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琳
東西方一直以來的差異表現在各個方面,按照梁漱溟的說法,西洋的生活是直覺運用理智的;中國的生活是理智運用直覺的,當然,梁在以后的著作里駁斥了自己的這種說法,但這種說法是有利于普通人理解東西方文化差異的。觀點中提到的“理智”“直覺”是非常寬泛的概念,每個人的理解都大有不同,這取決于從何種角度來理解。
在當今的社會,“文化”這一概念已經被具體到各種各樣的事物之中了,“文化是一種生活的樣法罷了。”如今,這種樣法的裂變讓我們目不暇接,我挑選出一種載體利用梁漱溟的理論加以探討,東西方的文化在此種載體的襯托下似乎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這種載體就是現今大眾文化的寵兒——影視文化。理智與直覺對這種文化的影響在東西方的世界里出現了截然不同的效果,這種效果或許將更加直觀地反映東西方文化的差異。
一、何為直覺與理智
(一)西方的直覺與理智
“直覺”一詞等同于人類原始的欲望。西方人的理智把直覺的原始欲望轉換看起來較為低級物質方面的刺激,通過這種刺激,西方人可以緩解欲望所帶來的壓抑感,但是只是緩解,人的欲望是貪婪的,它要求理智不斷滿足新的要求,然后就進入循環,可以說欲望的膨脹正是由于理智不斷滿足其要求所造成的后果,然而理智為什么要滿足要求呢?弗洛伊德在《超越快樂原則》的論文中給出了“機械重復”的概念,簡單來說就是一種循環式的不斷滿足,文明就是理智不斷完善自己滿足直覺欲望的發展史。
然而為什么說西方的直覺與理智呢?因為西方直覺與理智是如今價值觀的一個基準線。如今,西方直覺與理智的配合變得越來越默契,越來越合理,好比兩個一起長大的孩子的友誼。但這種友誼式的甜蜜期在現在看來正在變得越來越緊張,是例行的波動還是窮途末路的不破不立我們不得而知。梁漱溟說西方是直覺運用理智的,這個觀點很形象,因為直覺運用理智是人類正常的發展模式,也是不可缺少的發展階段,這個階段西方如今還在堅持,而中國也在努力汲取這種方式的營養。
(二)中國的直覺與理智
中國古代對直覺與理智的處理與西方大不相同。梁漱溟所提到的三路向說提到這樣的觀點,在面對困難時西方致力于迎難而上的徹底改變,中國致力于改變自己調和問題,最終相互妥協。而中國古代的直覺正是這樣,孔子對于“仁”的解釋有很多種,其中一種叫做“克己復禮,既為仁”主張約束自己的行為使之符合當下規則,在古代有這樣的思想在西方來看實屬罕見,這是一種主張對自我欲望克制的思想,可以說中國古代哲人從直覺到理智的轉變在思想上來看真是難能可貴。
類似孔子這種古代的哲人在對自己原始欲望壓抑的過程中已漸漸形成了理智,但這種理智不同于西方的理智,這種理智是形而上學的,這種理智是通過是對自身修養的磨練,而全然不是西方那種單純的滿足直覺欲望的理智。
梁漱溟說中國的生活是理智運用直覺的,我認為這種理智不能與西方的理智混為一談,中國的理智不似西方理智,西方的理智多表現于工具的運用,科技的發展。
中國的理智表現為個人意識形態的雕琢。如果用中國式的理智來支配直覺生活,的確想梁漱溟說的,是非常美妙的,但是中國式的理智不是人人都可獲得的,孔子尚且“吾日三省吾身”更何況凡夫俗子呢,因此在中國這種高尚的嚴于律己寬于待人的意識形態是不可能被每個人所接受的。因此理智運用直覺的生活看似美好,實則卻永遠不會實現。
然而西方理智的普及就顯得非常簡單,因為他們的理智更加趨近于實物即科學,但只有科學當然不夠,文藝復興之前的黑暗正是梁漱溟所說的“德莫拉克西”——民主的發展,西方理智的發展是有兩方面的,正是科學與民主,這兩樣東西比起高深的中國理智更顯得應運而生,換句話說它們是時代的產物,而中國的理智不可謂不好,只是它顯得有些生不逢時,又有些莫名其妙,好像一個頂著巨大的腦袋,思想異常先進的兒童,而實際情況是他連路都走不穩。
