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足球的姑娘們

梁慧

全巴基斯坦踢足球的姑娘也就兩千多一點兒，能分成兩個年齡組比賽，可以稱之為“偉大的成就”了。

以巴基斯坦國父阿里·真納命名的體育場能夠容納48800人，但那天看臺上大概只有不到一千人，大部分屬于親友團。年輕男女頻頻的尖叫聲讓這座體育場顯得更加空曠，而不時飛過的武裝直升機則時刻提醒人們，這個國家的安全狀況仍不容樂觀。

對于場上的22名球員來說，能夠在這樣現代化的體育場里踢上一場比賽，是一種稍縱即逝的奢侈。其實，兩支球隊在90分鐘內踢成0比0的平局未嘗不是一件幸事，因為這樣，她們就可以再踢上20分鐘——別小看這20分鐘，在這樣一個動蕩的國家里，誰又有十足的把握說，明年還能夠安然地站在這塊場地上？

當然，這些只是我的想象，對于球場上的姑娘們來說，加時賽（盡管縮水成20分鐘）或許是一種折磨。很明顯，這些腿部力量并不出色、技術也不夠扎實的姑娘們已經很難做出完整的動作了，很難說出哪支球隊占據優勢，更多時候，雙方更像是在默契地等待點球大戰。最終，來自拉瓦爾品第的青年之星隊憑借點球大戰贏下比賽，在已經進舉辦過8屆的巴基斯坦國家女足錦標賽中第4次奪魁。

比賽結束后第二天，我來到青年之星俱樂部采訪。這才發現，這支巴基斯坦女足當之無愧的“豪門球隊”，辦公室卻實在破得讓人不敢相信——如果這能被稱作“辦公室”的話。

勉強被稱為辦公室的房間，位于拉瓦爾品第Liaquat Bagh公園附近，這座公園因巴基斯坦傳奇女子、前總理貝·布托被刺殺而聞名于世。當我和攝像趕到的時候，卻剛好趕上這片區域的例行停電，于是采訪只能改在戶外。那天下午特地趕來配合采訪的，球隊的右后衛、4號球員薩拉·索海爾。與前一天那個在球場上往返奔跑、體能出色的右后衛相比，站在我面前的這個姑娘，在換上一身色彩鮮艷、質地輕盈的巴基斯坦女子傳統服裝后，顯得更加文靜。

薩拉接觸足球的時間很短，三年前才開始踢足球。頭一年毫無疑問是要坐冷板凳，不過從第二年開始，薩拉就打上了主力——說到這兒，薩拉的表情甚是自豪。我問她當初怎么就喜歡上了踢足球，她的回答好誠懇。

薩拉說，當時是球隊的教練挨個兒女子學校去動員，大講各種女孩兒踢足球的好處，然后邀請完全沒接觸過足球的姑娘們去參加俱樂部的測試，大概會從一兩百人里挑出十幾個進隊。薩拉當時也被說動了，她覺得去踢足球也許會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尤其是在巴基斯坦這樣一個國家。

毫無疑問，薩拉必須得到父母的同意。

青年之星隊主教練、前巴基斯坦男足國家隊前鋒沙希德·汗向我描述當時招隊員的情景：好多父母都持懷疑態度，認為來招女足隊員的可能不是正經人。沙希德·汗只好一再解釋，并邀請那些不肯相信的父母去訓練場親自考察。

“我們的社會，穆斯林的社會，總會碰到這種文化上的難題，不可避免。”沙希德·汗搖了搖頭。薩拉無疑是幸運的。她的父母及家人不僅毫無反對，還相當支持。就這樣，薩拉從一個不知足球為何物的姑娘，成長為一個已擁有三枚冠軍獎牌的冠軍隊員。

愛踢足球的薩拉也有她的遺憾：“每年就這么一次比賽，除此之外，就只有隊內訓練，很不過癮！”其實巴基斯坦足協也知道，比賽少是導致該國女足水平低下，常年并列世界排名倒數第一的主要原因。但也沒辦法，就這樣不分年齡組別，大大小小的隊員湊一起，才勉強湊出每年一屆的全國女足比賽。不過，為了能夠復制巴基斯坦女足曾經戰勝斯里蘭卡隊的壯舉，巴基斯坦足協也在絞盡腦汁。巴足協秘書長艾哈邁德·亞爾·汗就腆著肚子手舞足蹈地對我說，“明年，就在明年，我們就要分成兩個年齡段比賽啦！十六歲以下是青年組，十六歲以上成年組！”

十六歲以上……成年組，考慮到全巴基斯坦踢足球的姑娘也就兩千多一點兒，能分成兩個年齡組比賽，基本上可以稱之為“偉大的歷史成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