討在科技高度發達的現代社會人們自我認同的危機和迷失。小說的結構宛若人的神經網絡,錯綜復雜但又脈絡清晰,看似毫無關聯的事件卻能完美地整合在故事情節的有機體內。
鮑威爾斯利用作品中人物的聲音進行自我獨白敘述故事,故事展開的角度在馬克、卡琳和韋伯之間交替轉換。第三人稱的敘述貫穿作品始終,但每次敘述主體的角色轉換都緊緊圍繞作品主題的拓展。神經學是一門枯燥艱深的學問,作者將復雜的開普加拉斯綜合癥的神經心理分析及候鳥遷徙兩條敘述線索并置,使人類與候鳥的生存狀況和精神風貌形成鮮明的對比,通過對鳥的描述似乎要詔告人們:我們人類也應該擺脫身份的負擔。小說還借用通俗偵探小說的表現手法,提到一位身份詭秘的護士巴巴拉和一張出現在馬克床上來歷不明的便條,便條上寫著:“我是無名之人/但今夜在北線公路/上帝領我來到你的身邊/讓你活著/卻把別人帶進生活。”這些描寫更使小說懸念迭起、撲朔迷離充滿了神秘氣氛,也增加了作品的可讀性。
三 《回音制造者》的創作風格
鮑威爾斯經常在小說中描寫現代科學技術對人的意識和行為之間關系的影響,描寫科技發展給人類生活帶來的多重影響。在大學修讀文學作品期間,理查德·鮑威爾斯深受托馬斯·品欽(Thomas Pynchon)等美國后現代派作家的影響,立志要在創作中打破科學和藝術之間的界限。正像品欽用熱力學等科技知識重構文學作品一樣,鮑威爾斯則努力將更廣泛的現代前沿科技知識引入文學創作領域,將互不相干的存在或觀念糅合進他的小說創作。他的作品是用科學和藝術建構的龐大敘事話語,不僅展示了他駕馭不同科學話語的能力,而且顯示了其將科技知識融入其小說美學的高超技藝。從閱讀的體驗上來說,西方小說和中國小說最大的不同在于思想宣泄的方式,中國小說往往重在至真至情的情感傳遞,而西方小說家往往把創作當作宣揚自己社會主張、生活理念以及價值觀的重要手段。從哲學的范疇來講,科學和藝術是人們認識客觀存在和表達思維內容的兩種極端不同的表達方式,科學崇尚精密和嚴謹,而藝術重在創造和想象,但在鮑威爾斯的筆下,橫亙在科學和藝術之間的樊籬被化解在無形之中。鮑威爾斯的小說大都采用多角度平行敘事的表現手法,以對照不同人物的性格,增加故事的懸念和復雜性。此外,鮑威爾斯注重事實與虛構相結合,音樂、繪畫、多媒體與虛構相結合,并通過不確定性的語言符號系統構建虛擬世界,以揭示現實世界的零散和混亂。
在《回音制造者》中,作者在展開故事情節的同時,探討了記憶力、本能和人際關系以及自我身份認同之間相互作用、相互影響的復雜關系,大膽地挑戰了關于自我身份的傳統觀念:即人的自我身份是穩定不變的。作者采用并置的敘述手法將沙丘鶴的生活棲息習性和人的神經功能并行展開。在語言層面上,作品描寫的是開普加拉斯綜合癥及其表現,并以此為依托探討人的思維與認知圖式之間的建構程序,人的大腦又如何在已知和現在之間建立起有意義的關聯。從對開普加拉斯神經綜合癥的病癥分析,鮑威爾斯試圖探究現代社會中人們積存的心理問題,證明人的心理身份并非恒定不變,疾病、壓力或突發事件都可能導致或誘發不同程度的自我認知障礙或神經通路紊亂。除馬克外,小說中的其他人物也都不同程度地受到相似窘境的干擾:他們的精神世界趨向分裂,心理自我和現實自我無法完美統一。作品對這一問題的探究事實上是對前輩作家們所關注的現代人身份迷失話題的延伸和拓展。
青年時期的理查德·鮑威爾斯勤奮好學,廣泛涉獵,他密切關注20世紀科學發展的最新前沿,物理學、生物科學、基因工程、神經科學、生態學、計算機編程都在他的探索范圍之內,這為他打開寬領域的創作空間提供了成功的基礎。和眾多小說家不同的是,理查德·鮑威爾斯將創作的視角設定在科學探索和藝術情感的有機融合。作家本人更難能可貴的是,他不斷用新的知識開拓創作視野,《回音制造者》問世前,他已有八部作品問鼎美國文壇,且每部作品都能使讀者耳目一新。在作者的整個創作生涯中,正如他本人在接受采訪時坦言,他努力想走出一條和其他作者不同的道路,在展現思維和情感之間的關系紐帶時,盡量消解兩者之間的人工邊界。鮑威爾斯認為大腦是最完美的敘事機器,而人的意識是最耐人尋味的創作源泉,因此在作者看來生活就是敘述故事,通過敘述可以幫助人們探索事實的真相。
