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芹 布莉華
摘要 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所編的《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以規范性、科學性和實用性為突出特點,也是一部使用價值極高的工具書。其中“古籍”、“校讎”、“善本”和“文獻”的釋義,本文認為還是值得商榷。
關鍵詞:《現代漢語詞典》 “古籍” “校讎” “目錄” “善本” “文獻”
中圖分類號:H109.4 文獻標識碼:A
《現代漢語詞典》是我國第一部規范的現代漢語詞典,以規范性、科學性和實用性為突出特點,也是一部使用價值極高的工具書。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所編的《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雖對以前的版本做了較好的修訂與改進,但細讀起來,本文認為“古籍”、“校讎”、“目錄”、“善本”和“文獻”的釋義還是值得商榷的。
一 “古籍”釋義商榷
《現代漢語詞典》中“古籍”的解釋為“古書”。雖然說“古籍”是一個本文們經常要提到的名詞術語,但是簡單地以“古書”來解釋,本文認為還是有待商榷的。“籍”在《說文解字》中解為“籍,薄書也。”《釋名·釋書契》中釋為“籍。籍也,所以籍疏人名戶口也。”引申之,則有書籍之義。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云:“引申凡著于竹帛皆謂之籍。”可見,“籍”有書籍之義,那么“古”從什么年代開始,又到什么年代結束才算“古書”呢?
目前學術界對“古”的上限、下限分別截止到什么年代,“籍”的范圍有多大還沒有一致的界定。本文認為“古籍”的上限,從形式上說,應該是簡策和版牘,至于甲骨文和鐘鼎文由于它們沒有裝訂成冊(《現代漢語詞典》:“書,裝訂成冊的著作”),雖有“古籍”之內容,卻沒有“古籍”的形式。從內容上講,本文認為“古籍”的上限應該是流傳至今的春秋和戰國時期的經典著作,如我國第一部占筮書《周易》;第一部上古誓、誥、命、謨等古代事跡匯編的《尚書》;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第一部記載禮節儀式之書《儀禮》;第一部傳述禮制、論說禮儀的《禮記》;第一部政書《周禮》;第一部編年體史書《春秋》;第一部語錄體論著《論語》,此外還有《孟子》、《荀子》、《孝經》、《爾雅》、《戰國策》、《老子》、《莊子》、《墨子》、《商子》、《韓非子》等等。
本文認為古籍的下限應該是1911年以前,依據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標準局于1987年發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標準·古籍著錄規則》給“古籍”的界定為:“古籍,中國古代書籍的簡稱,主要指書寫或印刷于1911年以前、反映中國古代文化、具有古典裝訂形式的書籍。”這是關于“古籍”最富權威的定義。從這個解釋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知道古代書籍必須具備以下要素才能成為“古籍”:(1)書籍的成書時間為主要是指寫作于1911年以前的。1911年的辛亥革命結束了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帝制統治,開啟了民主共和的新時代。隨著時代的進步和文化的發展,人們越來越重視對我國優秀傳統文化遺產的保護,尤其是對古代書籍的重視,近幾十年來不斷影印出版了一系列古籍,如《十三經注疏》、《諸子百家》、《四庫全書》等等,它們的形式和古籍完全一樣,但都不屬于古籍的范疇;(2)書籍的內容主要是指反映中國古代文化的,這是古代書籍能否成為古籍最重要的要素之一。其實我國古代的書籍的內容十分廣泛,而只有反映民族文化的內容才是“古籍”的真諦。同時,世界上其他民族的文化典籍也是十分豐富的,即使它們的寫作時間是在1911年以前,也不能算是中國的古籍;(3)書籍的裝訂形式必須是古典裝訂形式的,書籍的裝訂形式是隨著書籍載體的發展而發展的,最早的書籍主要是寫在竹簡和簡帛上,由于竹簡和簡帛便于舒卷,于是便產生了卷軸裝的裝訂形式。隨著造紙技術的出現和成熟,又出現了線裝、旋風裝、經折裝、蝴蝶裝、包背裝、梵夾裝等裝訂形式。那么不具備古典裝訂形式的古代文字資料則不能稱之為“古籍”。由此可知,《現代漢語詞典》給“古籍”以“古書”的釋義不免失之簡單。
