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實說,“到50歲才捅破了一層紙,文學僅僅只是一種個人興趣”。雖然只是個人興趣,但陳忠實并沒有把文學當成一種消遣,相反,他在心里,一直把文學看得很重,骨子里還是認同文學為“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他高考落第回鄉當了民請教師,發憤自學,以文學寄托理想并企圖以文學改變命運?!拔母铩焙笃?,在文化環境稍有松動而文學環境出現暖象、政策扶持工農兵新作者的時代背景下,他重新拿起筆,第一個短篇小說就引起文壇強烈關注。此后的短篇小說創作幾乎篇篇引起較大的反響,在那個荒涼的文學時代格外引人注目。他在這個時期寫的小說,雖然帶有政治概念痕跡,但是生活氣息濃郁,人物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是當時特定生活環境中較為真實的人物,并鮮明地體現出那個時代的生活特點,是我們解讀和研究那個時代的現實生活和精神文化特征的典型文本。
新時期開始,陳忠實棄政從文,開始以文學作為自己畢生的事業來追求。他的小說緊密追蹤時代變化的腳步,著力展現時代巨變中鄉村社會的人際關系和人的心理,注重人的思想特別是道德觀念的變化,同時融進了作者在時移世變時期對現實生活的憂慮和思考。隨著社會生活的發展,陳忠實的文化視野更為開闊,藝術探索更為深入,他的文學筆觸也更為豐富多姿,探索從地域文化與人的關系、文化覺醒與生命的關系以及文化觀念對人的影響等方面描寫人物的性格及其命運。
陳忠實把文學當作終生的事業孜孜以求的時候,他對自己的創作時有自覺地反思。面對變化著的新時期的社會生活,他更足從理性高度自覺地反思自己的思想觀念、思維方式和文學觀念,博覽群書以廣視野以得啟迪,深刻反省以吐故納新,用他的話說,就是“剝離”自身的非文學因素,進而“尋找屬于自己的句子”。正是有了自覺的和不斷的“剝離”和“尋找”,陳忠實的創作才有了大的跨越以至超越。
《白鹿原》就此誕生?!栋茁乖烦晒Φ厮茉炝烁挥猩羁虤v史文化內含的農村地主、長工、鄉村賢哲以及一批叛逆傳統鄉村社會的年輕人形象,展示了他們追逐時代的步伐或被時代的車輪驅裹而彤成的或凌亂或跌宕的人生履痕和復雜多變的命運,深刻地觸及了中國近現代半個世紀歷史行程中的深層矛盾和歷史搏動,展示了一個民族從傳統邁向現代的歷史軌跡和心理行程,揭示了民族的傳統觀念和人格精神在現代文化背景中的深刻矛盾和裂變。該作突破了狹隘的政治斗爭視域,超越了簡單的階級斗爭模式,以寬闊的歷史視野觀照波瀾壯闊的歷史進程,以幽深的文化眼光打量歷史行程中的各色人物,是一部史詩般的巨作。
陳忠實是堅信文學的神圣性的。面對商潮沖擊,不少人對文學應有的價值產生了懷疑,陳忠實提出:文學依然神圣!他說,看一樣事物的神圣與否,應該把它放在歷史的長河中來考察,之所以說文學是神圣的,因為它是人類不可或缺的精神財富。認識到文學特有的價值,同時也要認識到從事文學創作這一工作的特殊性,不能簡單地把文學創作與其他工作比如商業活動做類比,更不能用掙錢多少來類比。上帝造人,造的是各式各樣的人,有不同興趣的人,各種人自有其自身不可被替代的價值。陳忠實強調,要搞文學,有時就得能耐住寂寞甚至貧窮,文學特有的價值和神圣性有時恰恰就在這里體現出來。
《參花》是一木堅守純文學陣地的刊物,祝愿它越辦越好,成為純文學園地中的一方勝地。作者簡介
邢小利,1958年生,陜西省長安縣人?,F為陜西省作家協會《小說評論》副主編。兼任白鹿書院常務副院長,西北大學中國西部作家研究中心副主任,陜西省柳青文學研究會副會長,陜西省散文學會副會長,《秦嶺》雜志執行主編。主要著作有:文藝評論集《坐看云起》《長安夜雨》,散文隨筆集《獨對風景》《回家的路有多遠》《種豆南山》《義無再辱》《長路風語》,中短篇小說集《捕風的網》,以及《陳忠實畫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