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17世紀是荷蘭資本主義經濟開始蓬勃發展的時代,經濟的繁榮造就文化的興盛,兩位偉大的荷蘭藝術家弗朗斯·哈爾斯和倫勃朗·哈門士·凡·萊茵就誕生于此時。本文從17世紀荷蘭社會狀況和這兩位藝術家的生活經歷出發,分析兩人作品的相似性。
關鍵詞:荷蘭 哈爾斯 倫勃朗 繪畫 畫家
弗朗斯·哈爾斯(Frans Hals,1581—1666)和倫勃朗·哈門士·凡·萊茵(Rembrandt Van Rijn,1606—1669)是17世紀荷蘭兩位杰出的現實主義藝術家。二人處于同一時代、同一國度,有著極其相似的生活經歷,而且都為后人留下了精湛而豐富的繪畫作品,成為被人稱道的繪畫大師。本文即想進入17世紀荷蘭這兩位大師的人生,去感悟他們的繪畫,對他們的人生做出一種評述,揭示其藝術表達的真諦。
一、十七世紀荷蘭的社會狀況及其對繪畫藝術的影響
16世紀末,經過與西班牙菲利浦二世長期艱苦的戰爭,低地國家的七個聯合省終于獲得了獨立。盡管當時的荷蘭僅僅是七省中的一員,但它恰恰是城市與主要的社會經濟活動最集中的地方。這些聯合省組成了一個由執政官領導的共和國,它們擁有極高的地方自治權。除了鹿特丹的埃拉斯姆這一特例之外,荷蘭沒有自己的文化或藝術傳統,它幾乎是突然出現在歐洲列強面前。這個人口不多、不斷與海洋斗爭的民族,通過巧奪天工的運河系統和風車,將他們聚居的景色單調的平原建設成令人神往的沃土。在短短的幾十年里,荷蘭就從無名之地變成令整個歐洲大陸刮目相看的國度。17世紀初,由于印度公司的繁忙商業活動,阿姆斯特丹港和鹿特丹港成為歐洲最繁榮的商業和金融中心,由社會財富的平均分配所奠定的牢固物質基礎更讓荷蘭人團結一致,引以為榮。通過大規模、明智的掃除文盲運動,新荷蘭語取得了獨立的地位,并從此完全從德語中分離出來,獲得了作為一種文學語言的尊敬。加爾文教成了官方宗教,人們過著節欲、嚴守道義的生活,但荷蘭人卻以不同尋常的寬容,接納了為數眾多的天主教徒以及猶太人,在那里有比較廣泛的言論自由與信仰自由,其他國家被迫害的異教徒紛紛逃到荷蘭避難,許多學者到荷蘭著書立說。這些少數民族以及具有原創性的文化豐富了荷蘭的文化世界。
簡而言之,17世紀的荷蘭人享有無與倫比的舒適個人生活以及和諧的社會生活。由于既沒有宮廷或者純粹的貴族階層,也沒有享盡特權的教會階層,一個由實業家、專業人士、商人和金融家組成的資產階級在17世紀的荷蘭成為社會的主流。當時的荷蘭不存在意大利那種倡導和贊助美術的方式,不存在需要華麗裝飾的宏偉宮殿和教堂,美術家面對的是富足起來的資產階級。在這塊土地上,通過英勇頑強的斗爭獲得和平、得到發展的資產階級,能夠充分認識到自身的能力與價值;他們并不欣賞貴族和天主教會人士的愛好,覺得那些宏大的華美作品距自己太遙遠,無法滿足自己的趣味。他們需要荷蘭美術家表現他們的形象、他們的生活、他們的環境,反映他們的趣味和理想,一句話,他們希望用美術為他們服務。因此如何表現人的自尊心、自信心,如何反映人的現實生活、人的情感與愿望,就成為荷蘭畫派多數藝術家關心的主要課題。在這種形勢下,貼近當代現實生活的肖像畫、風俗畫、風景畫、靜物畫流行起來,成為荷蘭美術的主要體裁。荷蘭畫家勇敢地掙脫了千余年以來神話和宗教題材的束縛,而把現實生活作為藝術創作的源泉,絕大多數畫家都以現實生活為題材,新興的資產階級和中下層平民開始成為繪畫中的重要角色,繪畫藝術反映現實生活的深度和廣度也大為增加,這是他們對現實主義藝術的一大貢獻。
荷蘭藝術由于寫實而受到廣大民眾的歡迎,資產階級商人、行政官員、市民熱衷于購買繪畫,用來裝飾他們的私宅、辦公場所和公共建筑。這種需求促使最初的美術品市場形成,美術商業化的局面開始出現。當時油畫貿易還有個專有名詞叫阿姆巴赫特(Ambacke),藝術商品化促使藝術走向社會。作品的銷路決定美術家的生存,這也促使美術家在創作樣式和體裁上專門化。阿姆斯特丹、哈勒姆、德爾夫特、馬得勒支、萊登等城市涌現出一大批畫家,他們的創作構成了豐富多彩的17世紀荷蘭美術全景。當時荷蘭畫家之多,可以和15世紀的意大利相媲美。
