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迅
一
我一直對故鄉抱有很深的偏見。我多次在朋友面前表露出對故鄉的不滿,我厭惡生活在那塊土地上的人們的狹隘心理與小農意識。還有那些夾雜在生活中的七七八八的繁文縟節。但是我又無數次在我提及故鄉的那些篇什里,對那塊土地進行了無畏的褒獎。我甚至將故鄉寫得很美。也很溫暖。又因我多次給朋友描述我理想的未來生活——帶著家眷擇一清靜之地結廬而居。只是關于這樣一個理想處所的物色,我從來沒有考慮到故鄉。他們問我,那么美的故鄉,怎么就不能讓你回去?他們在對待故鄉的問題上,似乎達成了共識,故鄉即使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即使閉塞而貧窮,那也是世上最好的地方。如果讓他們在外界與故鄉之間做出必然的選擇,我知道即使外界如何富有與自由,也會被他們放棄。
我是人群中的異數,故鄉的叛徒。
這種有傷故鄉心的感情。并不是從我真正離開的那一刻開始的。還是我在縣城念書時,我就害怕回故鄉。憂心忡忡的青年,對于人生的前程很有一些憂慮。連接村子與縣城之間的那條路,恰若命懸一線,前途未卜。可我偏偏卻又自命不凡,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怕回故鄉,在這里有幾層意思,怕車不好坐,怕擠怕暈車,怕熟人問考大學是否有望,怕給父母丟臉。怕看到寒冬收割后的田野——那派荒涼、空蕩與寥落,無故地滲透進內心,怎么也讓人生不出歡喜。尤其怕想起稍后一點的日子——我親眼目睹親耳聽到過太多高考失意者的落魄窘狀。他們在村子里閉門數月不敢拋頭露面,或許一世都將活在那陰影里。
在那些年頭里。我已嘗到了近鄉情更怯的滋味兒,只是這些年感受愈發強烈。幾年前,我將村子里同齡人的風光占盡。將要去北京工作啦,去電視臺做編輯了啦。留校當老師了啦,一篇文章得了一萬塊錢的獎金啦……只要是關于我的消息,都跟一陣風似的,跨越萬水千山,被村人傳得沸沸揚揚。父母低調地傳遞著關于我的消息,卻又保持著足夠的警醒。苦了一世的他們,需要在別人羨慕或者嫉妒的談話中獲得一點慰藉。雖然他們不曾明說,可我知道在他們的內心里,是希望我能光宗耀祖、出人頭地的。畢業了一兩年,我依然混在一個半死不活的單位里,他們的熱情顯然削減了不少:村里出了這么多大學生,就你一個人找著了一個像樣的單位,多半都還窠在家里呢。聽起來更像是他們在進行自我安慰。又過了一兩年,村人評價年輕人成敗的標準。已不再是是否念了大學。而是非常現實地換成了薪水的高低。父母常常提起村子里誰誰家的孩子。現在一個月拿多少多少,聽得我萬分汗顏——他們是怎么拿到那么高的薪水的!母親一度在電話里慫恿我去江蘇電視臺的一檔求職節目瞅瞅。她說參與節目的都是一些大企業,開出的月薪很高呢!而就在幾年前,她和父親是堅決反對我去企業的。特別是父親,一心囑咐我去考公務員,好掙個鐵飯碗。更讓我沒有面子的是,根本就沒有什么文化的父親,現在只要出去攬事,一天就可掙個一兩百塊。我曾自嘲地對他說,我把這清閑工作辭了。跟您混算了!
