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教育第二市場融資：北美國家的實踐

倪琳

摘要：為更好地完成高等教育的基礎使命：教學和研究，北美國家大力發展高等教育第二市場。在金融市場，高校基金主要投資養老金市場和商業票據市場。在房地產市場，大學通過資產證券化和房地產信托兩大工具獲得融資。基于增強融資并提升國際競爭力，我國高校需強化教學與研究這一高等教育基礎使命，大力發展校有企業，強化高校基金的市場投資能力，積極發展高等教育公私伙伴關系，充分發揮高等教育服務經濟社會發展的功能。

關鍵詞：高等教育；融資；第二市場；北美

高等教育要發展是不存爭議的共識，但如何選擇發展路徑卻存在諸多意識分歧，分歧的焦點在于高校采取什么樣的籌資模式以完成其教學和研究使命。如果將我國高等教育置于全球高等教育發展的歷程里，僅籌資而言，財政是高校經費的主要來源，在我國高校表現尤為突出。特別是地方高校，財政資金幾乎成了學校經費的唯一來源。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實施的高等教育全面收費制度，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高校財務困境，但教育收費仍然屬于財政的非稅收入，教育經費依賴財政的本質沒有改變。九十年代末，適逢高等教育擴張這一大的歷史背景，借助于商業貸款，高校教育教學基礎設施已得到很大改觀，教學、研究水平也得到了較大提升。但隨著還款高峰的到來，巨額貸款已成高校難以承受的壓力，由于缺乏“多渠道籌資”，一些高校連正常的教學、科研活動都艱難維持，更不說有大的發展了。全球經濟一體化，知識經濟的快速發展與各國文化的廣泛交融，對高等教育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我國高校如何參與國際競爭？如何在經濟社會發展中發揮更重要作用？其中，辦學自主并進一步拓寬融資渠道，有效獲取豐富的教育資源是關鍵。或許，北美高等教育在第二市場的融資實踐對我國高校有一定的啟發。

一、高等教育市場

在高等教育體系中引入市場競爭機制的較早倡導者當屬美國經濟學家弗里德曼。他在《資本主義制度與自由》一書中，論述政府與市場在高等教育發展中的各自作用時認為，由于政府失效，以及受教育者從高等教育中獲得較大的經濟利益，在高等教育中引入市場機制，會促進教育質量的提高并增加教育服務的供給。基于高等教育的公共產品屬性和外部性特征，高等教育市場具體可以劃分為高等教育第一市場和第二市場。高等教育第一市場是教學和研究市場，它是實現高等教育的基礎使命。基于大學開放的市場環境，而大學本身又可以看成是許多市場的集合，它們既分離又重疊。有些市場組成并滿足研究功能，包括有豐富研究者的市場、研究資金市場、出版市場和學術性學生市場等。在發達的市場經濟國家，競爭機制在教育資源配置中處于主導地位，而核心競爭力則是高校的名望及其社會影響力。教學市場是由教學設備市場和學生市場組成的。

除了教學和研究以外，北美大學還參與許多其它市場，其中的大多數直接或間接支持其最初的使命，而高等教育第二市場則是近年來發展迅速并具有良好發展前景的市場。大學參與高等教育第二市場有兩個方面的意義。一是大學通過參與實際市場并進行資本運作，正確認識和了解市場需求，明確人才培養方向；二是全面理解并評估大學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影響。高校培養的畢業生、發行的出版物和智力財產所形成的知識傳播功能常常被看成是高等教育的基本貢獻。[1]鑒于大學雇傭了大量雇員并是所有商品和服務的消費者，因而又被看成是經濟增長貢獻的源泉。盡管這種貢獻的范圍可能部分局限于大學所在地區的財產價值，或者僅僅增加大學的資產或者財富，但大學成果的出版和運用對國家乃至全球經濟發展的貢獻都是不言而喻的。大學參與第二市場的規模與深度差異很大，它受多重因素的影響，如市場的規模與本質、大學參與市場活動時間的長短、組織活動的重要性等。事實上，市場活動已經滲透到學術的各個方面，在大學活躍的有些市場，甚至已經形成了機構參與范圍和影響效度的一般規范。高等教育第二市場是大學參與的除直接的教學和研究市場以外的市場，它又細分為兩個層次。

高等教育第二市場的第一個層次是指那些與知識財產密切聯系的，如研究的商業化成果和大學出版物等商品與服務市場。北美的諸多大學均參與提供如藥物測試和政策咨詢等服務。從高校就業人數和取得的收入來看，大學涉及的主要是服務領域。企業贊助也屬于市場的第一層次。如美國一些大學體育運動項目是最常見的企業贊助類型[2]，它也是大學獲得收入的重要渠道之一。典型例子是全國大學體育協會東南聯盟足球比賽的電視轉播費就達到30億美元[3]。

