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明節那一天,羅杰·伊伯特因癌癥復發去世。這位享年70歲的老者之死震動了全美。美國總統奧巴馬還特別為此發表講話:“聽到消息很難過。對于一代美國人來說,羅杰就是電影。”
羅杰·伊伯特何許人也?
他是第一個通過寫影評拿到了普利策獎的影評人,也是唯一一個在星光大道上留下一顆星的影評人,還曾被《福布斯》評為美國最有影響力的評論家,或許最常出現在電影海報上或者DVD封套上的影評人就是他了。他的影評的最大特點就是文風淺白,用詞很簡單,有點好友之間閑聊的味道。
以影評人身份讓一國元首給出如此高的評價,這在中國是很難想象的事。一方面,影評作為中國電影產業中非常邊緣的一環,長時間來不受重視;另一方面,電影評論在中國文化體系中,也遠遠弱于文學、藝術評論,被視為“不入流”的行業。水平先不論,缺失的影評人制度正讓可信的中國影評人從稀少走向絕跡。
“不存在”的影評人
電影《小時代》上映三天,票房即突破兩億元。在票房突飛猛進的同時,該片也引發了巨大的爭議,網絡上以周黎明、史航、程青松等為代表的影評人、編劇對《小時代》提出了尖銳的批評。
其中,知名影評人、好萊塢電影專家周黎明發微博稱:多數郭粉想要買得起影片中的那些東西,過上影片里的那種生活,就得乖乖去找“老東西”當小三小四小五,才有可能。這,就是該片隱含的價值觀。就此,該片導演、作家郭敬明轉發了該微博并回復說“你看見什么你就是什么”嗆聲。
這位在業內名氣極高,但在郭粉面前卻被稱為首次聽說的影評人笑稱:“事到現在,我已經有點無心戀戰的感覺,我再說些什么就好像欺負他們(郭敬明的粉絲)一樣,因為他們沒有話語權。”
不過像周黎明以話語權為衡的影評人在國內可謂少之又少,影評與其他評論一樣,客觀公正是第一位的,有自己的獨特口味是第二位的。而無論客觀還是口味,它們的前提都是獨立。只有獨立于制片公司、大明星,才能不至于“拿了人家的手短”,做出的評論才會客觀;只有在獨立基礎上做出的個人口味評判,別人才會信服。
那么中國影評人處在一個什么水平呢?結論是尷尬的:水平先不論,中國根本就沒有影評人制度。首先必須說,這個現狀是客觀事實造成的。因為在整個電影產業中,分給影評人的那塊蛋糕太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中國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像伊伯特那樣單靠影評為生,現今活躍的那些影評人,都有一份正式工作,寫影評只是業余愛好。如果說影評在歐美是一個行業的話,在中國這個行業其實并不存在。
“不需要”的影評
十年前,知名影評人的稿費標準是200元/千字;十年過去,許多報紙、網站和雜志的稿費依然維持在200元/千字,其堅挺程度令CPI和房價為之汗顏,影評人靠寫稿能否維持生計存在疑問是很正常的事情。面對不斷飛漲的電影票價,影評的稿酬保持不變,可以說,中國的影評和電影市場完全脫節,和電影票房的關系和拉動力基本不存在。
隨著傳統媒體的逐漸沒落,很多身在媒體圈的影評人紛紛跳槽,去做更有利可圖的電影營銷和電影宣傳。網絡時代的迅速發展,讓影評人的門檻變低,甚至沒有門檻。新興的影評人要引人矚目,選擇偏激性觀點博出位是常態。另一方面,微博的誕生,更是加速了“人人都是影評人”的景觀。大部分專業影評人被制片方“招安”而說違心話,因此出現了“體制內的影評人”這一稱號,影評人為吃影片宣傳這碗飯丟失了作為影評人本真的立場。
而究竟有多少觀眾是看了電影網站上相關影片的好評才選擇走進電影院的?曾經有媒體于廣州和北京4家有代表性的影院抽樣調查顯示,完全無視影評的觀眾分別為67%、63%、60%和44%,占據了絕大多數。有趣的一點是,表示受影評影響一般的人群中又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掏錢進影院看過影片之后,才回過頭去上網看該片的影評,很多人表示“不會在走進電影院看電影前查評論,看到劇透就沒意思了”。要想通過影評來影響觀眾的電影品位,在“對觀眾期望過高”的中國電影市場,基本是一件可能性微乎其微的事。
曾有某影評人笑言:“初始走上影評人道路的弟弟妹妹們,有不少寫歐美電影的人迅速變成了國產電影研究者,因為寫國產電影可以拿紅包”。影評和電影,本來應該是真誠相愛的關系,但現在,他們的關系變成了“包養”的關系,自然寫不出客觀的評論。在中國電影的亂象中,更需要有見識有立場的好影評人,對爛片和壞的現象進行精確批判,以專業水準向大眾介紹那些容易被忽視的杰作,學術的如巴贊,通俗的如羅杰·伊伯特,我們不是不需要,只是太少。
本欄目責任編輯: 張毅(zhangyisuri@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