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關聯理論的角度淺析日語會話中的“沉默”

吳楊

【摘 要】言語交際是一個動態過程，在這一過程中，“沉默”的話語意義不僅依靠語境進行判斷和解讀，而且會隨著交際情景的發展和目的的轉換而變化。這無疑在某種程度上加大了推斷、解讀“沉默”話語意義過程的復雜性。本論文嘗試性地從Sperber&Wilson的認知語用學的核心內容——關聯理論出發，在先行研究的基礎上，深入地分析日語會話中的“沉默”在認知語境中的話語意義，以求對準確理解、正確使用這一含義豐富的交際手段有所裨益。

【關鍵詞】“沉默”；關聯理論；語境；話語意義；日語會話

在日常交際中，人們往往只注重語言交際，忽略了交際還需要依靠非語言，而作為最典型的非語言行為之一的“沉默”（副語言）是一種常見的社會現象，在日常生活交流中是不可避免的。雖然沉默無聲，可并不說明它沒有意義，相反從沉默中我們可以獲得豐富的信息。有時甚至是語言難以表達的內容或是被語言表面所掩蓋的信息。自從1959年Hall的《無聲的語言》問世以來，“沉默”已經引起了眾多學者從社會學、人類學、心理學、語言學及美學等方面的關注。在國內，學者們大致從上個世紀九十年代起開始研究沉默。國內關于沉默研究的起步雖然較晚，但已經大致形成跨文化交際、語言學、心理學等一系列的研究流派。現在“沉默”已成為語言學研究的重要課題。但至今幾乎還未見到在關聯理論的框架下研究日語會話中“沉默”的先例。本文試圖在前人的基礎上，結合關聯理論的相關知識，以熱門日劇《家政婦三田》中出現的沉默片段為素材來解讀日語會話中“沉默”豐富涵義的生成與理解機制。

一、非語言“沉默”與語用學的先行研究

1.1“沉默”的定義

Jaworski [1]認為“沉默”在會話中具有“交際價值”，并定義“沉默”為位于臨界位置的語言形式，與諸如手勢、面部表情、體姿等非言語交際形式有本質區別。廣義語言學就認為“沉默”的本質是一種符號，此符號與其所傳達的信息之間的關系表現為不確定。狹義上的“沉默”是指無聲的言語行為。而本文所研究的“沉默”就是作為非言語行為的狹義沉默。

1.2關于“沉默”的語用研究

近年來，圍繞沉默問題，國內外學者進行了一系列語用學研究。國外學者分別從Grice的合作原則、Brown&Levinson的禮貌理論等傳統語用學理論方面對“沉默”進行了分析。與其他國家相比我國對“沉默”的研究起步較晚，但也有一定的成果。比如楊平[2]注意到了不同社會群體之間的沉默體現的文化差異，他把沉默的研究與語用學聯系在一起；孔麗芳[3]在《電影<傲慢與偏見>中沉默的語用分析》中從傳統語用學的角度入手，采用定性方法，分析英語語料中的沉默，探討沉默的功能，剖析影響沉默的因素。

先行研究從語用學的各個角度對“沉默”進行了研究，已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但也有其自身的缺陷。關聯性理論是一種新的認知語用學的角度，近年來也有少量從關聯理論的角度描寫“沉默”現象的研究。比如賈彥艷[4]的《從關聯理論的視角看會話中的沉默》、王茂珍[5]的《電影<魂斷藍橋>中話輪沉默的認知語用分析》。但兩者都是以英文和中文為語料，從關聯理論的交際意圖、語境等方面對會話沉默進行了研究。所以本文試圖擬選取日語會話中沉默的例句，來解讀沉默在認知語境中的意義。

二、關聯理論框架下日語會話中的“沉默”

1986年，法國的Sperber和英國的Wilson合著的《關聯性：交際與認知》[6]中提出了新的語用學理論，即“關聯理論”。關聯理論是作為一種交際理論具有很強的解釋力。它的作用不是傳遞信息，而是對信息處理所需要的各種語境進行制約。