高等教育第二市場的第二層次包括金融市場和房地產市場。該層次區別于第一層次的重要特征是：第一，大學發現，沒有第二市場，他們無法完成教學和研究使命。比較而言，大學更關心的是決定是否或者在多大的程度上作為服務提供者參與知識財產運營活動。北美的所有學校均參與金融市場，而在房地產市場，大學參與程度差異較大。上述體育市場，美國大學參與程度高，加拿大大學參與程度低。[4]加拿大和美國大學都從事知識財產經營活動（如研究商業化），以及提供各種服務。而影響市場第二層次的因素是組織的規模、組織的注冊年限、組織所處的位置和基本就業人員的人口特征等。第二，影響大學參與第二層次市場的因素是決策的集中程度。這種決策取決于兩個重要方面：其一是大學關于是否介入以及由誰代表機構介入此類活動；其二是大學因參與這類活動所形成的風險資產占總資產的比例。鑒于集中性的參與第二層次市場決策機制，直接介入市場第一層次的高校數目比介入第二層次的高校數目多得多。因而，高校也從第一層次的市場獲得較多融資。但從近年的實踐及其發展趨勢來看，北美大學紛紛介入第二層次的市場，并獲得可觀的經濟收益，它已經成為高校融資的重要渠道。

·教育經濟·高等教育第二市場融資：北美國家的實踐

二、北美高等教育第二市場融資

1金融市場融資

北美高校充分利用金融市場獲得籌資，其中，高校在養老金市場和商業票據市場的資本運作最為活躍。

養老金市場。對于國外眾多高校而言，沒有復合的投資管理能力，大學便不能生存。大學積極通過職業經紀人和基金直接介入資本市場。事實上，在大學的投資實踐中，各種投資形式兼而有之。而在投資項目上，養老保險和養老金是大學投資的首選。2006年，美國大學運作的保險基金達到3000億美元。

耶魯大學基金是復合投資的典型代表。2011年在耶魯基金的投資中，權益投資占34%，房地產投資占20%，絕對回報類為17%，自然資源類是9%，國外股權占9%，國內股權占7%，而債券和現金為4%。2010、2011、2012年三個財政年度，其捐贈基金的投資平均年回報率為1042%，超過917%的基準線。2012年以前的十個財政年度，平均年回報率為949%，超過709%的基準線。在過去二十年，平均年回報率為1229%，超過923%的基準線。[5]在投資項目上，耶魯大學的養老保險投資有著諸多的成功案例，并成為商學院教學方案制定的標準。2007年底，耶魯的養老保險基金價值達到180億美元。這里，機構養老保險基金的規模對其正常運行產生顯著的影響。按照與耶魯大學達成的協議，耶魯養老保險基金每年向耶魯大學發售基金，從1985年到2000年，大學每年支付由5000萬美元上升到4億美元，相當于耶魯大學公共預算的30%。而且，大學從養老保險基金獲得的收益比從其它渠道獲得的收益在資金使用上具有更大的靈活性。

相應的，加拿大大學也在養老金市場進行了大比例資產配置，約克大學（2007年）和多倫多大學（2008年）分別達到77%和56%（如表1）。但近年來，大學越來越依靠捐贈滿足其日益增長的支出。而在經濟危機的沖擊下，大學的捐贈收入在下降，迫使其調整經營戰略。[6]進一步強化養老金投資管理，提高其收益，成為大學經營戰略的首選。

商業票據市場。另一個諸多高校已經參與其中的金融市場是以資產為支持的商業票據市場（AssetBacked Commercial Paper Market，簡稱ABCP）。對于美國大學而言這個市場非常重要，因為它已成為一種諸多學生收入來源的重要替代工具。高校從事學生貸款擔保和其它付款業務以改善其現金流，以及降低學校管理學生繳納現金的成本，并通過提供彈性支付計劃為學生順利進入學校學習提供便利。第一馬泊赫是一個規模較大的學生貸款證券化代理和提供學生保險證券化工具的保險公司。2005年第一季度，第一馬泊赫就審理了375，000份貸款申請，涉及4400所學校，并分配了數十億美元貸款給投資顧客。[9]

