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陽
一、由《三顧茅廬》等課文教學產生的困惑
課文《三顧茅廬》是根據《三國演義》的片段改編的,寫的是劉備第三次成功請諸葛亮出山的故事。三課時的教學使學生體會到羅貫中寫故事的巧妙。課文所在單元練習中,附有兩個《三國演義》的內容,一是誦讀一段“關云長溫酒斬華雄”,二是讀背八個與《三國演義》有關的四字詞語(這一內容要教學兩課時)。如此教學,學生可以初步感受到《三國演義》中人物的智慧,多數學生也因此有了進一步閱讀、討論的興趣。這是老師所期盼的,也是語文課程改革所期待的。但在接下來的教學中,對《三國演義》整本書的閱讀卻必須停下來!因為這不是課程標準規定的教學目標與內容,課程標準沒要求四年級學生讀這部書。另外,如果把有關整本書的大量的討論引進課堂,那么,教材中其他的課文就沒時間教了。
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比如學習《宋慶齡故居的樟樹》一課也存在類似問題。當下的學生對周恩來、宋慶齡了解非常少,對故居文化也比較陌生,學完此課,學生還來不及打開有關周恩來、宋慶齡的書籍,就必須結束。再如《維生素C的故事》講的是世界偉大航海家哥倫布的故事,而他的《航海日記》值得學生去讀;維生素有很多種類,維生素的發現背后都有科學家獲得諾貝爾獎的故事,但學生來不及找那些書,來不及打開那些精彩,來不及享受更多的智慧,課也必須結束。又如張志和的唐詞開山之作《漁歌子》,僅僅課文中的一首,僅僅教一節課,怎么可能讓學生真正走近張志和?怎么可能讓學生了解張志和創作的其他四首《漁歌子》及其對后世的深遠影響?更不可能讓學生了解“漁歌子”“一地一景一事一思考”的創作規律并模仿填詞了。其他的如《海倫·凱勒》《二泉映月》《鄭和遠航》《司馬遷發憤寫(史記)》等課文,教師都是只能在兩三個課時里匆忙結束。
這是一種痛!是多少年來無數語文老師有過的痛!像這種因為一篇課文學習而產生的研究性閱讀、整本書閱讀,卻因為還有更多的課文等待師生去學,就不得不停止的教學之痛太多了。
二、語文學科需要通透之教
2011年1月9目,我國科學院院士汪品先先生在《文匯報》上發起“創新的障礙究竟在哪里?”的大討論。連續50天,發表了百余篇科技、教育、文化界精英的文章,其中關于教育教學的思考發人深省。專家們認為:教學需要“透徹地教與學”;一個人的認知規律是“該學什么就學什么,該學多少就學多少,要學就應該學透”;“中小學教師要在改進教學方式上更加積極”。思考當下中小學語文教學,中小學生該學什么?該學多少?不應該是模糊一片,而且學透也是必需的。那現行的中小學語文教材能否讓教師教得通透、學生學得通透呢?
自從我國中小學語文每冊教材編寫三四十篇課文以來,一篇課文的教學時數一般是一至三課時,即獨立閱讀課文、閱讀課文、講讀課文分別教一、二、三課時。于是,一篇課文教完,匆匆忙忙地趕教下一篇課文,四個多月,一冊教材教完。學生一課課、一本本做完“課課通、課課練、單元測試”等,期末考完試,教學任務就完成了。教得累,學得苦。這樣的教學能通透嗎?早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著名的語文教育家呂叔湘先生就憂慮地說:“中小學語文教學問題是個老問題,也是當下不容忽視的一個嚴重問題。中小學語文教學效果很差,中學畢業生語文水平低,大家都知道,但是對少、慢、差、費的嚴重程度,恐怕還認識不足。……十年的時間,2700個課時,用來學本國語文,卻是大多數不過關,豈非咄咄怪事!”2013年2月1日,《中國青年報》發表了《北大教授呼吁:救救語文教育!》一文,文章中有這樣一段文字:“北京大學微電子學研究院教授張海霞手里的理工科大學生的文稿,寫通順了的沒有幾篇,她越看越生氣:‘這語文都怎么學的?!于是,張海霞在網絡論壇上疾呼:‘救救語文教育,救救我們的中華文化。她直陳:‘我們的語文教學真的是出大問題了!我們的教育真是出大問題了,過度的強調數理化等技術學科的教育、英語的教育,而忽視了我們賴以生存的根本——漢語的教育,這是怎樣的一個恥辱和潰敗呀!”四十多年了,這些大問題至今還沒有解決,原因肯定很多,但與一冊教材編了三四十篇文章,每篇只能教個皮毛,大量時間用在重復性的練習上,達不到真正意義的通透,應該有關聯。
再來看看2011年版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中的一些新規定。在寫作教學實施建議中有條新建議:“要重視寫作教學與閱讀教學、口語交際教學之間的聯系,善于將讀與寫、說與寫有機結合,相互促進?!币黄n文只能教兩三個課時,一學期有那么多篇課文。能帶動整本書的研究性閱讀、讀寫結合嗎?另外,“多讀多寫,日積月累”寫進了課程基本理念“正確把握語文教育的特點”中,這是我國百年教學大綱、課程標準史中首次出現!這算不上新的理念,說明我國義務教育應該正式走進多讀多寫時代。“多讀”不可能指多讀教材上的課文,因為課文及學習時間已經固定,不可能多讀,多讀應該是多讀課外的東西;“多寫”不可能指多寫課內習作,因為課內習作每年不少于16次,也是固定的,多寫只能是課外作文!多年的每冊教三四十篇課文的實踐證明,用如此教材教學,占用了師生很多時間,學生根本沒有時間去多讀多寫!
