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法術語的生活化

日常生活中，我們常聽到這樣的說法：“我們的愛情早已是過去時了。”這就是“語法術語的生活化”，即借用語法中的時態術語來表達一些與時間有密切聯系的事件或概念。這種現象近些年來越來越普遍，甚至還經常出現于主流媒體當中（本文例句均來自人民網，只標注日期的是標題類）：

（1）歷史的選擇最終通過人民來選擇，人民的選擇不僅屬于“過去時”，更是“現在時”“將來時”。（《黨的純潔性：一個需要高度警覺和堅持的黨性原則》2012-06-13）

（2）據有關專家預測，傳媒科技的“將來進行時”是納米傳媒。（《論新聞是新異存在者的感性顯現》2012-02-09）

（3）不管什么銀行，存款都是同樣的利息，這種現象將成為過去時。（《央行昨夜降息首次允許存貸款實行浮動利率》2012-06-08）

“過去時”“現在時”“將來時”等本來是語法中表示時態的術語，具有很強的專業性。所以當它們借用到語言學以外的場合時，一般用引號來表示特別的引用。但是隨著被借用的常態化，有的使用者會直接將其作為生活中的普通詞匯，不用引號直接使用。

術語運用到日常生活中有兩種形式。一種是直接借用英語中的語法標記，但僅限于進行時態的“X-ing”，如時下網絡用語“幸福ing、戀愛ing”等，大體相當于“幸福著呢、戀愛著呢”。這種用法目前只見于網絡或流行歌曲中，主流媒體很少使用，原因是其漢英混雜的表述方式不太符合語言規范。另一種就是借用時態的名稱“進行時”“過去時”等。眾所周知，語法的時態術語很多，但被大眾所接納的只限于表意相對簡單的“現在時、過去時、將來時、（現在）進行時、（現在）完成時”。而像“過去完成時、過去進行時、將來進行時”等復雜形式，被生活化的幾率就很小。

被生活化了的時態術語，意義也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人們用這些時態術語旨在呈現與強調所述事件的時間性，如“現在、過去、將來”，而并不關注術語的“時態”內涵。

除了對時態術語的借用，還有根據這些術語改造創新的，如語法術語只有“X時”而沒有“X式”，下例中的“未完成式”“將來式”等，就是把“時”改造為“式”而形成的：

（4）轉型期就是過渡期，是未完成式，一切都處于建構的過程中，是“人在旅途”。（《當代中國與傳統文化：多元共生是顯著特點》2012-03-25）

（5）學趕是為了超，比追是為了越，最終是為了贏得溫州發展的將來式。（《陳德榮：好字當頭又好又快扎實推進溫州轉型發展》2011-11-24）

（6）種種社會問題不但早已是“現在進行式”，很可能會成為未來的趨勢。（《臺媒：警惕年輕人價值崩壞》2012-05-07）

近年來時態術語借用呈現出多樣化趨勢。有的直接出現在標題里，這些新穎的表達方式，吸引著大眾的眼球：

（7）謀劃“將來時”——提升更高的發展目標（2012-05-21）

（8）廣播的將來進行時：更窄播 更專業 更類型（2006-12-28）

（9）大部制改革沒有“完成時”（2013-03-11）

（10）美臀現在進行時（廣告）（2006-04-03）

（11）永遠的現在時（歌舞名稱）（2011-11-04）

另外，我們還發現，一向以嚴謹規范為特點的時政報道，在宣傳黨的政策路線與社會體制改革時，也不時使用時態術語，使報道輕松活潑，貼近民眾：

（12）習近平：中非關系發展沒有完成時只有進行時（2013-03-29）

（13）人民觀點：改革沒有完成時（2013-01-14）

（14）學習型黨組織建設沒有“完成時” （2010-02-01）

（15）陳敏爾：創先爭優只有“進行時”、沒有“完成時”（2012-09-04）

為什么語法里的時態術語能夠得到大眾的青睞，廣為流行？首先，是因為全民英語的普及。隨著多年來九年制義務教育的實施，大眾對來自英語最基本的語法術語都耳熟能詳，這是英語中時態術語泛化的群眾基礎。其次，是因為求新求異的大眾文化心理。用時態的術語表達生活中行為事件的進程，相比于其他語言方式更具有新奇感和趣味性。再次，是因為時態術語的簡潔醒目、生動直接，最易得到廣大群眾的認可和接受。

總之，語法時態術語的生活化與大眾化，產生于當今這樣一個開放而多元的時代，它以其獨特的表意方式為漢語的表達增加了新鮮血液，并顯示出強大的生命力，成為語言表達的一個新亮點，非常值得我們關注。

（胡乘玲 天津師范大學文學院 3000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