將近而立之年,因在畢業之初不聽父母言,吃了一些苦頭,走了一些彎路,以至于現在事業上還沒有什么起色。勉強糊一口飯吃罷了。感情上的磕磕碰碰也讓他們操碎了心,母親還為此流過淚。現在老大不小了。仍是光棍一條,他們比我還著急。
與我懷有同樣心情的,怕是大哥。他年年喊著要回去過年。可每到年底,都推說沒錢回去。推了三四年,今年終于下定決心帶著老婆孩子回一趟老家了。聰明可愛的小侄兒還是剛出生那一年在老家待了一個月的,一晃已經四歲多了,說一口標準流利的普通話。粵語也動聽。他不知道爺爺奶奶把他想得怎樣狠。
大哥的擔子將日漸沉重。他在養家糊口的操練中正成長為一個成熟的父親。
——這已由多年前的預言。一點一點地變成了毋庸置疑的現實。但這現實依然叫我難以置信,僅僅長我三歲的大哥,怎么一下子就要過三十一歲的生日了呢?少時的萬般情景,都還歷歷在目呢!我自己也是。猛不丁地就逮住了一根觸目驚心的白發。
時間這個暴徒,不是在走,也不是在跑,簡直是在飛啊!
我這人群中的異數、故鄉的叛徒,和大哥一樣,終于決定回家過年。不是迷途知返,不是良心發現。只是為了兌現承諾,踐行與家人的約定。原計劃是坐火車回去的,無奈一票難求。費了好一番周折。才買到了一張汽車票。這次回家,我羞愧難當,因囊中實在羞澀。我無法寬恕自己在外面混了這許年。竟混成了這樣一副狼狽樣子!我終于理解了大哥前幾年的處境,也理解了千千萬萬個有家不能回的人的苦衷。回家前夜,我再次猶豫不決——若不是大哥一家回了,若不是父母不停打來電話催問歸期,我真沒臉回去。前年,我給父母各帶了一份禮物;今年,母親一再囑咐,不要帶任何東西。母親知道我坐車最怕多帶行李,或許,她更理解我在這一年所遭遇的諸多意想不到的困境。
那條回故鄉的滬蓉西高速,其前身便等同于難于上青天的蜀道,甚至比之更為高不可攀、險不可越。在漫長的歸途中,我膽戰心驚地望著夜色里堆積在路邊的白雪,望著那些行色匆匆扛著大包小包急于回家的人們,似乎懂得了衣錦還鄉這個詞語所蘊含的無窮意味。
故鄉每個人都有,但不是每個人都熱愛,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心安理得地回。
我空手而歸。帶一腔羞愧,僅僅為了不缺席!
二
地圖上最確切的故鄉。終于擺在了我的眼前。那幾間吊腳樓,隔老遠,就已占盡了我全部的視野。
朋友說,方寸之心,亦為國土,亦為宇宙。我想那方寸之心里,一生都裝著自己的出生地,裝著幾間房子,裝著最親的親人。其他事情,不管如何重要。都不可能將故鄉的位置排擠出局。但凡游蕩在外。或客居他省,那方寸之心,一定被鄉愁填得滿滿的。
這便是我日思夜想卻又對它懷有偏見和愧疚的故鄉。
這便是我生命的始發地,那一團在大地上遙遙望著我的背影。
以前,故鄉是一個空殼概念,現在,它變得清晰而具體了。
院子里除了那棟新建的廂房惹人眼目外,似乎一切都還是兩年前的樣子。細細一看,好像又全變了。至少當我站在階沿上打量院子時,發現同一個院壩,竟比童年時代的逼仄了許多。
