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藥媽”的幸福

關于當媽的福利，各個親子論壇里早已長篇累牘了。等我光榮晉級辣媽，才發現，所有專家學者都遺忘了一條：娃這個東東，原來還是超級無敵的自信雞血，能讓臉糙腰肥的媽媽瞬間人品爆棚—哪怕只是打醬油的路人甲，只要罩上母愛的光環，必會身價驟增，成為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稀缺品。

而且，這種感覺，隨著娃月齡的增長，會越來越強烈。

偶家大寶3個月之前，安靜得好像會呼吸能吃能拉的布娃娃，無論在哪個人懷里，都一副陶然忘我“你是我親娘”的樣子。百日一過，一切都不同了，黑亮的眼珠開始習慣性尋尋覓覓，皺起的小鼻子嗅覺也變得異常靈敏。偶有生人近身，眉皺嘴巴咧，不下雨干打雷，號起來那叫一沒完沒了。老媽成為護身膏藥，恨不得24小時貼著才好。

不過，3個多月的娃，到底沒多大記性。好多時候，老娘俗務纏身走不開，當爹的胸前吊個奶瓶，哭喊累了的娃，也能一個猛子扎進去吮吸著跌入香甜的夢鄉。

這種游戲，屢試不爽，我和老公都樂不可支。卻沒想到，這個把戲并沒耍多久。過了6個月，娃不僅自我意識猛增，人大心眼兒多，虛于應付的功力也一日千里。老娘不在身邊時，和他爹那叫一膩乎，又是啃臉又是親腳指頭，咿咿呀呀地完全父子兩人一臺戲。可惜的是，但凡當娘的一露頭，娃立刻背信棄義撂下親爹，失散多年的孩子終于看到親人般，各種掙扎連帶干號，揮著一雙軟嫩嫩的小手連滾帶爬蹭過來，要抱要親要撒嬌。碰到老娘分身乏術不搭理，竟然擎起大半個身子玩空中飛人的特技，一副誓要跳出他爹那水深火熱的懷抱來投奔光明的樣子。

如此魔力，怎不讓最美好的青春時代都灰頭土臉，沒嘗過燦爛滋味的老娘我感動又得瑟啊！活到快40了，還從沒哪一個異性對咱如此不依不饒地一往情深吶！懷抱奶香味十足的黃口小兒，滿心都是對上蒼的感激，老天這哪里是讓俺當媽啊，分明是用另外一種幸福的方式給咱以勛章：“普天之下，你永遠是最棒的！”

如果有可能，老娘真是巴不得推開一切俗事，只守著親愛的娃享受那母愛的甜蜜。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各種應酬和奔波還是推不開。

于是，各種陰謀詭計開始輪番上場。當爹的拿起撥浪鼓，左晃晃，右晃晃，新奇的聲響敲出滴滴答答的誘惑，娃懵懂地奔過去。等回過神兒來，當娘的早就撒丫子溜了。吃一塹長一智，下次，當爹的就是敲鑼打鼓唱大戲，娃的兩只小肉手還是死命扣在老娘的脖子上，頭扭成180度，身子卻紋絲不動。軟的不行只好來硬的，他爹兩只大手倏然奔過來，娃四蹄蹬開各種掙扎，終是體力不濟被奪了過去。老娘逃之夭夭的身影后，小小的娃哭得那叫一肝腸寸斷。

再后來，娃自動生成生物鐘，早晨8點不到，他那里已風聲鶴唳。小手緊緊攥著老娘，我低頭穿只鞋子，他都會大哭一場。每次出門都費盡心機，回來的時候娃又好像先知附體。當娘的剛進樓道，那廂小耳朵已經立了起來，搬著小腳一個勁兒地往玄關處奔。等老娘現身，一個魚躍撲進懷里，一晚上甭想再甩開這坨肉蛋蛋。

累到腰酸背痛，忍不住吐槽—這“被膏藥”的日子何時才是個盡頭啊！

老公嗤之以鼻：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這種五顆星的母愛，怕也只有現在才能享受到，等娃稍微一長大，天地豪情在心中，你想當膏藥誰還會給你機會。當爹的直白多少讓人有點不爽，可仔細一想，心底還真有了小抓狂。兒大不由娘，有朝一日娃的翅膀硬了，老娘就是千呼萬喚，他可愿意回頭瞅一眼？這一點，看看身邊那些寂寞的空巢老人，便可見一斑。

那個瞬間，耳邊又飄過龍應臺在《目送》里的悵然：所謂父母子女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驀然地，老娘心中一凜，雙手下意識地摟緊了懷中的娃。“錢啥時候都能再賺，娃的童年卻是金不換，只要有可能，咱還是現在對娃多陪伴……”老公的碎碎念，這次終于入了我的耳。

第二天早晨，8點鐘剛過，娃激靈靈睜開眼睛，老娘蓬頭垢面的香吻立刻遞過去。從今天起，娃再也不用各種擔憂和恐懼了，老娘已經決定，再也不以任何借口棄他而去。昔日的工作狂洗心革面變身膏藥媽，不是母性大泛濫，而是突然頓悟了：人生能有幾回膩，此時不膩何時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