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洪啟
“二狗,你爹中風了!趕緊拿錢上醫(yī)院啊!”
村長急火火地跑到二狗家,把那扇雕花的門敲得震天響。二狗家是柳樹灣村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戶。
“不管!那個老不死的,今天病明天病,要費我多少錢?我會屙錢啊?”門開了,露出二狗掛著寒霜的茄子臉。
村長急得直跳腳:“二狗,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何況是你親爹!”
“哪來的錢?讓他兒子躺大街上賣去,掙錢去,這老不死的,是來催命的。”里屋傳來二狗媳婦尖刻的聲音。
村長火燒眉毛,但又沒辦法,終于他硬下心腸:“這樣吧,算我替你爹跟你二狗借的,到時候肯定還上,不還你問我要。”
拿著錢去醫(yī)院的村長,路過村頭那一問又低又矮的破舊小草房,又看看二狗那窗明幾凈的大瓦房,搖搖頭,自言自語道:“老哥們兒呀,何苦呢?要不是看在當年在抗美援朝戰(zhàn)場上,你拖著被子彈打瘸的腿,還硬是把我從死人堆里背回來的份上,我才懶得管你這鳥事。”
二狗爹做了手術,很快出院了。
這天,村里的大喇叭響個不停。
“二狗,二狗,你爹借你的2000元錢,已按期交到村委會,聽到廣播后,請速來村委會一趟,請速來村委會一趟。”
整個村子里都響著老村長一遍又一遍高聲的喊叫。
二狗正吃著飯,聽見老村長在大喇叭里喊他,羞紅的臉上青筋暴起,心中暗罵,這個老不死的老村長,在大喇叭里喊啥喊。
二狗扔下碗筷,耷拉著腦袋,悻悻地奔向村委會。
拿了錢回來的路上,他還不能解氣。他真想馬上拿把鉗子,爬樹上,把那多嘴的大喇叭電線給鉸斷,把樹杈上拴大喇叭的鐵絲給鉸斷,把大喇叭扔到地上,一頓狂踹給它踩扁了。
一年后,二狗爹因病去世,留下了五萬余元的遺產(chǎn)。
二狗從建筑工地風風火火地趕回來。
二狗是建筑工地的包工頭。
沒有想到,縣委書記、縣武裝部長、縣宣傳部長、縣民政局長等都前來參加二狗爹的追悼大會,他們將一副掛著大紅花的匾額掛在了二狗爹生前的老屋門頭上,上書“柳樹灣老年俱樂部”幾個金漆大字。
二狗傻眼了。
在二狗爹的追悼詞里,提到了“柳樹灣老年俱樂部”匾額的來歷,大意是,二狗爹托老村長,找律師立下遺囑,將自己多年來省吃儉用攢下來的縣民政部門發(fā)給他的傷殘軍人養(yǎng)老金共計五萬余元全部捐獻,由柳樹灣村委會全權支配,用來將他生前住過的老屋修繕后,改造為“柳樹灣老年俱樂部”,好讓柳樹灣的老人們老有所依。
追悼詞念完后,老村長將一根500余元買來的金絲楠木拐杖奉于靈前,老淚縱橫地說,老哥哥,你真傻,干嘛這么苦了自己一輩子?
(責任編輯 張海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