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龍：倒賣未來者的未來

王新宇

網龍再次將手中的好牌拱手讓人，上一次是十年前。網龍總是能在不經意間拿到好牌，然后為自己換取未來。但好運氣總會耗盡，兜售未來的網龍，如果不能找到下一張牌，那么就要接受未來的報復。

福州自古以來被稱為有福之州，與北上廣深這些節奏飛快的大都市相比，顯得更加適合生活和工作。網龍科技正是一家純正的福州本土互聯網企業，偏安一隅又有著自己的特色。也許是沾了這座城市的福氣，網龍在福州的影響力不斷擴大，從幾個人的小團隊，迅速躋身主流的互聯網企業。

而前不久最引人關注的，無非是網龍以19億美元的價格，把經營數年的9l無線業務，賣給了中國互聯網巨頭百度。一時間，互聯網業內對這個國內歷史上最大的并購案議論紛紛。而上一次網龍同樣引發業內熱議的事件，是十年前，以2050萬美元的價格，向搜狐出售了17173游戲網站。兩次出售業務事件的背后，網龍科技的邏輯是什么？失去了最有潛力的91無線之后，網龍是否還能延續自己的好運氣？一切還得從網龍的前身今世說起。

隨波逐流的幸運兒

1999年對于中國互聯網市場而言，是不平凡的一個時間。幾乎在之后的幾年，中國的互聯網進入了一個快速發展的階段，涌入這片藍海的企業非常多，尤其是電子商務的概念，已經漸漸衍生出各種包裝。而也就是這一年，作為網龍公司的創始人之一，劉德建從美國歸來。

如果不是出于對新鮮概念的追逐，劉德建現在應該是一家生物醫藥公司的董事長，而不是掌管著一家互聯網公司。其家族一直耕耘于生物醫藥領域，再加上化學、生物化學的專業背景，以及生物科技公司任職的職業經歷，他涉足互聯網都不是太靠譜的事。唯一可以有些關聯的是，劉德建在美國工作時，賣過軟件，而且賺錢了。

網龍科技早期的業務，就是簡單的網絡建設，跟現在遍地的中小企業建站公司一樣，承接各式各樣網站建設，互聯網業務要燒錢，雖然有收入，但人不敷出，工資也是靠借錢才能正常發放。

至于網游業務的開展，也不是早有的規劃，而是摸爬滾打的結果，算是順勢而為。雖然網龍科技業務逐步走上正軌，后來收益頗豐，但當時網龍科技的很多高管，由于對公司快速發展的看法以及在管理方式上的分歧，退出了網龍科技，自立門戶。

這件事無意之中成為了網龍科技進入游戲領域的誘因，因為隨后的接手這些業務是劉德建的堂弟，網龍創始人之一的劉路遠。在網龍創業之初，主要是做健康網站和86114信息查詢網站。彼時，86114的初衷就是希望建一個能夠遍布全國，使每個人能夠查到本城市衣食住行的網站。在早期的時候，這種模式看上去很美，阿里巴巴創始人馬云都曾經賣過相關業務，但后來的市場反應證實了此路不通。

劉路遠接手之后，有兩件事觸動了他。一是作為當年知名網游《石器時代》的忠實玩家，發現這個游戲竟然收費了，而且有很多人愿意花錢玩游戲，這在當時很新鮮。另外一件事則是盛大陳天橋一夜暴富，于是網龍科技創始團隊感覺到國內網民愿意每個月為游戲付費，游戲可能是賺錢的好途徑，之后網龍科技大規模進軍游戲領域，順帶著買下了一個小型個人網站改為17173，方便發布和推介自己的游戲。

而91的誕生比17173更加偶然，91的主要開發者熊俊可以說是最早的“果粉”，為了方便自己使用iPhone，開發了91的前身——款名為“iPhone PC State”的工具。這個工具當時引起了很大的關注，網龍科技興起了招攬熊俊和收購其軟件的心思，對于任職臺灣一家小公司的熊俊來說，顯然不會拒絕剛剛上市的網龍。誰知這一舉動竟然為本來不存在無線部門的網龍科技，帶來了91這只“金雞”。