四 科學和藝術的不倦歌者
鮑威爾斯繼承并發揚了后現代主義作家的創作風格,他的小說題材龐雜,內容涉及現代科學的很多不同領域,體系龐大,包羅萬象。他的創作打破了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的界限,并且集嚴肅文學與通俗文學于一體。關于現代小說,理查德·鮑威爾斯有他自己的闡釋和定義,他認為作家應該關注科技發展和社會問題,文學應該能夠對人生具有啟迪作用。他創作的題材廣泛涉及現代科技發展的前沿學科并涵蓋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每部作品都以不同的主題把讀者引向現代科學的不同領域。
在2006年《回音制造者》問世前,鮑威爾斯已經有八部作品與讀者見面,其獨特的創作風格和內容題材不僅為其著作贏得了眾多讀者的喜愛,也引來評論界的一致好評和廣泛關注。1985年創作的《舞會路上的三個農民》問鼎美國文藝學會獎;1988年,在荷蘭創作的《囚犯的困境》大膽地將核戰爭和迪斯尼并置,探討第二次世界大戰給人類帶來的創傷;1991年的《金殼蟲變奏曲》以當時正在興起的計算機科學、基因解碼等為主題,成為《時代》周刊的年度最暢銷圖書;1995年的《加拉蒂2.2》講述了人工智能人海倫的情感生活,并因其創造了“現代版的皮格瑪利翁神話”而入選《諾頓美國文學選》第6版;1998年的《贏利》以幾家大公司的發展史為背景探討現代工業給社會帶來的環境污染問題,該書獲得庫柏歷史小說獎;2000年的《沖破黑暗》用平行敘述手法講述了西雅圖計算機程序實驗室所虛擬的女性與貝魯特美國被困人質之間象征性的悲歡離合,該書榮獲美國文學藝術院頒發的沃塞爾獎;2003年,以美國民權運動為背景的《我們歌唱的時代》通過描述德裔猶太科學家大衛·斯特姆和黑人歌手迪莉婭·戴雷一家生活的艱難經歷,把人們的注意力引向種族身份、社會公正和音樂的偉大力量等重大社會敏感問題;此后,作者于2009年又重磅推出《慈善家》,在將近20年的時間里,作者大約每兩年就有一部長篇小說問世,并且都能跟蹤當代科技發展,及時地將科技發展與文學創作結合起來,探索科學和藝術的融會貫通之道。
參考文獻:
[1] http://en.wikipedia.org/wiki/Richard_Powers.
[2] Richard Powers.The Echo Maker.William Heinemann.2006.
[3] 孫堅:《在科學和藝術間暢游——理查德·鮑威爾斯小說述評》,《寧夏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2009年第1期。
[4] 錢程:《理查德·鮑威爾斯和他的信息小說》,《中華讀書報》,2006年11月27日。
[5] http://www.believermag.com/issues/200702/?read=interview_powers.
作者簡介:黨秋菊,女,1966—,河南陜縣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英語教學、學科建設,工作單位:西安歐亞學院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