加拿大大學主要以投資養老金、捐贈資產和其它的投資參與到ABCP市場之中，它更倚重投資價值。加拿大的ABCP市場的流動性危機對大學的流動性和現金需求不會產生明顯的影響（University of Calgary，2008）。從大學的公告可以看出，他們多數以直接、明確的方式披露其不良資產。不管宏觀環境如何變化，大學經營資產是直接和顯性的，但項目的再投資不可避免地受到投資結果的影響。

2房地產所有人關系及其管理

北美大學擁有并管理房地產，這是一種較為常見的投融資行為。無論大學房產的位置如何、擁有的數量以及管理狀態、建筑物水準及年限以及房地產占總資產的比例等，大學在房地產市場的投資行為及其影響都值得關注。大學主要通過資產證券化和房地產信托兩大工具從房地產市場獲得融資。

資產證券化是大學通過房地產市場獲得融資的重要途徑。2007年，哥倫比亞大學的資產負債表顯示，土地和建筑物的折余價值及建筑物修繕價值分別是16億美元和161億美元，總計177億美元。這些資產被抵押成28種獨立的債券即總值為12億美元的債權。[10]佛羅里達州立大學位于258，000人口的佛羅里達州的蓋恩斯維爾的中心，大學有980幢建筑，其中住宅為1690萬平方公尺，教育和其它使用空間為2000英畝。2006年的資產負債表顯示，其房產的75%被抵押成總值為63億美元的債權。與此類似的是，加拿大有885%的大學參與資產證券化的融資活動。

在資產管理方面，北美大學的融資凸顯建筑物價值低估傾向。如2007年，哥倫比亞大學在曼哈頓地區擁有246幢建筑物，包括7300套住宅公寓和1300萬平方公尺的封閉空間。而在曼哈頓的上西區，500平方公尺的公寓價值超過50萬美元。也就是說，哥倫比亞大學僅住宅一項就價值36億美元，遠超過曼哈頓全部房地產證券投資組合價值總額，其資產價值被嚴重低估。

同樣，加拿大大學建筑物的市場價值低估現象也很普遍。如表2所示，從大學總資產的建筑物賬面價值百分比、每平方英尺的建筑物賬面價值和每平方英尺建筑物的原成本等三個指標來看，與市場價值相較，不僅機構建筑物的原始成本或者賬面凈值被嚴重低估，而且機構全部房產的賬面價值與實際價值都相差甚遠。而且，大學建筑物平均年限越長，以原始成本或賬面價值代表的市場價值也越低。或許大學建筑物大多年代久遠，準確判斷其價值存在諸多困難；或許大學為了實施自我保障，將大學建筑物的部分市場價值“特意隱藏”起來。不論“隱藏”出于何種目的，以上現象足以說明，一種代表新興理念的會計準則亟待產生。

北美高等教育機構房產組合系統性價值低估的可能后果是，相較于其它部門，高校資產的維修成本過高。基于大學建筑物的特殊用途及跨越范圍大，高的維修成本可能導致這些有“充沛活力”的資產提前退出而浪費或因廢棄而貶值。[11]

大學房產價值的低估直接影響房地產信托管理并減少大學信托融資。眾所周知，在私人部門，未被充分利用的資產不會存續很長時間。而信托的責任則是促成投資回報最大化，因而，信托組織熱衷于關注支撐高等教育的資產是否已被充分利用，并千方百計促使大學資產高效運行，以完成其基礎使命。房地產信托也成為北美高等教育融資手段之一。

三、啟示與政策建議

我國高等教育發展面臨三大障礙：一是債務負擔沉重。全國高校債務規模到底有多大，還沒有一個權威數據。但僅廣東省每年7億元的貸款利息，是公立高校難以負重的，更不用說還本了。財政豐裕省份尚且如此，其它省份高校的財務困難則更大。二是教育財政資源不足。“窮國辦大教育”是教育財政不足的最佳注解。2012年我們終于實現了4%這一眾望所歸的財政教育支出目標，它表明我國財政教育投入邁上了一個新的臺階，但同時又面臨目標暫時性缺失的尷尬，加之基礎教育財政的競爭，高等教育財政增量支持存在不確定性。三是高等教育融資渠道單一依然故我。我國高等院校中唯有部分部屬院校能夠實現多渠道籌集辦學經費，多數高校尤其省屬院校基本依靠財政資金得以維持。經費不足是我國高校發展的主要瓶頸。借鑒北美高等教育融資經驗，我國高校融資需要在以下幾個方面進行改革與突破。

