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伯的信仰

吳春暉

在現實的整個世界，你不能從中單單拿掉苦難！

“烏斯地，有一個人名叫約伯，那人完全正直，敬畏神，遠離惡事。”（舊約《約伯記》）就是這一個虔誠而正直的約伯，后面有無盡的苦難在等著他。

上帝對魔鬼撒旦說：“你看那個約伯，地上再沒有人像他一樣正直，敬畏神，遠離惡事。”魔鬼從來都是魔鬼：“約伯所以虔誠的敬畏你，不過是因為你賜福于他，你且伸手毀了他的擁有，他必離棄你。”上帝也會聽信讒言，或者，是他想看看是否果真如此，便允許撒旦奪走了約伯的全部財產，連同他兒女的性命也未放過。約伯果然虔誠，信心沒有絲毫動搖。撒旦又對上帝說：“人以皮代皮，情愿舍棄一切所有的保全性命。你且伸手傷他的骨頭和肉，他必棄你。”上帝允許撒旦這么做了，約伯從頭到腳都是毒瘡，只剩一命危在旦夕，但，仍然沒有背棄上帝。

約伯沒有讓上帝失望，沒有讓撒旦得逞，只是心中委屈：想必是我得罪過上帝？這樣的反問并不陌生，自認良善的我們每一碰壁也都如此詰問：想必是我什么時候得罪過老天？上帝沉默，老天不語。對于信仰來說，這一問，比魔鬼可怕。上帝也好，佛祖也罷，怎會如人般心胸狹窄。問過之后人們開始燒香拜各路神仙，殊不知恭維與賄賂那一套在另一維時空中并不好用。看看我們現在的廟堂吧，燒一炷香、點一盞燈需要多少銀子？莫非神仙也偏愛有錢人？

約伯也曾質問上帝：虔誠如我，為什么要遭受如此深重的苦難？這一問也問入蕓蕓眾生的心坎里。苦難，或大或小，或多或少，每個人都曾與之遭逢，即便不問上帝，我們也會問命運，問它到底是怎樣安排，問它為何坎坷。

上帝沒有正面回答約伯，只是把造物的奇妙指給他看：“誰定地的尺度？誰為雨水分道？誰為雷電開路？誰將智慧放在懷中？誰將聰明賜予心內……”上帝何意？——這就是現實，這就是整個世界，你不能從中單單拿掉苦難！

被上帝言中，每個人都是那個意欲從人生中摘除苦難，只留幸福的約伯，只是我們所遭受的苦難遠不及約伯深。哀傷、憤懣、怨恨都沒有用，如加繆所言，苦難是人生的本質，苦難是肯定性質的東西，幸福是否定性質的東西。若沒有對生命的絕望，就不會有對生命的愛，若沒有衰老、死亡、痛苦，就不會有對青春、生命、幸福的渴望與熱愛。

人是消除不了這世界的荒謬的，就像約伯會因魔鬼對上帝所說的一句話而屢遭厄運。在這冰冷而又燃燒著的有限世界中帶著痛苦和傷痛生活，這本身就是一種反叛，是人在神面前所能顯示的尊嚴。人之為人高貴于其他物種的地方，就在于人對自身所處的環境是有覺知的，這覺知讓人以尊嚴的方式承受苦難，苦難便有了意義，即便它把人毀滅。

信上帝的約伯是虔誠的，自認為是好人的你我也都覺得自己憑良心做事，常言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可“好人”為何會遭厄運？“好人好報”不過是人通過理性建立的必然聯系而提出的道德法則，體現的是人的智慧，而神的智慧是無法用理性去考量的。如果有“好人好報”在前面做指引，如果有福樂在前面招手，那信心便不再是信心，不過成了用于交換的計謀罷了。

為什么約伯的信心是真正的信心？因為那信心前面沒有上帝的許諾，沒有幸福在招手，有的只是虛空，有的只是無邊無涯的苦。我們常說：“熬過這一段兒就好了”，可熬過這一段兒還有下一段兒，若是癌癥患者怎么辦？這才需要真正的信心，約伯般的信心，沒有人給你必然康復的保證，但你不能失了信心。

“耶和華使約伯從苦境轉回，并且耶和華賜給他的，比他從前所有的加倍。”（舊約《約伯記》）上帝又把一切還給了被苦難浸泡著的約伯，為什么？上帝不教人逃避苦難，但上帝保佑人的希望永在！那是黑暗中的燭火，照亮一顆顆受苦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