網龍的另類賭博模式

與其他互聯網公司的發展模式不同，網龍科技擅長做的事情，并不是創新，而是對賭未來市場。通俗點講就是廣撒網，靠天吃飯。從公司發展歷程，就不難看出這點。

1999年創業，77.7萬元資本，建立抗癌健康類網站、86114信息查詢類網站，由于虧本，為了生存，只能承接幫各類網站建設的業務，其中電子政務網站幫助網龍早期解決了部分燃眉之急，但沒有找到合適的生存模式，靠借錢發工資。

2001年，因為玩游戲而發覺游戲研發商機，決定自主開發網絡游戲。成立天晴數碼，2001年到2002年，天晴數碼的首款游戲作品《幻靈游俠》還在開發階段的時候，公司曾欠下100萬人民幣的債務。但《幻靈游俠》投入市場一個月，天晴就收回了成本并開始盈利。

因為開始做游戲，所以覺得應該有個游戲資訊網站，于是低價收購并建立了17173，至于多低的價格，已經無跡可尋。自主運營自己的游戲平臺之后，適逢2002年盛大傳奇開始火爆，讓游戲資訊以及游戲名詞成為熱門搜索內容。而此時各大門戶尚未涉足游戲資訊領域?？梢哉f機緣巧合，17173就這樣進化成熱門網游資訊平臺，積累了強大的人氣。這個過程，如果要說網龍科技花費了多大精力和投入，還真沒有。

2003年，雖然游戲有所收入，但是劉德建、劉路遠兩兄弟又面臨缺錢的問題。除了運營、開發自己的游戲需要大量資金，自己的創業也需要回報。此時，劉德建手上如果說還有什么值得一賣的東西，那只能是17173。盡管17173正值高速發展，自成立起，日頁面訪問即從最初的50萬迅速增加到出售前的4100萬。但網龍公司從早期就認為自己是技術型企業，以游戲開發公司自居，門戶運營并不是專長，也從來不被當成是主業。

而通過稀釋創始人股權吸引投資，也不利于長期發展，因為當年網龍科技的重要投資方IDG給予網龍的估值僅有2000萬美元，股權換投資，顯然得不償失。所以，趁著網游咨詢市場的火爆，用2050萬美元的價格，將17173賣給了搜狐。按照劉德建的話說，是為了籌資研發游戲，也算是明智之舉，無可厚非。

拿到了足夠的資金之后，財大氣粗的網龍覺得發展契機到了，重金招攬各路人才。在資金鏈快斷之前，又趕上了好運氣，當年推出的《魔域》成為了迄今為止，網龍科技在網游行業中最賺錢的游戲，沒有之一。后續開發的十多款游戲均沒有如《魔域》般成功。至此，網龍的生存問題暫時得到解決。

2007年成功上市之后，劉德建靠著游戲，日子過得還不錯，心思也就活躍了。2007年底，當時手機市場前景看好，以諾基亞、摩托羅拉為首的幾大手機廠商非常活躍，智能手機尚屬高端機型。網龍科技手里有點余錢，就打算隨便從程序部調幾個人，打算干點新鮮事，即開發手機業務，剛到網龍沒多久的熊俊正是其中之一。雖然熊俊領著幾個人鼓搗出了91助手，實際上直到2009年下半年移動互聯網開始火熱，網龍科技才開始正視手里的91助手。于是最后有了91變成19億美元，換成人民幣重116噸。