總的來說中國的理智不似西方的理智來的普世,中國的理智與當時的社會也是嚴重脫節的,而西方的理智的發展正是其智慧的發展,中國的理智甚至被統治者利用變成愚民的工具,西方的理智包含了民主的進程,那正是民智漸開的過程,中國卻與之恰恰相反。中國的確是理智運用直覺,但是是少數人(孔子之類的哲人)的理智運用多數人的直覺,這就有限的不協調了,多數人也是受到孔子思想的熏陶的,但是那是不正確的熏陶,一個國家,一種生不逢時理智被異化成畸形的思想灌輸給民眾,少數思想者做到了自身思想的升華便想用這種升華來的理智普及民眾卻沒想到民眾已經被異化的畸形的思想變成了愚民……更別談近代資本入侵對中國的影響了,所以中國的問題很復雜。要全面的表現中國問題的復雜當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近些年來中國與西方的影視文化顯現出有意思的對比,我們驚奇地發現中西方影視文化的發展就好像中西方的直覺和理智一樣,南轅北轍。
二、理智與直覺發展的當代產物 ——中西方影視文化的差異
(一)中國的影視文化
中國影視文化的復雜就好像中國問題復雜的縮影,在這里以電影為例。建國以來有不少優秀的中國電影集中反映了當前中國的時代特征,我說中國電影就像梁漱溟說的一樣,是理智運用直覺的,中國的理智用電影表達出來的效果是很好的,我們的理智更加容易融入到電影之中。電影是新時代藝術品,而我們的理智更像這種藝術品的魂靈,難能可貴的是在八九十年代一批優秀的中國電影更是結合了當時中國發展的一些問題,中國傳統的理智文化與不斷向西方過度的商業理智化的矛盾表現得淋漓盡致,謝晉的《芙蓉鎮》、張藝謀的《活著》《秋菊打官司》、《菊豆》、姜文的《陽光燦爛的日子》等一系列的影片無不針砭時弊地反映了當時大變革浪潮中人們的生活狀態。那個時候是中國電影真正的黃金時期。
經過千年,理智和直覺更經歷了無數次蛻變,中國式的理智與西方工具式的理智所擦碰出的火花在電影中充分地表現了出來。這得益于當時中國的文化人對最底層人民生活精確的把握,和對當時社會矛盾的敏銳嗅覺,其實當時的中國電影給中國所謂的理智運用直覺指出了一條路,這條路似乎就是西方當時文藝復興所走過的路,批判精神的萌芽已經在當時的中國電影中顯露無疑,而批判的精神正是西方理智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電影在國際上已經已經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但在國內,我們的民眾似乎對電影所要表達的內容麻木不仁,問題就是梁漱溟所謂的理智運用直覺的生活,中國人的思辨性已經完全被抹殺了,當然這不是梁漱溟所希望的理智決定直覺的生活,如今的理智也好直覺也罷,他們可以說已經變得模糊甚至是不存在了,所以說中國的生活不是靠一個理智一個直覺可以解釋的,我們這種中庸的人生態度早已決定了我們的生活是渾沌難辨的生活。中國影視文化的發展說明這種生活的不規律與不確定性。
拍出了好電影,沒有人懂得欣賞,想要傳遞一種思想,沒有人理解,所以說中國式的理智不似西方的理智容易掌握。中國式的理智可以造就像姜文一樣的導演,但也同樣造就了中國大批看不懂他電影的觀眾。
當代的中國影視文化可以用莫名其妙來形容。西方的意識形態對我們的沖擊是巨大的。在商業化的浪潮中,中國電影的沉淪是必然的,我們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基調注定使中國電影中反映出的萌芽胎死腹中。過度的商業化對文藝的打擊是致命的。為什么我要舉影視文化的例子,這就是原因,因為文藝的商業化最直接的反應就是如今影視的過度商業化,而影視現在的情況似乎又回到了中國古代,這種意識形態的灌輸包含了極其復雜的信息,這種信息是畸形的,類似古代的愚民政策,民眾從影視作品中得到的信息也是不正常的,畸形的,變異的。它包含了大量西方的價值觀,但卻又無法擺脫我們那種畸形的因循守舊的東方觀念,這也從側面反映了我國當下的社會——莫名其妙的畸形的一面。
(二)中西方影視文化的差異
