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松
整理好文件,臨下班時,一個老人走了進來。
看老人的穿著,不像小區里的業主。老人很局促,小心翼翼地問,能不能幫忙找個人?
他說了一個房號。
在沒有確認身份前,我犯了難,業主的信息是不能隨便透露的,入職時也簽了保密合同。
我說,我先打電話確認一下,看對方方不方便。
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上立刻綻開了花,忙不迭地點著頭。
電話接通后,對方無應答,或許是很忙的緣故。
老人跟我攀談了起來。他說,他要找的是自己兒子,兒子能干,從小學習成績就好,后來上了大學,畢業后留在城里,在這里買了房子。
我笑笑說,您老得享享清福,兒子有本事了。
老人搖了搖頭,享什么福?天生勞苦命,呆在城里不習慣。喜歡在老家,那里有大的院子,有街坊鄰居。
又打了幾次電話,還是沒有接通。
我只得給老人說,看明天再打?暗示下班時間早過了,已經是冬季,天黑得早了。
可老人似乎像打開了話匣子。我不忍心打斷他,只有聽他傾述。
老人到兒子家時,媳婦沒有好臉色,老人看不慣,當天摸黑走了幾十里山路,回了家。兒子總是埋怨,說老人很倔,不讓他走他偏要走。
再一次來兒子家時,小孫子出生了。
老人樂呵呵的,畢竟有孫子是件揚眉吐氣的事,在村里,老人走路都硬挺了很多。老楊頭、老孫頭羨慕得不得了。老人的唾沫星子在村里撒了遍。
興高采烈地到了兒子家,一進門,便伸開了手,要抱孫子。可孫子一見老人,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兒子說,孩子認生,你不能抱,你看一下。老人看了看孫子,虎頭虎腦的,活脫脫兒子小時候的翻版。
老人再次伸出手,見兒媳瞪著眼睛,便識趣地收回了手。
孫子認生,相處幾天應該就可以抱了吧。老人這樣想著,就在兒子家住下了。
每天老人看著兒子笑,孫子似乎也笑,老人笑得更開心了。但媳婦不笑,黑著臉。
按理說,孫子望著他笑,應該不認生了吧。老人心想。
老人跟兒子說,抱抱孫子。老人用乞求的眼光看著兒子。兒子遞了過來。媳婦一把搶了過去,瞪著眼說,要嚇著孩子。
兒子看看媳婦,無奈地說,爸,你坐坐,就讓媳婦抱,你好好休息一下。
老人也尷尬地說,好,坐……坐。
第二天,老人執意要回家,說地里的莊稼得下肥了,嫩苗得侍弄好,才有好收成。兒子百般挽留不成,只得讓老人回家了。
我說,這次你是來抱抱孫子?
老人說,看看孫子心里就踏實了。
就在這時,電話接通了。
老人的兒子接的電話,問他現在在哪里?兒子說,我們現在不在家里,外出旅游了。
正當我想跟他說他父親來了時,老人搖頭示意我不要說。于是,便匆匆掛了電話。
我疑惑不解,老人怎么不跟兒子說來看他呢?
老人嘆了口氣,說這次時機不好,孩子也不容易,就不打擾他們了。
老人提起身邊的蛇皮帶,往肩上一扛,從兜里掏出一把手電筒,側過臉,飽含歉意地說,小伙子,謝謝你了!
這時天色已暗下來,都市里七彩霓虹燈次第亮起。老人傴僂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有風拂過,我感覺到很冷。
(責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