金錢的追逐欲

從這個簡短的發展史上，網龍并沒有任何奇特之處，甚至在期間由于資金鏈等問題，多次發生裁撤項目和裁員事件，甚至是在91發展最快的時候，團隊依舊被納入限定裁員之列。知道網龍無線業務要裁員，當時騰訊逐個聯系網龍的無線人員，許諾高薪，這也在91的開發者熊俊心中埋下了出走的種子?？梢哉f，福州大大小小的IT企業，幾乎從基層員工到高管，紛紛都是網龍出來的，而網龍集團又被業內稱為是福州IT企業的黃埔軍校。網龍科技就是從這每一次看似走鋼絲博弈的過程中，獲得巨大的收益。

2011年12月9日，隸屬于淡馬錫集團的祥峰投資也投資了91無線3000萬美金。作為網龍早期投資商的IDC。也早已重注91無線，對于當今創投圈行業，兩年左右的兌現周期，是一個非常恰當完美的時間點，對于創始人和管理團隊而言，高額兌現也是對創業的合理回報，而劉德建恰是一個追求高額兌現的人。

根據網龍科技的財報顯示：2012財年，其凈利潤為人民幣3920萬元，根據香港股市最新行情，目前網龍科技總市值僅為94，36億港幣，約合人民幣74億元，這還是網龍宣布高額回購股票并且高額派息的結果之下。

盡管年初時，網龍準備分拆91無線業務上市，但上市成功與甭，從網龍母體的股市反應來看，股民對于網龍的信心不夠強勁。雖然無線業務是未來發展趨勢，但市場反應如何，網龍的運營能力也長期受到業內詬病，最困難的是股市嚴格又漫長的變現周期限制，也不符合網龍一貫的快速變現的風格?；蛘哒f。對劉德建而言，不能夠讓其利益最大化。所以。網龍科技所說的91無線分拆上市，實屬試試看的無奈之舉。

2013年春節前后，網龍科技發布了91無線上市公告，從中我們可以看出來：91無線以介紹形式在創業板上市。介紹上市指的是擬上市公司不發行新股，由母公司撥出一部分存量持股來放到二級市場上供公眾交易。換言之，上市公司不融資。

那么上市所需的用于公開發行的股份從哪里來，IDG還是91無線管理層？反正不太可能全部從劉德建自己手中來。如果成功，不僅可以讓91從投資者手中脫離出來，還能加強劉德建對無線業務的掌控。不過，此時91無線已經不再是當年沒人關注的狀況了，而是一只“會下金蛋的雞”。91無線的上市估值僅10億港元，在無線市場如此火熱的情況下，投資者顯然不希望也不支持91無線通過這種方式上市。而對于熟悉91無線業務的內部高管，想拿出他們手里的股權去兌現，同樣不合實際?！袄飸夂稀敝拢瑒⒌陆ǖ?1上市計劃只能擱淺，那么錢當然只能靠出售來獲得。

資本的快速轉化，是任何創業者都不能抵擋的誘惑。在91無線業務被收購之前，也不斷傳出李澤楷等資本名人對91無線的重大興趣，甚至現身福州親自洽談。而360高調與91合作之后，完全復制了91助手的模式，用360助手搶占了市場，讓網龍科技狠狠地吃了啞巴虧。雖然之前也有消息傳出周鴻秫有意收購91無線，但實際上，360目前除非用母體股本加現金模式收購，否則沒有與百度競爭的實力。在上市無路、競爭者窮追猛趕中，劉德建的選擇必然是快速套現。

盡管花了19億美金收購了91無線之后，帶給百度的未來預期，要遠遠高于19億美金的代價。因為百度目前最缺的就是移動互聯的入口，通過百度PC流量人口的轉化，百度收購91無線業務之后，將會形成對360在PC端和移動端的反圍剿，也是一年前3B大戰的延續。而對劉德建和網龍科技來說，手里拿到了巨額資金，接下來干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安與滿足。

運氣用完之后

回顧網龍科技2012年的財報，該公司2012全年度總收益突破11億元，同比增長45.6%，而91無線業務營收達2.8億元，比上年增加了375.7%。而網游業務全年增長率不超過13%。更重要的是，網龍科技2012年凈利潤下滑7l%。