二、哈爾斯與倫勃朗人生的相似之處
弗朗斯·哈爾斯于16世紀末出生于安特衛普一個服裝工人的家庭,幼年時隨父遷居荷蘭時,荷蘭已擺脫西班牙統治而獨立,成立了世界上第一個資產階級共和國。它的紡織業和海上運輸業十分發達,沿海港口城市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繁榮。哈爾斯一家便定居于阿姆斯特丹西部的海港城市哈勒姆——這個水手、商人和手工業者的城市。之后,哈爾斯的整個一生及其活動都與這個城市聯系在一起,在這里他接受了美術教育,開始了他的藝術人生。而17世紀初,荷蘭另一位偉大的畫家倫勃朗·哈門士·凡·萊茵誕生于萊登的一個磨坊主家庭,他的出生注定他擁有了一個磨坊主父親和一個做鞋匠的哥哥,在磨坊里的生活成為日后他一生的根基。雖然他曾被寄托著父輩的期望在萊登大學學習法律,但他天生的敏感與多思讓他很快放棄了學業而轉學繪畫。哈爾斯與倫勃朗二人都幸運卻又不幸地生于平民家庭。平民出生的所幸之處在于這純粹的生命開始讓他們自然地進入了17世紀荷蘭藝術的思想精髓,他們的繪畫開始是自己個性的選擇、天賦的必然,更是時世的造化。上帝選擇他們作為繪畫的使者來到了人間,并不忘給予了他們17世紀荷蘭藝術對于生命底蘊要求的條件,即真實而平凡。哈爾斯與倫勃朗的人生作為畫家是幸運的,而當他們作為一個純粹的人時,他們又是那樣不堪重負,在留給后人那一幅幅絕世之作的背后是那讓人不禁嘆息的凄厲的生活經歷。
哈爾斯出身平民,至死也未擺脫生活的窮困。1610年他加入了圣路加行會,開始了職業畫家的生涯。雖然他的繪畫一度讓群眾喜愛,但生活的不如意一直伴隨他。在其前妻死后,又娶了個沒文化的女人,成為十二個子女的父親;難以承受的家庭負擔,使他終日泡在小巷的酒館里逃避現實。成年后的哈爾斯放蕩不羈,喜貪杯中之物,他的天才難以遮掩生活的不幸和自我墮落。從17世紀40年代開始,日益富裕的荷蘭市民對哈爾斯的寫實作品逐漸感到厭倦,他們更傾向于具有都市情趣的肖像作品。哈爾斯的訂單越來越少,生活更加窮難,1660年他被迫接受美術家行會的補助金。這位天才畫家,在其垂暮之年,境遇非常凄慘。1666年8月底,八十五歲的老人孤苦伶仃地死去。就連他的喪事,也得由市政當局提供捐款。
出生卑微的倫勃朗曾一度成為“上流社會”的一分子,他的第一任妻子薩絲佳出生上流社會,雖然沒有過多的財產,卻讓倫勃朗取得了上流的身份。倫勃朗在畫出《杜普教授的解剖課》后,更是成為了大眾欣賞的畫家。他擁有了大房子,也可以大肆收藏他喜愛的繪畫、雕塑等藝術品,但不精于理財的畫家也因此陷入了債務的困擾之中,踏上了生活的困窘之路。而畫家于1642年創作的《夜巡》是他繪畫成熟的標志,也把他推向了生活的深淵。這一超越當時大眾欣賞水準的作品讓人們徹底拋棄了畫家。在倫勃朗的繪畫生意一蹶不振的同時,他深愛的妻子薩絲佳病逝。從此畫家步入生活的低谷,直至生命終結。倫勃朗的第二任妻子亨德麗吉是他的傭人,卑微但是善良,陪伴他直到1662年病逝。1668年倫勃朗的愛子泰塔斯病逝。1669年,歷經苦難與滄桑的畫家在憤恨、不甘與疲憊中結束了一生。
比較這兩位藝術家的人生經歷,都能用平凡、苦難做出其一生總的評說。而平凡與苦難恰好是處于底層,世世代代人民大眾的生活的最好詮釋詞。17世紀荷蘭雖然建立了資產階級共和國,綜合國力有了很大提高,人民也有了一定自覺,但人民生活苦難的本質沒有改變,他們獲得的只有一定覺醒的力量,于是他們有了生活的代言人——這些有感悟力、表達力的畫家們。而真正控制繪畫市場的資產階級用他們的眼光左右著生活,包括藝術家的生活。他們得不到想要的,就把藝術家餓死。哈爾斯與倫勃朗出身平民,生活于平民之中,無法把握資產階級藝術的“真諦”。在生活中不得其所,藝術也才得到了它本質的力量。