剛剛放下行李。小侄兒就跑了過來。兩三年沒見,他已是一個小帥哥了。我從此可以自豪地對朋友說,我小侄兒都可以打醬油了。我抱他,他認生,使勁掙扎。不過嘴巴還甜,用極動聽的普通話叫了我一聲叔叔。大哥大嫂聞聲從廂房出來,與我寒暄了幾句,便去準備飯了。一直在馬不停蹄地往家趕的小妹,打來電話說晚上趕到縣城,有望當夜回到家里。
唯獨不見母親。父親說我堂弟的未婚妻這一日過門。把她邀請過去做客了。
不一會兒。幾碗熱騰騰的雞蛋面,就已端上了桌。
黃昏時分,喜訊接連傳來,豬正在下崽,據說狗也生了小狗崽了。父親、母親和大哥一下子忙碌了起來。他們守候在圈欄里。
圈欄里燈火輝煌。新生命正在誕生。
守在圈欄,是擔心體積過于龐大的母豬翻身時。不小心將豬崽壓住了。事實上,這樣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而且不只一起。
剛生下的豬崽,拱住母腹吃奶,卻不知道時時都可能遭遇滅頂之災。豬崽倘若被母豬壓住了,就存在窒息而亡的危險。一旦發生了這樣的事,父親都試著去搶救那不幸的家伙。我站在圈欄口,親眼見到蹲在地上的父親捧住奄奄一息的豬崽,極有耐心地給它一勺一勺地喂剛剛溫熱的牛奶。
還擔心豬崽冷。看見哪只豬崽瑟瑟發抖,凍得不行了,便將它捉出來,在空地上架一堆篝火讓其取暖。
守護生命的誕生。同時也是在見證生命的奇跡。我猜測父親在搶救那幾只不幸遇難的豬崽時,一定撇除了將來的經濟利益,只是一心想著把它們救活。
那是生命對生命的理解,是生命對生命的同情,是生命對生命的尊重,是生命對生命的關愛。我突然覺得父親,還有母親和大哥,都像上帝一樣偉大。也如上帝一樣仁慈。
那一晚。他們都不曾合眼。他們一直忙到了第二天清晨。
我一直忽略了對那條狗的關注。以至于回想我剛回家時,它有沒有咬過我,我已全然忘卻了。但父親又確乎當著我的面發過這樣的感慨:生成了的呢,見著家里人,它就不咬了。起因很可能是它見著我了卻沒有咬我,就連象征性的吠叫也免了。
那條狗并不是我家的,只是暫時將它喂養以生狗崽罷了。我們好領養一只。不過,據說它與我家也著實存在著割舍不掉的關系。它是我家原來那只狗的狗崽。
也就是說。我家的院子也是它的出生地,是裝在它心靈深處的故鄉。
對于它究竟有沒有生狗崽,或是生了幾只,我們一時半會兒無法做出判斷,因我們根本就沒有看見狗崽。只是父親肯定地說,生了,兩只呢,一只白色的,一只灰色的。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我們對他的話也表示懷疑。
最終確認它的確是做了母親,依據是它接連兩三天一直蜷縮在狗窩里,給它的飯食,它一粒米也不曾動過。想必是怕狗崽冷,一心在用體溫給狗崽取暖吧。
還有一個重要依據就是人一接近狗窩,它便用異常警惕的目光盯防著你。
母親叮囑我們。離它遠點。剛下崽的狗易傷人。
大概又過了一日,才見它出來覓食,那也是極短暫的工夫。那時我們也才有機會看見狗窩里的確有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狗崽,活像布娃娃狗,煞是可愛。母狗剛鉆出窩,小家伙便急切地尖聲尖氣地叫將起來。唯有它母親溫暖的懷抱和奶水,才能將它沸騰的叫聲平息,才能抵御嚴冬的寒冷。