2013年網龍第一季度營收3.567億元。環比增長7.8%，同比增長50.5%；凈利潤為1.164億元，同比增長108.3%。網游業務收益為人民幣2.12億元，環比減少7.5%，同比增長10.7%。無線業務收益為人民幣1.447億元，環比增長42.0%，同比增長218.8%。

從這段數據中，我們不難看出，相比無線業務的增長，網龍的網游業務增長占比只是個零頭。這也很清楚地說明了劉德建為什么這么熱衷于出售91，目前的狀況似乎又回到了網龍出售17173的時候。就在網龍宣布出售91無線業務當天，網龍股票應聲跌落20%，充分顯示了股民對網龍科技后期業務發展的極度不認可，或者說對網龍游戲的不認可。

根據艾瑞咨詢《2011-2012年中國網絡游戲行業年度監測報告》中數據顯示，2012年，中國網絡游戲市場企業收入規模有583.2億，網龍2012年網游營收人民幣8.257億元，雖然同比增長17.7%，但相比國內市場規模而言，毫無優勢。

并且面臨著其他一線游戲廠商如：騰訊、網易、暢游、巨人、金山、盛大、完美、第九城市等同樣在游戲行業優勢明顯的對手競爭，網絡游戲現在已經進入紅海，相比剛起步的幾年，用戶的付費率逐年下降。

失去91無線之后，網龍科技自身的游戲推廣重要通路相應消失，未來網龍的游戲業務將會與其他廠商一樣，去巨額購買相應的平臺資源進行自身游戲推廣，無論是價格和靈活度，都大大增加了成本。面對眾多的游戲，消費者的選擇也越來越多樣化，網龍科技多年來雖有眾多游戲項目，但真正帶來巨大收益的并不多。

除了網游之外，網龍在全國還有眾多合作的游戲培訓機構，并且在福建長樂建設有海西動漫創意之都項目，在原有500多畝網龍動漫培訓基地基礎上形成的海西動漫創意之都項目，規劃用地3700畝，開發動漫創意研發生產基地、親水濱海主題樂園、動漫學院等三部分。這是一個匯集動漫創意產業上下游的國內大型文化創意產業集群，除了動漫創意研發之外，還包括動漫教育、創意商業服務、創意旅游、創意衍生等功能，總投資30多億元。

目前，網龍的三大主要業務：網絡游戲、91無線、海西動漫之都（網龍大學）項目，其中91無線已經提前兌現未來收益，但用來發展的資金顯然并不能完全撬動目前需要巨額投入的海西動漫之都項目，而作為教育、旅游、商業等結合的獨立新型地產模式，由于選址偏遠，并且屬于自持物業，與目前國內住宅及商業地產出售或租售的模式不同，建成之后，是否能達到預期收益目標，還有待觀察。

總而言之，對于網龍科技而言，目前集團的發展急需資金，而投資商急于兌現，管理層也急于獲得回報，出售91無線也是最好的獲利方式。就長期而言，以技術和產品見長的網龍“游戲公司”，一直以來，并沒有在互聯網領域選擇到適合的盈利方式，不斷的對賭和變現實屬無奈之舉，未來海西的地產項目是一個高度集中資金的項目，極易對集團資金鏈形成巨大考驗。

91無線被收購之后，在移動互聯網方向，網龍科技失去了一張重要的競爭王牌，并且在移動互聯大潮中逐漸陷入被動，不過劉德建似乎從來就沒有打算在移動互聯網方面競爭。長期而言，目前在國內游戲一線廠商排行位置并不靠前的網龍科技，后發優勢也不夠明顯，國內網游經過幾年高速發展，已經臨近成熟期，增速放緩、競爭加劇。網龍科技是否能保持“游戲公司”這個標簽，也很難說。

福州的獨特地理位置和人文環境，也限制了網龍未來的高速發展。短期的收益之后，網龍公司應該更加高度關注自身戰略格局，在運營細節上加強。擺脫長期來依靠產品變現的尷尬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