關聯理論認為在交際過程中，話語理解涉及兩類信息的結合和運算，即有話語信號建立的新假設和語境假設。說話人所提供的新信息要能改變聽話者的語境假設，產生語境效果。只有產生語境效果，表達新信息的命題才能相關。新信息一般有三種語境效果：（1）增添新信息；（2）增強新信息；（3）消除舊信息。由此可見，信息推導實質上是聽話人對認知語境內容自覺或不自覺的搜索或尋找過程，而對認知語境中相關信息的搜索根據的是最佳關聯原則（熊學亮，1999） [7]。聽話人要獲取足夠的語境效果，就需要付出一定的推理努力。在信息處理時，人們會盡量以最少的努力去獲取最大的認知效果，也就是說人類認知以最大程度的關聯信息為取向。推理時所付出的努力越少，語境效果越好，關聯性就越強（何自然、冉永平，2009） [8]。

會話中的相鄰對是指會話中這樣約定俗成的話輪序列，它們成對出現，順序相對固定，如問候—問候，詢問—回答等。始發語和應答語在語意上也是相關的[9]。在交際中，說話人如果沒有得到預期的應答語，就必須通過選擇可及性的語境假設來處理后輪沉默中所提供的新信息，從而聽出沉默的含義。下面將以日劇中的日語會話為語料來分析“沉默”所產生的三種語境效果。

2.1增添新信息

如果聽話人暫時不能理解說話人的話語或者說話人的話語有問題時，聽話人不會立即做出回答，而是保持沉默。這使說話人需要通過增添新信息來讓聽話人做出回應。

例1 恵一：すみませんが、昨日のことは、子供達には內緒にしといてもらえませんか？（對不起，昨天的事可以對孩子們保密嗎？）

三田：……（沉默）

恵一：みんな、母親は川で溺れたと思ってるし、もし自殺だなんてしったら、ショックでどうなるかわからないし。（大家都以為母親是在河里溺水身亡的，假如他們知道母親是自殺的話，不知要承受多大的打擊呢。）

三田：……（沉默）

恵一：あ、もちろん、いずれというか近いうちに話さなきゃいけないと思っています。僕の口からちゃんと。（啊，當然總有一天，應該說近期內我是一定會說出真相的，我一定會親口說。）

三田：……（沉默9秒）承知しました。（我知道了）

（《家政婦三田》第2集）

例1中惠一讓保姆三田對昨天的事向孩子們保密時，三田卻保持沉默。依照關聯理論，說話人這時要對話語補充新信息來傳遞其交際意圖。于是惠一對保密的原因進行了解釋，然而三田再次保持沉默。這讓惠一意識到關于妻子去世的真相應該告訴孩子們。于是，他對話語再次做出解釋：他近期一定會親自告訴孩子們真相。三田終于做出了回應。例1中三田的沉默讓惠一提供更多的新信息來激活三田認知環境的舊信息（原有的語境），使三田能付出最小的努力，很快找到新的信息的關聯，新舊信息的相互作用，產生了新的語境含意，獲得了語境效果，達到了交際意圖。

2.2 增強新信息

增強新信息的語境效果是指新信息提供進一步的證據以加強已有的語境。此時，聽話人的沉默經常是一種默認，是對說話人的話語和原有的語境假設的一種肯定與證實。

例2 恵一：なあ、みんな家に帰ってきてくれないか？（我說，你們能回家嗎？）

子供達：……（沉默）

恵一： 希衣のこともあるし、頼むよ。俺のこと責めたかったら、いくら責めても構わないから、な。（就算了為了希衣，拜托了。你們怎么怪我都沒關系，好嗎。）

子供達：……（沉默）

恵一：じゃあ、三田さんに電話するぞ、いいな？（那我給三田打電話了，好嗎？） （《家政婦三田》第4集）

例2中孩子們知道母親去世的真相后，離家出走，惠一（父親）希望孩子們回家，孩子們（不包括希衣）的第一次沉默是增加新信息的語境效果。第二次的沉默間接地肯定了惠一做出的負面評價，這種沉默表示對對方自貶的默認，表明此評價和判斷與事實相符，同時加強或證實了原先的語境假設。此時的沉默實際上也是對說話人的自我批評加以推延、弱化的一種方式，使交際能更順利地進行下去。