面對如此現狀,筆者把一篇課文只教一至三課時的語文教學稱為挖坑式教學,因為教師教完一個個生字新詞、一篇篇課文、一次次習作,學生看似完成了識字、閱讀、寫作、練習等任務,但創造性之“水”(熱愛母語,熱愛寫作,熱愛閱讀,善于思考,思維敏捷,良好學習習慣,學習方法等)始終沒有出現。一學期挖了三四十個坑,小學六年挖了三四百個坑,初中、高中繼續挖坑??涌訜o水、少水,或只有渾水,這不是語文教學的災難嗎?
三、通透之教,需要適切的語文教材
2001年,新課改來了。十多年間,中小學產生了幾十套語文教材。在篇數上可以說差距非常大。拿出2001-2009年間出版的幾套小學語文教材,可以發現:上海教育出版社陶本一主編的小學語文教材,一年級第二學期有58篇課文、16首古詩,四年級第一學期就有48篇課文、16首詩;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鄭國民、馬新國主編的小學語文教材,三年級下冊有28篇課文(含2首古詩),五年級上40篇課文(含4首古詩);語文出版社王均、楊曙望主編的小學S版語文教材,四年級下冊有32篇課文(含3首古詩)、五年級下冊有30篇課文(含古詩3首);人民教育出版社課程教材研究所、小學語文課程教材研究開發中心編著的小學語文教材,三年級上冊有40篇課文(含8篇選讀課文)、五年級上冊有36篇課文(含8篇選讀課文)、六年級上冊36篇課文(含8篇選讀課文);江蘇教育出版社張慶、朱家瓏主編的小學語文教材,二年級上冊23篇課文、四年級下冊有23篇課文、五年級上冊26篇課文(這套教材目前是我國大陸十多套小學語文教材中,課文量最少的)。平均起來,每個學期的課文數是三四十篇。其實,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中小學語文教材每學期一直是三四十篇課文。建國前,每學期多少篇呢?從葉圣陶編、豐子愷繪的《開明國語課本》來看,一至八冊,每冊全是42篇課文。
一冊教材,到底編多少篇課文是合適的、科學的?為什么我國語文教材確定三四十篇的課文量,科學依據在哪里?百年來,我國教學計劃、教學大綱、課程標準對課文的量有沒有明確的規定?國內外母語教材課文量是多少?對這些問題深入研究,才能得出一個適切的量,創造出學生更喜愛的母語教材。筆者手中有多個國家、地區的母語教材,其課文編寫量如何?
我國臺灣地區,九年義務教育國語文教材共有三個版本(翰林版、康軒版、南一書局版),其中小學的三個版本每冊只編排四個單元,12-14篇課文。
美國各大州編寫的母語教材,課文編寫幾乎是一致的,即一年的課本(一年一本)有30多篇課文,相當于我國大陸語文教材的二分之一。比如斯科特·福斯曼公司出版的《語言》教科書,小學一年級的教材以寫作為主線編排,一年的教材分十二章,有的章1篇課文,有的章2-3篇課文,一本教材共計30篇。由于每篇課文都涉及相當系統的閱讀指導策略及寫作思想、知識、技巧等,雖然只有30篇課文,卻比我國的課本厚重得多。美國大多采取每年三學期制,也就是說一個學期只學10篇課文。
日本,一年分三個學期,每學期的母語教材編4-6篇課文。
細讀我國臺灣地區以及美國、日本的母語教材,用兩三個課時教一篇課文,那是絕對不可以、不可能的。在臺灣,一首古詩《過故人莊》,就要教六課時,教得非常透。而我們大陸一首古詩往往只教一課時。一課時能學什么?不言而喻!像日本、美國,一篇課文(兩個國家均是以寫作為中心編寫母語教材)要從多個角度教學1-2周。
筆者堅信,這樣的教材是符合兒童母語學習規律的,用這樣的教材進行母語教學,教師不可能處在急迫中,因為母語教學急不得!用一周以上的時間教一篇課文,肯定會把學生應知的語文思想、知識、方法充分地展現在課堂中,輕松之教省下的時間,學生會走進圖書館閱讀、會拿起筆寫作。課文量少一些,教學就會通透一些,學生負擔就會減輕一些,多讀多寫就能真正成為現實。而學生只有真正多讀多寫了,語文素養才能真正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