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為：自我批判者

張運輝

華為核心價值觀里最重要的一條是“自我批判”。以前不覺得自我批判的重要性，離開華為后認識了些其他的管理者，才逐漸發現，成功人士有自己一套固有的思維，他們覺得這些思維哪怕是缺點，也是成功的必要條件，想冒風險把自己成功帶來的缺點改了，太難了。

當然了，持續的自我批判，也不能保證華為的所有動作都完美無缺。

2010年前后任正非在華為南京研究所講話，話講完了，到了提問時間。有員工問任正非，勞動法規定了有年休假，其他公司也都有，為什么華為沒有。

任按通常的方式回答說，我們犯錯誤進了通信行業，進入半導體行業，進入了原材料是沙子的行業，競爭太激烈了，所以通信行業需要更多的努力，才能趕上西方國家，唯一的途徑是奮斗。

該員工聽了很不爽，覺得太繞了，就繼續質問任正非“請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聽了這句話下面的人驚呆了，鴉雀無聲，沒想到有人敢這么問，任也沒想到有人敢這么問。場面一度很尷尬。這時和任老板一起參加大會的是丁×和周××。

周看任下不了臺，趕緊大聲對提問的員工呵斥，你給我下去。據說后來該員工也離職了。

后來我問了當時在下面的員工什么感覺，他說兩個感受：一是感覺問得很爽，問到大家內心里去了，為什么剝奪我們的年休假；二是這么咄咄逼人也有點不好，畢竟任也是一個十分成功的人，在華為也很受員工尊重。

任從南京回來后不久，就推出了華為創辦二十多年來最讓人難以理解的一幕——“主動”簽訂奮斗者協議

奮斗者協議就是員工簽訂一個協議，協議內容是自愿放棄年休假、陪產假、主動加班之類的。后來關于陪產似爭議人大，大家覺得領導都休過了，就不讓員工休了，于是就把陪產假給去掉了，就剩下放棄年休假和晚上加班的加班費令人。

奮斗者協議的通知不能通過郵件發，有口頭通知、奮斗者協議需要自己先申請，申請時公司大致通過口頭傳播個模板，然后大家照著稍微改動下。比如“考慮華為成長不容易，競爭激烈，我自動放棄年休假與公司一同奮斗，希望組織批準”等，搞得公司很委屈似的。

華為后來把員工分為奮斗者和勞動者，勞動者可以享受年休假，但不能享受超額的分紅和獎金收益，奮斗者才可以、如果你不主動申請成為奮斗者，那你就是個勞動者，后續的薪酬獎金就會受到影響。

奮斗者協議推廣一年后，外面都把這當笑話看

內部論壇曾經做過個匿名調查，結果：總投票數130，自愿申請的是16個，被自愿的是99個，15個非常不自愿。大部分都申請了，但基本都是被自愿的。這基本上反應了員工們的心聲，企業的高壓下，大家都只能在會議上說假話，對“奮斗者”一片擁護之聲，私底下恨得要死。

奮斗者協議是華為奮斗者文化走向極端的典型之作。為了避免被大家問到年休假的問題，花了大量力氣玩起了袁世凱登基的游戲，不僅沒帶來實際效果，還傷了很多員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