二 “校讎”釋義商榷
《現代漢語詞典》中“校讎”的釋義為“校堪”。“校讎”之名古已有之,而且最早被稱之為“讎校”,“讎校”一詞最早出現在漢劉向的《別錄》,《文選·魏都賦》李善注:“案劉向《別錄》:‘讎校,一人讀書,校其上下,得繆誤為校;一人持本,一人讀書,若怨家相對,(故曰讎也)。”依據劉向的說法,一人獨立校書就是“校”,兩個人合作校書就是“讎”。這里“校讎”的含義就是校勘的意思,即是《現代漢語詞典》中校勘的含義。此外根據《漢書·藝文志》記載:“于是建藏書之策,置寫書之官,下及諸子傳說,皆充秘府至成帝時,以書頗散亡,使謁者陳農求遺書于天下。詔光祿大夫劉向校經傳、諸子、詩賦,步兵校尉任宏校兵書,太史令尹咸校數術,侍醫李國柱校方技。每一書已,向輒條其篇目,撮其指意,錄而奏之。會向卒,哀帝復使向子侍中奉車都尉歆卒父業。歆于是總群書而奏其《七略》”。“校讎”還有一個含義,是指在整個整理古籍的過程可分為以下幾個步驟:(1)書籍分類,如劉歆在校書時將書籍分為:經傳、兵書、數術、方技等。(2)眾人和校書籍,如劉歆在校書時光祿大夫劉向、步兵校尉任宏、太史令尹咸、侍醫李國柱等。(3)校勘的內容有文字校勘、版本考證、內容提要和編纂全書目錄等。可見,《現代漢語詞典》將“校讎”簡單釋義為“校勘”,確有待商榷。
三 “善本”釋義商榷
《現代漢語詞典》中“善本”的釋義為“古代書籍在學術或藝術價值上比一般本子優異的刻本或寫本”。“善本”之名在我國古代最早出現在宋代歐陽修的《集古錄跋尾·唐田弘正家廟碑》中,其云:“自天圣以來,古學漸盛,學者多讀韓文,而患集本訛舛。惟余家本屢更校正,時人共傳,號為善本。”可見,根據歐陽修的記載,由于書籍在流傳的過程中有許多不同的版本,版本之間的文字又存在差異,這就需要經過反復校對,最終形成錯誤比較少和學者共同認可的版本,也就是“善本”。今人葉夢得在《石林燕語》卷八講:“唐以前,凡書籍皆寫本,未有模印之法,人以藏書為貴。人不多有,而藏者精于讎對,故往往皆有善本。”葉氏在這里同樣認為“善本”是讎對精嚴的本子。由此可知,“屢更校正”或是“精于讎對”是古籍能否成為善本的一個重要要素。
“文革”結束之后,隨著文化事業的發展,特別是1978年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越來越重視古籍文獻的整理工作,并于1978年在南京召開了《全國古籍善本書總目》編輯工作會議,此次大會十分成功,確立了“三性九條”的古籍善本收錄標準即三性九條原則。其中三性就是指古籍的歷史文物性、古籍的學術資料性、古籍的藝術代表性,“九條”其實際上就是對三性的進一步闡釋。如前四條中所說的元代及元代以前、明代、清代乾隆及乾隆以前、太平天國及歷代農民革命政權的刻印或抄寫的圖書(包括具有特殊價值的殘本與零頁)就是對古籍善本歷史文物性條件的詳細說明;第五、六、七條中所說的辛亥革命前的在學術研究上有獨到見解或學派特點,或集眾說或反映某一時期、某一領域或某一事件資料方面或是有名人學者批校、題跋、或過錄前人批校而有參考價值的印本、抄本,則是對古籍善本學術資料性要求的詳細闡釋;第八、九兩條中所述的在印刷上能反映我國古代印刷技術發展、代表一定時期技術水平的各種活字印本、套印本,或是明代印譜、清代集古印譜、名家篆刻印譜鈐印本,則是對古籍善本藝術代表性要求的詳細闡述。
綜上可知,古代書籍能否成為善本必須具備以下要素之一或兼而有之:首先是古代書籍一定要校勘精審,錯誤比較少,只有這樣才能給后世學者的研究工作提供比較好的本子,不會再出現“三豕過河”的悲劇;其次是古代書籍一定要具有歷史文物性,這正是我國保護古代文化遺產的重要舉措,如今隨著一系列鑒寶節目如CCTV1《尋寶》、CCTV2《一錘定音》和廣西衛視《馬未都說收藏》等的熱播,人們對古代書籍的歷史文物性越來越重視;再次是古代書籍一定要具有學術資料性;最后是古代書籍一定要具有藝術代表性。總之,《現代漢語詞典》在給“善本”釋義之時也應該兼具以上要素。
四 “文獻”釋義商榷
