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潤科
那是在1972年,為了支援祖國的國防建設,我隨著父母,從內蒙古的包頭市,來到晉南的一個大山溝里落戶。從此,我們的父母開始了人拉肩扛的“三線廠” 建設;我們這些學生娃,就到一個叫么里村的地方插隊。
1條狗救了4條人命
在我們知青點的十幾個知青中,有北京和上海來的,但大部分是“三線廠” 的子弟。我們插隊的村子不大,緊靠山,經常有狼進村里騷擾。男知青倒還好,可女知青害怕極了。為了保證女知青的安全,男知青們就勒緊褲帶養了只狗,盡管不是什么名犬,可是在男知青們的精心馴養下,這只普通的家犬漸漸地變得特別通人性。
有一年元旦,整整下了一天大雪,到傍晚時又刮起刺骨的西北風。我們每個宿舍都開始往各自的爐子里加煤,說是煤,其實土多煤少。天特別冷,又過節,我們就更想家,在這天晚上也沒心勁瘋,都早早地睡覺。其他宿舍的知青多了個心眼,把紙糊的窗戶撕了幾個通風口,可我們對門的那4個知青怕冷,他們把門和窗戶關得嚴嚴實實,又把爐子捅了又捅,讓藍藍的火苗往上竄。
到第二天早上,我們還沒起床就聽到狗叫得特別兇,又拼命地撓門,都覺得肯定出事了,就都跑到了院子里。見狗叫著跑過來,把我們領到對面又叫又撓門。我們就朝著屋里喊了起來,可屋里沒有任何反應,一急,上去一腳就踹開了門。門一開,一股濃烈的煤氣味撲面而來,我們這才發現,他們4個躺在床上,3個已經不省人事,只有靠門口的斌子還在哼哼著,但也全身酸軟動彈不得。顯然,都已煤氣中毒不淺。我們一人背一個,趕緊把他們送到公社衛生院搶救。等他們脫離了危險,醫生才慶幸地對我們說:“要是晚到5分鐘,恐怕就無回天之力了!”
原來,這個叫斌子的知青,平時就很偏愛知青點的那只狗,加上他又是知青點的炊事員,負責狗的一日三餐,就和這只狗有了一種特殊的感情,只要是一聽到他的叫聲,狗就會從大老遠跑到他的跟前。這天早上,一直守在門口的狗,突然聽到斌子的哼哼聲,它就使勁地用兩個前爪撓門,見門還是不開,就著急地叫了起來,這才驚醒我們救了他們4人。
之后,我們這些知青,就更加疼愛這只救了4條人命的狗。
棗為媒
有年秋天的午后,我的好朋友小海纏著我和他去摘酸棗。平時,在我們知青點,小海是個有名的膽小鬼,每次遇到危險時都是我在前面替他扛著。可是這次到懸崖邊摘酸棗,他卻是一馬當先,沒等我到就已經喜顛顛地開始摘那紅似小燈籠的酸棗了。緊跟在后頭的我趕緊提醒他:“不要只顧摘樹上的酸棗,千萬要小心腳下的懸崖呀!”還沒等我把話說完,只聽“哎喲——我的媽呀”一聲,剛剛還在喜顛顛地摘酸棗的小海,眨眼間就不見了。急得我跑到懸崖邊往下一看,見小海已經掉到十幾米深的懸崖下。我邊跑邊喊著:“小海,別害怕,我來了!”當我連滾帶爬地跑到懸崖下時,見小海掉在酸棗樹叢里,一動不動,像是一點氣都沒了。我頓時就急得冒了一身冷汗,嚇得哭起來。
我哭著把小海抱起來,放到平地上,發瘋似地叫了起來:“小海,你快醒醒呀!”我又用雙手拍拍他的臉叫個不停。過了一會,小海才慢慢地睜開雙眼,長長地出了口氣,暈頭轉向地問我:“我這是怎么啦?”我抹了把淚說:“你可把我嚇死了。”我試著扶他站起來,可小海說他腿軟死活站不起來。我就一個勁地鼓勵他沒問題,一定能站起來的。聽我這么一說,小海真的站起來了,他試著向前走了幾步,發現自己還能走,才如夢方醒地對我說:“我還活著,我真的沒有死呀!”我這才發現,原來小海沒有摔壞,而是給嚇傻了。我就趕快背著小海向村里跑去,找赤腳醫生給他處理皮外傷。
回到村里,給小海做傷口處理的赤腳醫生,是個北京女知青,她一邊給小海拔出扎進肉里的酸棗樹刺,一邊說他:“你吃飽了沒事撐著呢!干嘛非要去摘酸棗呢?”小海見周圍沒有別人,便趁機紅著個臉吞吞吐吐地說:“那天我聽到你對別人說想吃酸棗,我就給你摘去了。”女知青一聽,那臉兒刷地就紅了。后來這位漂亮的北京女知青,真的喜歡上老實的小海。這段摘酸棗的故事,就成了我們知青點的愛情佳話。
文藝強項
論起“改天換地”和“治山治水”,我們這些從城里來的學生娃,和村里的農民兄弟無法相比,可是搞起文學藝術來,那可是我們的強項。
一天,縣委書記來工地上視察工作。在中間休息的時候,公社領導臨時組織了幾個地方小曲唱給書記聽,縣委書記突然來興趣提議,想看看各知青點的高水平演出。當時,我們知青點的表演天才小活寶,一看機會來了,握著把鐵鍬就登臺亮相,開始報幕:“各位領導和社員同志們:你們好!下面我給大家表演英雄王成手握爆破筒撲向敵人的片段!”說著,小活寶搖身一變,口中模仿著美國侵略者的槍炮聲,手握爆破筒(鐵鍬)挺立著像英雄王成一樣高呼:“為了勝利,向我開炮!”就大義凜然地沖向“敵群”。事前根本沒有排練過,更沒有通知過,可是我們知青點的所有知青,齊刷刷地站起,異口同聲地唱起了《英雄贊歌》。我們的臨時表演,頓時震撼了工地上的所有人。表演結束后,工地上變得鴉雀無聲,爾后是經久不息的雷鳴般的掌聲。
捉懶漢
有一年,我們生產隊隊長的兒子,想跟我們點上的一個女知青處對象,被那位女知青拒絕后,他就伺機報復。
當時,生產隊里正在開展捉懶漢活動。有天早上,那個女知青因為生理原因,晚出工幾分鐘,正好被隊長的兒子捉了個正著,就逼女知青和他相好,女知青不依,他就寫了個“懶漢”的牌子,掛在女知青的胸前,在平田整地的工地上示眾。為此,點上的所有知青都想為那個女知青出口氣,就開始在私下里策劃對抗的辦法。而這些私下里的動向,都被村里的老革命孫大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第二天一早,出工的鐘聲響過后,守在村口的孫大爺,發現點上的知青一個也沒有出工,就風風火火地趕到知青點,和我們一起策劃了對付隊長的好辦法后,才到平田整地的工地上去了。不一會,我們從窗戶看見生產隊長火冒三丈地跑來,他一進院子里,兩個大宿舍里的男女知青,就大呼小叫起來:“隊長呀!快來救救我們吧!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階級敵人,把我們鎖在屋里,陷害我們當懶漢,你可得為我們做主呀……”那氣氛弄得還夠凄慘的。生產隊長一看,兩個門上真的有兩把大鐵鎖鎖著,明知道是我們自己搞的鬼,可他又沒有證據,便氣呼呼地返回到工地上,狠狠地把兒子給收拾了一頓。接著生產隊里的捉懶漢活動就流產了。也怪,從此以后在我們點上,竟然沒有一個知青晚出過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