我懷著好奇之心,仔細觀察狗窩,看看是否還有小狗崽。卻被眼前的景象深深打動。
狗窩原本是有個夾層的。肯定是父親當初設計時,防止狗直接睡在潮濕的地面上,便在離地面半尺高的水泥磚上鋪了幾塊木板,再在木板上鋪了一層稻草。狗便相當于睡在了樓上。有了這人性化的設計,哪怕下雨。也可確保狗窩是干燥的了。可一塊窄窄的木板分明被母狗掀到了一邊,它安然睡到地面上去了。
我們推測。肯定是狗崽不小心從木板縫里掉到了地面,母狗又奈何不了,不能直接將它從地面銜上來。又不想求助于人,只能用最原始的辦法,將木板千方百計地掀開,然后又千方百計地蜷縮進那條窄窄的縫里,將狗崽用整個身子圍將起來。或許它也考慮過將狗崽銜到木板上,卻擔心還會掉下去。就索性一直待在地面上了。
我目測了那條縫隙的寬度,實在是容不下一條成年狗的。可我又不只一次地親眼看見它一步步走進狗窩,在門口踱著碎步思索了好一陣子。小心翼翼地費了十二分的力氣和智慧才慢慢蹲下身子,義無反顧地陷進那條窄窄的縫隙。僅留一雙在黑夜里發出綠光的眼睛,盯著外面。
我在心里對它說。你是一位合格的母親,一位偉大的母親。怕狗崽冷,可以幾天幾夜不吃不喝,甘愿放棄干燥溫暖的樓上生活,而鉆進那躺著根本不能動彈的狹小空隙,在冰冷的地面用身體做狗崽的被褥。
明白了它的一番良苦用心,我動了惻隱之心,冒著被它攻擊的危險將其余兩塊阻擋它行動的木板也抽掉了,并找了一些細軟的稻草鋪蓋在它們身上。
——因為這些新生命的誕生,我覺得故鄉這個詞語獲得了嶄新的內涵,變得更加豐富,更加溫暖,更加多情。
一塊鮮活的土地,將是多少生命的故鄉?
多少愛。又在生命之間相互感染和傳遞?
三
我時常站在院子的一角,望著寂靜的原野發呆。偶爾,小侄兒會推開門,小跑到我身邊天真地問:叔叔你在干嘛?我將他抱起來告訴他:看天空有沒有飛鳥。他望了望灰暗的天空,覺得無趣,又跑開了。
小侄兒還不能理解我的心事,我也不便告訴他。
我似乎在另外的篇什里提到過,住在家里,無論是打開門,還是窗子。所望見的都是一幅天然的山水畫。這話無絲毫夸張。以前我沒有真心領會故鄉賜給我的美景,抑或是我在俯仰之間看見了,不是熟視無睹,就是不能悟透那美的內核。
這兩天與同校的一位師妹談及的一個問題,便是很好的佐證。
師妹懂易經,善占卜。一時心血來潮,便讓她幫我占占今年運程。
她將占卜結果發來:吉。有獲。謹防小人。
我求破解之法。她支了一招:世上諸事,莫重于心!心為萬物之緣起,一切為心,相由心生。現在起你試著調心。效果非凡。并教我調心方法:先試著讓心不雜亂。清靜。平和。凡事保持樂觀、自信的態度。意識里總是好事物,沒有壞事物。日久境轉。
后又談及她要去寺院讀書,且說佛門清靜。
我告訴她:只要心靜,在哪讀書都一樣。她夸我境界轉得快。我很不滿意地回復她,我很早就知道心靜自然涼了。
不料她的回答。令我心悅誠服:知道和體會是兩個境界。
——這一回對于原野的無數次凝視,我終于驚覺,這院外的景色有多美呀!我迫不及待地用手機拍下了原野的幾個側面,返回屋子讓家人欣賞,他們竟問我。這么美的地方是哪兒?