1進一步強化高等教育基礎使命：教學與研究

隨著世界經濟一體化和人才競爭全球化的加劇，尤其是近年來大學生就業困難的沖擊，大學的歷史使命這一基本認識出現一定程度的模糊甚至偏差，將大學使命與大學功能混為一談者有之，如奉行人才培養、科學研究和社會服務為大學基礎使命，甚至將大學使命孤立為以就業為導向的人才培養。當前需要將高等教育基礎使命的認識統一到教學和研究上來。教學是大學的基本活動之一，是人才培養的關鍵內容。通過教學，將人培養成獨立、自我完善和全面發展的人，而不僅僅是立即就業的專門人才。大學的研究活動是促進創新、推動社會進步的關鍵力量，它為教學豐富了素材和知識。另一方面，教學也為研究培養了人才。因此，教學和研究構成了大學的基礎使命。除了培養人才和科學研究功能以外，大學還具有服務社會的功能，它是直接或間接為教學和研究這一基礎使命服務的。

2大力發展校有企業，提升高等教育社會服務功能

大學的研究與創新使其具備全方位服務社會的條件，而興建校有企業以及完善校有企業的現代企業制度則是大學提升其社會服務功能的重要路徑選擇。該路徑通向高校服務社會并自我搭建平臺，其優越性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大學研究成果通過產學研結合，能夠得到及時地檢驗，并迅速形成社會生產力，它是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載體；二是校有企業不僅能增加就業，還為學生提供了穩定的實習基地，并成為高校和市場的橋梁，為學校人才培養和教學改革提供了豐富的市場信息；三是校有企業是高校融資的重要渠道之一，它有力地支撐著高校的教學和研究活動。當然，要充分發揮校有企業的融資功能，按照現代企業制度去設立和改造校有企業是必要且必需的。鑒于高等教育 “不以營利為目的”的特征，校有企業的盈利一直沒有得到重視，因此，校有企業產權不清問題普遍存在。其原因在于將高校營利和校有企業盈利混淆起來。事實上，校有企業盈利非但沒有損害高校非營利的設立宗旨，相反，它有力地支持了“以財政撥款為主、其他多種渠道籌措高等教育經費為輔”的高教體制。

3強化高校基金的市場投資能力，拓展高校融資渠道

高等學校辦學資金的另一個來源是社會捐贈。根據市場經濟國家的高等教育發展經驗，社會捐贈一般占高校辦學經費的20%左右，并有逐漸提高之勢。因此，國外高校便將捐贈作為一項產業去經營。我國政府對高校基金的融資功能給予了充分的重視，并將其納入非營利性組織框架內統一管理，這從制度上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持。截止2011年8月，國內已注冊的高校教育基金會超過241家，但高校基金會投資和盈利能力則有待提高。到2010年底，大學基金會的凈資產規模為916 億元人民幣，且其中只有55 家基金會（占32%）開展了投資活動，投資金額為411億元，投資收益為23 億元，投資收益率在5% 以上的高校基金會只有區區9家。[12]高校基金會仍然依賴捐贈獲得收入，即便這樣，總額上還是比較低，2010年捐贈收入總額也只有448 億元。高校基金要積極介入資本市場，或者依托自身的投資團隊，或者委托專業投資機構，在科學控制投資風險的前提下，進一步放大基金的投資功能，爭取更多的投資收益，為教學和研究提供資金支持。當然，政府規范高校基金投資領域以規避風險以及為高校基金投資提供財稅政策支持，是促成高校基金投資獲益的不可缺少的外部條件。

4積極發展高等教育公私伙伴關系，盤活高校資產并提高其利用率

教育公私伙伴關系（PPP）的國外實踐表明，公私伙伴關系治理模式不僅能緩解政府財政支出壓力，更因引入私人資本與管理技術，從而提高公共支出效率，帶來更多更好的公共服務。教育公私伙伴關系突出表現在融資優勢上，根據我國高等教育發展現狀及其特點，可選擇以下幾種類型：一是教育基礎設施建造—運行—移交（BOT）模式，即在高校新建教育基礎設施中建立學校與私人企業結成的伙伴關系。由私人企業建造、運行學生宿舍及體育運動中心等基礎設施，學校購買服務，30年后私人企業將設施移交學校。此模式可避免學校一次性巨額投入的財政壓力，同時還轉移了管理責任。二是購買—更新—運行—移交 （PUOT）模式，即將現有的教育基礎設施出售給私人部門，私人部門對相關設施進行修繕并運行，學校購買服務，30年后私人部門將資產無償移交學校。此模式使得學校一次性收回其固定資產投資，償還銀行貸款，減輕債務壓力，并提高服務供給水平。

總之，通過市場機制獲得融資，是高等教育發展的必然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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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志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