中國的影視文化已經徹底的迷失了,而西方的影視文化仍然像梁漱溟說的,直覺運用理智,按部就班的發展,致繁歸于致簡。
1.西方的影視文化
西方的影視文化就像西方的理智一樣,有一個健康的發展環境。不像中國如此的復雜,西方的影視文化是如此的簡單,簡單的前提是理智作為工具的結果,西方電影與中國最大的不同是其渾然天成的故事與條理分明的鏡頭,難能可貴的是在縝密的故事中間,所謂西方電影的魂靈是他們對待人性的博愛。梁漱溟在《人心與人生》中批判了自己在《東西方文化及其哲學》的一些觀點,其中他提到對于羅素的三分法從否定到肯定的認識,羅素的三分法中提到了靈性一說,而我認為西方電影中的博愛正是來自于那里。總的來說西方的影視文化是凌而不亂的,各個題材的影片體現了西方的自由意識,而理智作為工具很好地梳理了影視文化本身的故事脈絡。直覺(在影視文化來說個人認為是自由意識觸發靈感的來源)、理智、靈性,三者在西方影視文化中各司其職,相對較和諧。
所以,西方的影視文化就像其理智的成熟過程一樣,正常的發展。
2.東西方影視文化的差異
其實前面已經提到了一些差異,主要是梁漱溟關于東西方生活的差異給了我靈感。對于東西方影視文化的差異,究其根源,正是東方理智與西方理智的差異,三路向說中也提到,西方是強勢的,是本來的路向,當代中國接受了西方資本的強勢影響,而對于羅素所說的靈性,中國是不如西方發展的透徹的,我們的電影中從未出現過像西方一樣的靈性的表現。
在整個電影拍攝手法上,西方的直覺運用理智也表現得有條不紊。舉例來說西方電影對于分鏡頭的處理是基于整部電影的基調的,因此,我們不管看戰爭,喜劇、愛情、驚悚恐怖、文藝,整個電影所呈現的鏡頭都非常游刃有余,而這種游刃有余又是建立在一個好故事的基礎之上,電影中一切的信息集中為整個劇情的發展服務,西方電影做到了每一個鏡頭和每一句臺詞相互和諧穿插,同時又推進劇情發展。
像是電影《瓦力》(內地譯為《機器人總動員》)開篇十幾分鐘內沒有臺詞,全靠鏡頭語言交代故事發展,而鏡頭語言的張力烘托出了整部電影末世蒼涼的基調,這就是直覺運用理智在電影拍攝中經典的范例。而中國電影對鏡頭的處理顯得相當隨意,顯然,中國電影缺少西方理智化的梳理,造成的結果就是電影中各個部分的脫節,臺詞和鏡頭機械化的結合在一起,沒有新意可言,甚至與劇情脫節,直接影響到故事的完整性。導致這種問題的原因就是我們異化的理智肆意揮灑異化的直覺的結果。雪上加霜的是西方資本的影響對中國影視文化的打擊,導致影視作品不再追求藝術成就,而單純的追求金錢的收益。
所謂的商業作品西方也有不少,但是在藝術方面西方的電影更是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如何兼顧藝術與商業,西方的理智起了關鍵的作用;中國與西方相反,更何況我們的理智早已被異化,不合理的理智運用直覺這就是中國當代影視文化的癥結,而這種直覺更被唯經濟發展論利用,成了少數所謂的文化公司攫取資本的工具,中國文化的復興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中國文化的復興更不能照搬西方文化的模式,因為中國的理智與西方的理智在根本上存在著不同。
三、結語
本文通過西方與中國不同的理智與直覺探討了當代中西方影視文化的差異,梁漱溟在《東西方文化及其哲學》中對東西文化的探討是文章的理論依據,雖然梁漱溟批判了自己的某些觀點,但我認為這些觀點的對與當今社會的某些問題還是有一定的參考價值的,就好像東西方影視文化一樣,南轅北轍。兩種文化的表達方式的根本不同,讓我想到了東西方直覺與理智的問題,進而加以討論。本是愛電影之人,希望通過對梁漱溟哲學的片面理解來解構中國的影視文化,結果不盡如人意,但是仍得出一些結論,望以后得以擴充。
【參考文獻】
梁漱溟.東西方文化及其哲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
【作者單位:華東理工大學人文科學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