我拍下的幾張照片。都是以向家院子西邊的青山和我家的竹林為背景,主題是被白雪覆蓋的原野。畫面素樸寧靜,儼然大家手筆。
難怪他們認不出了。
這種自然造化的寂靜之美。與我與生俱來的審美情趣是一致的。我骨子里對于寂靜之美的偏愛。對于隱居生活的向往,顯然是自小在無形之中受了這別一番天地的影響。
我的性情,是這山水的性情。
我總是受不了那寂靜的蠱惑,踏著山路上的積雪。一次又一次走進那原野深處。天地靜謐,蒼蒼莽莽。那些被我不知走過多少遍的山路,有了新的寓意,似乎在順從天意引導我接近某一種在其他地方無法抵達的勝境,引導我接近山地里先知先覺的神靈;那些被雪覆蓋著的田野,像是寫滿了古奧文字的典籍,更像是神秘的天書,等著我平心靜氣地閱讀。
我時時妄想將這原野的某一時刻凝固起來。那畫面一定是對古詩“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最好寫照。可那些鳥雀總是不守規矩,不甘寂寞地鬧騰起一些動靜來。它們是那一幅山水畫里可以隨意點染的筆墨。我的詩人朋友,有的將它們比喻為可以飛翔的樹葉,有的將它們說成是一棵樹寫給另一棵樹的情書,還有的,將它們看成了一塊飛翔的大陸。
我喜歡這些小不點。若沒有它們,樹木一定是孤獨的。原野也一定是寂寞的。
這個季節,在田野里活躍的還有土著狗。它們若在空曠的原野里跑過一遭,絕不能隱藏住自己的行蹤。一串串腳印已將它們出賣了。
那些檐上的雪與炊煙,那些晚上的燈火與狗吠,那些樹林里的風吹草動,那些雪地上形跡可疑的足跡……都是寂靜無處不在的影子。
這無邊寂靜的原野,讓我心神安寧,有時卻又讓我在胡思亂想里陷入無邊的激動之中。
一次,我正在山野里行走。一個從來不曾閃現的念頭。不知怎地就躍了出來:我們土家族的先人,是否在歷史的某個空白處寫下過一部不為人知的史詩,是否留下過關于人類未來的預言?
寂靜無言,不知不覺融入生活于斯的萬物。像潤物無聲的春雨。像一劑良藥。在外省時,不知哪里跑來那么多煩心事,讓自己寢食難安,患有嚴重的失眠癥。而一旦回到故鄉,雜念頓消,一挨枕頭便睡沉了。
內心連接著一方寂靜的原野,那寂靜便也悄然植入了內心。
受了那寂靜的感召,我內心里涌動著別樣的沖動。當年沈二哥從北京回湘西,在船艙里給三三寫下了那么多漂亮得驚人的篇什,還畫下了那么多簡潔雅致的素描。先生有才,湘西有福。還想起了張煒的散文代表作《融入野地》。不知道他是受了怎樣的啟迪。才完成了那樣一篇深沉而寧靜的作品。還想起了肖洛霍夫的長篇小說《靜靜的頓河》……我卻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日復一日地靜靜沉思。
而奇跡就是這個時候發生的!我總以為有神靈在暗中相助!
那天清晨,當我打開側門仰望天空時,我被那天地間的奇異景觀完全迷住了——向家院子背后那架東西走向綿延不絕不可一世的高山山脈,完全淪為了一團光暈的背景——那光暈的核心顯然是被層層灰色云團裹住的太陽!金箔色的光團。正孕育著讓萬物頂禮膜拜的輝煌——遠遠望去,那就是一團可遇不可求的佛光。光團附近,天地線條清晰畢現,就連生長在那一段山脊上的樹木的形象也可圈可點。其他地方呢,布滿了灰色云團的天空與覆蓋著茫茫白雪的原野渾然一體。
兩相對比之下。山脈背面的光明與清江北岸黑色的背景是何等的鮮明!
那光暈,像一個祥兆,更像一個古老的預言。
我敢對著天地發誓,那是我有生以來有幸見到的最有深意的景觀。那種無以用語言言盡的美,持續地重重地撞擊著我遲鈍的內心——它將深刻地改變我對故鄉的看法。
在此之前,我不斷寫到故鄉山地的美,盡管那都是一些真實的描述,可我又總是疏遠著它們,我總以為還有比它們更切近我內心的美。我并非發自肺腑的描寫它們,因我從來就沒有走進它們,沒有去讀它們,理解它們。
現在,我才覺得這塊土地的可貴。那些差不多被我們這個時代遺忘殆盡的品質和美德,還在這塊無盡的原野上代代相傳。
這寂靜的美。來得多么深刻!
我相信小侄兒總有一天會理解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