2.3 消除舊信息

此時聽話人的沉默表明出現的新信息與已有的語境發生了矛盾，應該放棄舊信息，來達到第三種語境效果。

例3 儀之：あんたに、父親としての自覚があるのか？何であんな女を家に入れるんだ。凪子もいなくてこれ以上めちゃくちゃになってもいいのか？この家が早く辭めさせろ、こんな家政婦。（你到底有沒有一個做父親的意識，為什么把這樣的女人招到家里來？和子也不在了，你覺得這個家被折騰得還不夠嗎？趕緊給我辭了這個保姆。）

恵一：……（沉默11秒）三田さんは辭めさせません。（我不會辭退三田。）

儀之：なに！（你說什么！） （《家政婦三田》第2集）

例4 麗：だから、結ちゃん達に嫌われんのよ、まだ分からないの？（就是因為你總這樣才會被孩子們討厭，你還不明白嗎？）

儀之：……（沉默） （《家政婦三田》第6集）

例3中，儀之是惠一的岳父，儀之的女兒也就是惠一的妻子剛剛去世，家里請了保姆，儀之對這位保姆的處事行為極為不滿要求辭退她。此時的惠一采取了沉默的方式來應對，既可以不說出讓岳父不滿意的回答，以避免矛盾，又可以讓岳父花費很少的推理努力就能明白自己的交際意圖。例4中，小麗說出了孩子們不愿意過繼給儀之的原因，儀之的沉默表明他沒有想到孩子們還愿意跟著惠一，與他之前的舊信息相互矛盾。例3、4中的新信息都與原先的語境假設相矛盾，于是說話人不得不放棄原先的語境假設（舊信息），才能獲得新的語境含意，產生語境效果。

三、結束語

本論文首先討論了非語言“沉默”的定義，指出本文研究的“沉默”是指狹義上的作為非言語行為的沉默。然后對迄今為止國內外“沉默”的語用學研究做了簡單的介紹。先行學者們雖然已經對“沉默”進行了一定的語用研究，但主要是以英文和中文為語料的研究。幾乎沒有出現過在關聯理論的框架下研究日語會話中沉默現象的先例。所以本論文以日語會話為素材，從關聯理論出發，探討了非語言“沉默”與認知語境假設的關系以及形成地三種語境效果（增添新信息、增強新信息、消除舊信息）。對其進行深入研究，可以科學地理解說話人沉默的交際意圖，以便進行成功的交際。今后將沿著這個方向進行更深入地一系列探討。

【參考文獻】

[1]Jaworski. A. The Power of Silence： Social and Pragmatic Perspectives. [M].Newbury Park， CA： Sage Publications，1993：95

[2]楊平.“沉默”的語用功能和文化內涵[J].山東外語教學，1996（2）.

[3]孔麗芳.電影《傲慢與偏見》中沉默的語用分析[D].東北師范大學，2008.

[4]賈彥艷.從關聯理論的視角看會話中的沉默[D].山東大學，2005.

[5]王茂珍.電影《魂斷藍橋》中話輪沉默的認知語用分析[D].江蘇科技大學，2012.

[6]Sperber， D & Wilson， D. Relevance： Communication and Cognition （2nd edition）[M].Oxford UK & Cambridge USA： Blackwell.1986a /1995.

[7]熊學亮.認知語用學概論[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9：111，10.

[8]何自然，冉永平.新編語用學概論[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314.

[9]左巖.英語會話中沉默的研究[J].國外語言學，1996（2）：1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