《現代漢語詞典》中“文獻”的釋義為“有歷史價值或參考價值的圖書資料。”對于這一釋義,本文認為尚存在可商榷之處。“文”、“獻”最早出現在《論語·八佾》中,云:“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征之矣。”依據南宋朱熹《四書章句集注》、清代劉寶楠《論語正義》、楊伯峻《論語譯注》、劉師培的《文獻解》,我們有理由得出這樣的解釋:在我國古代,文指古代典籍文章;獻則是指古代先賢,也包括他們的見聞言論和論著,以及他們熟悉的各種禮儀。
我國第一部以“文獻”命名的著作是宋末元初馬端臨編纂的《文獻通考》。這是一部考述上古至南宋中期歷代典章制度的典志體著作,其序言云:“凡敘事,則本之經史,而參之以歷代會要,以及百家傳記之書。信而有證者從之,乖異傳疑者不錄,所謂‘文也。凡論事,則先取當時臣僚之奏疏,次及近代諸儒之評論,以至名流之燕談,稗官之紀錄。凡一話一言,可以訂典故之得失,證史傳之是非者,則采而錄之,所謂‘獻也。”由此可見,馬端臨對“文獻”的解釋主要在于典籍和文字資料。至此,“文獻”的內涵也從最初的指典籍和賢人發展到主要指典籍和文字資料。
1983年,我國頒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標準·文獻著錄總則》(GB3792.1-83)給“文獻”的解釋為:“記錄有知識的一切載體。”這使我們了解了“文獻”的構成要素有:(1)記錄有知識的載體,才能稱之為文獻,也就是說知識性是文獻的本質屬性。這就既包括了我國古代流傳下來的典籍和文字資料,又包括了隨著時代進步而不斷涌現出來的新知識的記載,這就使得“文獻”兼顧了歷史與現代。(2)所謂“一切載體”則是重在說明記錄知識的物質載體和手段是多種多樣的。從古至今,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文獻的載體也經歷了歷史的變遷。我國古代文獻的載體有:甲骨、金、石、竹木、縑帛、莎草紙、羊皮紙、貝葉、紙。隨著電子技術的不斷的進步,現代文獻的載體也在不斷的增加中,如常見的固定文獻載體有:RAM、ROM、硬盤、軟盤、磁帶、磁芯存儲器、磁泡存儲器、U盤、CD或DVD、MO(磁光盤)、用于數據備份或容載的專用信息系統和利用高速網絡進行大數據量存儲信息的設備等等。可移動的文獻存儲載體有:PD光驅、MO(MagnetoOptical)、移動硬盤、大容量軟驅、艾美加的Clik和IBM的CF卡式硬盤、FlashRAM、磁帶機、CDR/CDRW、USB接口移動硬盤、多媒體記憶卡等等。記錄知識的手段則有書寫、印刷、錄音、錄像、刻錄等等。由此可知,凡是記錄有知識的一切載體均可以稱之為“文獻”。
總之,詞典是語言的真實反映,在編纂之時,應該更加科學地、與時俱進地給詞語以釋義。尤其是作為使用比較廣泛的一部工具書,《現代漢語詞典》所面對的使用者不僅有大學生還有小學生,其在解釋“古籍”、“校讎”、“目錄”、“善本”和“文獻”等詞語時應該兼顧歷史與現代,更加科學準確地給以界定。
參考文獻:
[1] 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商務印書館,2005年版。
[2] 劉熙:《釋名》,光緒二十二年長沙王氏刊本。
[3] 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中州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
[4] 史永樂:《古籍整理教程》,河北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
[5] 班固:《漢書》,中華書局,1962年版。
[6] 歐陽修:《歐陽修全集》,中華書局,2001年版。
[7] 葉夢得:《石林燕語》,中華書局,1984年版。
[8] 馬端臨:《文獻通考》,中華書局,2006年版。
作者簡介:
張小芹,女,1977—,河北承德人,碩士,館員,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工作單位:河北民族師范學院。
布莉華,女,1964—,河北承德人,碩士,教授,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工作單位:河北民族師范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