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獲得靈魂的自由而歌唱

李宏

摘 要：獲得2004年歐洲最佳廣播特寫獎的挪威廣播特寫《來自“魔鬼”》（《Work Of The Devil》）描述的是：一個女人為了堅持走自己的道路——當一名歌手，保護并傳揚自己靈魂認可卻被社會主流和家庭否定的薩米音樂，不得不跟一個保守的宗教家庭決裂。特寫《來自“魔鬼”》讓聽眾跟著她從挪威的鄉下來到巴黎的街道。她不同凡響的歌聲和深藏在其中的悲哀，她的失落和對命運的沖擊深深吸引了聽眾。特寫《來自“魔鬼”》對廣播工具的出色運用，對主題細致、敏銳的探索和處理手法的嫻熟獲得到了評委的一致好評。

關鍵詞：結構 聲音 故事 采訪方式 解說

【中圖分類號】G222 【文獻標識碼】A

被稱為國際廣播特寫之父的布朗先生在向我推薦這部作品時這樣寫到：“真正的杰作。別具一格的故事——通過藝術自由來爭取解放。主要人物真實、感人。結構專業、出色。音響獨特，有些室內、室外的音響過去從未聽到過。”

簡單而專業的結構

廣播特寫《來自“魔鬼”》主要由兩個場景構成：一是作者在挪威薩米人聚居區郊外月夜下對主人公瑪麗的采訪：篝火、滿月、犬吠，遠處的汽車與冰上摩托聲，瑪麗近似內心獨白的靈魂傾訴……二是作者跟隨瑪麗去巴黎召開演唱會，瑪麗接受法國記者的采訪：飛機的轟鳴、激越的現代音樂、喧嘩的都市，異國觀眾對薩米音樂的癡迷……作者把這兩種實況音響依據其內在的聯系用蒙太奇的手法編織組合，以詩一樣凝練的充滿想象力的語言（解說）連綴，以瑪麗神秘、深刻而又空靈的歌聲開場并貫穿，創造出一個令人驚訝的感人至深的廣播特寫。

《來自“魔鬼”》的作者比爾格·阿門德森自稱記者、攝影家，其實有多個媒體的實踐經驗。他出生于1948年，做過電影，出版過一些關于藝術的書。1985年進入挪威國家電臺工作，1989年開始做廣播特寫，當年就獲得了柏林未來獎的特別推薦獎。1995的《烏克蘭女人》、2001年的《穿過窗戶的石頭》獲得意大利獎特別提名獎。1996年，他的《黑手，白雪》獲意大利獎第一名。2007年，比爾格離開了挪威電臺到挪威北部的斯瓦爾巴特群島經營一家地方報紙。在談到廣播特寫《來自“魔鬼”》時，他告訴我有兩點特別重要：第一，他和節目中的主人公瑪麗都是挪威北部人，所以，盡管他不是薩米人，但他非常理解瑪麗，他們之間能很好地溝通；第二，他使用的數碼錄音機和話筒非常精確，而且他總是習慣在面對面的采訪時也手持話筒，這樣可以隨時調整位置以便錄到最好的聲音。

被采訪人獨特的聲音和獨特的故事

廣播特寫《來自“魔鬼”》之所以成功，首先是因為被采訪人瑪麗的歌聲和故事特別吸引人。她的聲音有鮮明的個性和色彩，她的獨白從容、自然，娓娓動聽，所談內容深刻、尖銳，發自靈魂深處。特寫中，這位具有國際影響的挪威著名歌手向聽眾敞開了心扉：瑪麗的父母是虔誠的清教徒，篤信《圣經》和最后審判日，把薩米文化視為“來自魔鬼”的異端。這造成了瑪麗與父母家人的沖突、與自己內心的沖突。這種沖突使特寫產生了強烈的戲劇效果，始終緊緊地抓住聽眾的耳朵和心靈。

瑪麗童年時父母（特別是父親）清教徒式的嚴格管教造成了她與家庭的隔閡和對立、痛苦和仇恨。盡管在她內心深處依然對父母家人懷有深情，也渴望著得到他們的愛，但在她和父母之間隔著一堵難以逾越的墻。父母去世了，墻似乎拆掉了。可是，墻沒了，人也沒了。瑪麗終究沒能得到她渴望的父母的愛。這是永遠無法彌補的缺憾！這個缺憾在瑪麗內心留下了深深的傷痕。它像一團揮之不去的陰影，給整個特寫增添了一抹悲情色彩。

瑪麗演唱的歌是這個特寫的靈魂，它使瑪麗的語言有了生命。她的歌聲——挪威少數民族薩米人的歌——有些神秘、有些怪異卻無比空靈，具有一種獨特的魅力，聽眾無法不被吸引。在這種磁石般的吸引中，聽眾自然地體會到瑪麗為什么要為保護并傳播被排斥的薩米音樂和薩米文化而奮斗，甚至不惜與父母家人決裂。特別是特寫后半部，瑪麗在法國舞臺上演唱薩米人的“喬克”歌曲，唱得那么忘情，那么投入，那么神采飛揚，顯示了薩米文化無堅不摧的感召力。瑪麗的歌聲比所有的語言都更有說服力，更有威力！作者把女主人公的這一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以她的歌聲開場并貫穿整個特寫，產生了力透紙背的效果。

獨特的采訪方式和獨特的解說

盡管作者比爾格·阿門德森本人一再對我強調：《來自“魔鬼”》的成功是因為“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天然鄉情在起作用，是精確的數碼錄音機在起作用，但我依然認為作者獨特的采訪方式才是成功的關鍵。

女主人公瑪麗內心獨白一樣的談話是整個特寫至關重要的部分。為了讓瑪麗面對話筒能打開心扉說出靈魂深處的話語，作者精心設計了采訪地點、采訪時間，并且在整個采訪過程中用心營造自然、坦誠的談話氛圍。你看：“2003年的受難節，在科托基諾。深夜。滿月。”“薩米人居住區郊外的小河邊。在冰雪覆蓋的小河邊，有幾所小房子。”“瑪麗·波依娜坐在馴鹿的毛皮上。身旁是燃燒著的白樺木。”篝火，犬吠，松雞叫，在這樣一個自己從小就熟悉、依戀的環境里，滿月銀輝，夜深人靜，獨自面對一位用上好的木頭“把火燒得更旺一些”、全心全意傾聽你的老鄉，有誰會不掏出心窩子呢？

此外，特寫中解說與特寫的內容、氛圍非常和諧，簡練、優美，含義深刻，具有象征意義。如：“陰影在跳舞”；又如：“光光的白樺樹，遼闊的天空。”還有：“火要熄滅了。”

最后，我還想說，作者用瑪麗“松雞飛走了”那一段自言自語來結尾整個特寫，也是神來之筆，留給人豐富的想象空間，出人意外而又令人回味。

（作者系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廣播學會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