三、哈爾斯與倫勃朗藝術的相似之處
“作為社會意識形態的美術,同其他形式的社會意識形態一樣,是建立在一定社會經濟基礎之上的上層建筑,它的發生和發展歸根結底是為經濟基礎所決定的。這種決定作用,表現在美術的發生和發展上,是經濟基礎最終決定了各個歷史階段的美術的主要內容和形態。”①我們從本文第一部分可以看到17世紀荷蘭已經建立了資產階級共和國,發展了資本主義經濟,社會經濟狀況有了很大改善,人民開始有了關注藝術這一奢侈品的經濟基礎,隨之而來的是市民繪畫市場的形成。與市民欣賞趣味相一致的室內裝飾風景畫、靜物畫、風俗畫以及人物肖像畫大行其道。哈爾斯與倫勃朗順應這一大環境選擇了肖像畫作為他們繪畫表現的內容。肖像畫包括群體性肖像畫和單人肖像畫,二人關于這兩種繪畫題材的作品遺留豐富。哈爾斯的群體性肖像畫的代表作有《哈勒姆市圣喬治市民衛隊軍官們的宴會》(1627)、《圣哈德里安騎士團理事們的肖像》《哈勒姆市敬老院董事會嬤嬤們的肖像》 (1664)等。倫勃朗的這類作品也頗豐。其中三幅巨大的群像可作為他整個繪畫生涯的里程碑:《解剖學課》(1632)使他嶄露頭角;《夜巡》(1642)標志著其畫風的轉變——從此畫面變暗,并且著重內心刻畫;最后是暮年所作的《呢絨商會》(1662)。單人肖像畫是畫家能夠如實表達身邊人物的一種較好的表現題材,因此從中可更多了解二位畫家的風格。哈爾斯用他天才的捕捉力表現了一幅幅充滿生命力的畫卷。他最具代表性的肖像杰作《吉普賽女郎》(1628—1630),人物神采飛動,栩栩如生;其他還有《彈琴的小伙子》《軍官》《伊薩貝拉》《微笑著的騎士》《老太婆巴貝》等,都讓觀者似乎親見畫家揮灑的畫筆。倫勃朗的單體肖像讓我們關注更多的是他對于家人以及自身的描繪。倫勃朗對于兩位妻子的表現很多,代表作有《薩絲佳裝花神》《亨德麗吉·斯托菲爾》《浴女》等。倫勃朗是歷史上自畫像最為豐富的畫家。年復一年,畫家平靜地注視著自己,透過外部描寫發掘在靈魂最深處的秘密。倫勃朗的肖像畫還包括圣經題材,雖然題材是傳統的,但畫家的描繪卻是完全生活化的,絲毫不見神圣的氣氛,描繪的依舊是身邊大眾。如作品《圣家族》完全是荷蘭農村居民生活的真實寫照。哺育的母親、慈祥的老奶奶、勞作的仆人,畫面中一派祥和的氣氛,讓人心中感受的是愛,而非神圣。可見從繪畫題材上來看,哈爾斯與倫勃朗是大同小異的,荷蘭的人民大眾是他們繪畫共同的源泉。
四、結語
“美術家作為社會中的一員,必然會受到當時的社會思潮和藝術思潮的影響。”②14世紀到16世紀的文藝復興運動打開了中世紀封建神權對人民思想的束縛,這一思想領域的革命與社會生產的發展相輔相成,構筑了17世紀的荷蘭。文藝復興所提倡的人權和人性、資本主義的民主主義、人民自覺而形成的現實主義,就是當時荷蘭的社會思想狀況。17世紀后半期在英國首先發起,爾后發展到法國和德國,波及荷蘭,意大利、比利時、奧地利等國的歐洲啟蒙運動更是對當時荷蘭的集群思想狀況作了很好的后兆說明。哈爾斯與倫勃朗生活于人性意識風起云涌的年代,均成為17世紀荷蘭偉大的現實主義畫家?,F實主義關注身邊群眾的生活,用真實、毫不矯飾的繪畫語言描繪物象,從而再現現實生活。通過上文我們也可以了解到,哈爾斯與倫勃朗在他們的肖像畫中堅定地實現了這一原則。無論是哈爾斯對于普通民眾的真實再現,還是倫勃朗對于家人的描繪、圣經故事的表現,都從未脫離現實的依據,他們的眼中只有真實的物象,來不得一點虛假。他們生活的時代、他們的出生,以及他們現實的生活狀況都給了二人一個準確的定位,那就是“現實主義肖像畫家”。
①② 王宏建、袁寶林:《美術概論》,高等美術教育出版社1994年7月版,第51頁,第231頁。
作 者:金淑芳,碩士,廣東工業大學通識教育中心講師,研究方向:美術理論。
編 輯:張晴 E?鄄mail:zqmz06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