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實際資金投資者的角度看,自2010年9月以來,香港離岸人民幣(CNH)已成為一個投資品種。不過,由于流動性方面的制約,這個投資品種直到2011年夏季才真正具備了可能性。在這段時期,該品種的流動性僅適合零售銀行或私人銀行部門,因為市場平均交易規模僅為500萬元人民幣,買入-賣出價差在5~10個基點,每日總交易額僅為4億美元,存款利率和首個固定收益工具的定價與港元走勢脫鉤。兩年時間過去了,很多情況發生了改變,但人民幣仍遠未成為一種可投資的貨幣。
2012年,CNH流動性顯著增加:投資者現在可以3~5個基點的價差交易1億元人民幣,日平均流動性已達40億美元左右。不過,若想讓全球范圍內不同類別的投資者參與交易,這種貨幣的交易時間就不能僅限于香港交易時段,也應在倫敦、紐約等全球主要金融中心的交易時段內交易。
人民幣的根基:穩定與改革
中國市場向來有著兩面性:一面展示著迷人的前景,另一面則有欠透明,對市場不夠友好。
我們認為,未來5年中國有兩大關注焦點:政治方面,重點應該是穩定性;而監管方面,重點應該在于改革的實施。穩定性十分重要,因為以下愿景非常明確:即人民幣未來將與美元和歐元一道,成為國際貨幣市場的三大支柱之一,這一長期目標不需要改變。然而,要想實現這一愿景,中國就必須進行改革—因此改革的實施成為實現最終目標過程中的另一個關鍵目標。這兩者是相輔相成的,并且如同中國慣常的情況,兩者互為前提條件。
無論從產業角度還是金融角度,穩定都將為市場營造更多的信心,提升投資者對中國經濟的興趣,并吸引更多的外國直接投資(FDI)。穩定性還將使人民幣在貿易中的使用更具建設性,增強這種貨幣的可獲得性,并提升投資者以人民幣形式持有投資資產的意愿。
監管改革將增加企業和投資者持有,以及在國際貿易中使用人民幣的機會。作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擁有世界人口五分之一的中國是一個國際貿易大國,2011年的貿易總額高達3萬億美元(在全球貿易中所占的份額為11%)。對于這個世界最大出口國和第二大進口國而言,擁有一種便于進行國內商品交易和國際貿易的貨幣是必要的。
人民幣成為可投資貨幣之路
作為全球規模最大的離岸人民幣基金之一,我們對于人民幣迄今的進展感到滿意,同時驚喜地看到,中國監管機構有能力向著人民幣自由化的方向邁出正確的步伐。然而,作為一家負責為客戶投資的基金,我們最關注的并非過去已采取的措施,而是未來還有哪些工作要做,才能實現最終的目標:讓人民幣成為一種可投資的國際貨幣。
我們認為,要想擁有一種可兌換、可轉讓的貨幣,中國政府需要采取以下步驟:
1)開放貿易賬戶
2011年底,中國啟動了一個漸進(但令人印象深刻)的改革進程:允許對外直接投資,這導致離岸人民幣的累積,從而使國際貿易中的人民幣結算成為可能。目前的統計數據顯示,13%的中國進出口貿易以人民幣結算;經濟學家預計,到2015年底,這一比例將升至30%。雖然上述貿易方面的統計數據相當令人滿意,但人民幣在香港地區的實際外國使用者積累不盡人意:事實上,在香港進行的人民幣計價的發行交易(主要是銀行存款形式)的大幅上升僅僅是中國和國際銀行的一種廣告工具,而不是一種真正的企業融資來源。由于銀行并不需要人民幣用于日常運營(如交易/貿易融資),他們發行的人民幣票據過去僅被視為一種市場存在;或者說,在歷史上僅被視為一種廉價的融資方式。我們估計,香港的人民幣發行交易中,大約80%~85%的人民幣被直接兌換為美元,這使得交叉貨幣掉期成為離岸人民幣存款中最有影響力的定價工具,為全球各銀行獲得美元融資創建了一種中性的人民幣工具。
最近,隨著臺灣離岸人民幣(CNT)的推出,我們有望看到貿易賬戶的人民幣使用出現指數級的增長,臺灣不同于單純作為金融中心的香港,大部分臺灣大企業都與大陸有著實際的商業往來。CNT可能成為一個改變游戲規則的重大因素,因為大部分本地公司將能夠直接從CNT獲得融資。不幸的是,CNT與CNH之間無法自由兌換(至少目前的情況如此),外界認為中國此舉錯失了一個重大機會,因為中國應重點在資本管制仍然存在的國家和地區推動一種(而且只有一種)離岸人民幣,而不是推動多個不同版本的離岸人民幣。此外,將CNH結算能力從香港擴大到其他主要金融中心—如倫敦和紐約,從而吸引全球投資者的興趣,是符合中國利益的做法。
2)開放資本賬戶
人民幣計價交易的增多,將會增加資本賬戶的規模并推動其開放。就此而言,QFII和RQFII可視為一個很好的起點,但是,從我們的角度來看,它們的力度太有限,而且從基礎結構來看顯然過于繁瑣,也非常低效。目前,中國的投資框架主要基于銀行業,而資產管理行業則處于邊緣化的次要地位。我們相信將來會發生重大變化,屆時內地銀行將樂于(或獲準)跨境投資,直面更多的競爭。然而,在目前的時間節點上,我們距離這種變化的發生或許還很遙遠,因為大部分銀行尚未做好在全球市場競爭的準備,也不愿意讓外資銀行在內地參與競爭。
我們認為,監管機構應重點落實的第一步,就是擴大每日交易的波動區間。鑒于大部分全球性貨幣所表現出的高波動性,監管機構顯然擔心,如果交易波動區間擴大,就可能喪失低波動性貨幣的優勢。然而,從歷史角度看,交易區間的變化并未造成本幣兌美元匯率的波動性大幅上升(現貨市場上從2.07%升至2.30%),因此,即使進一步擴大交易區間,也應能繼續保持人民幣作為低波動性貨幣的優勢。
去年中國推行了存貸款利率機制改革(貸款利率最高可以下浮30%,存款利率最高可以上浮10%),這是朝著正確方向邁出的一步。此項改革將存貸款利差從300個基點收窄至90個基點。我們不清楚這種靈活性在何種程度上得到了實施,因為只有“最優質的”客戶才可以在貸款/存款時享受這種利率上的優惠。然而,我們認為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因為此前寬幅的利差對中國企業是一種額外的“稅負”,而對中國銀行業則是一筆“贈禮”。我們相信,最終的目標應該是(存貸款利率)這兩條曲線逐漸趨同收斂,形成一條單一的實際利率曲線。
隨著資本賬戶的開放,將會有更多的公司尋求融資,其成本將由市場、而非銀行業體系決定,從而推動形成一條新的利率曲線,并讓市場聚焦于期限較長的合約,而不僅僅是目前占主導地位的短期融資。
3)利率曲線和固定收益市場的正常化
接下來,是創建真正的固定收益市場的最后一點。我們認為,除了形成新的利率曲線、構建銀行系統以外更加市場化的債券市場外,大陸市場應開始考慮建立一個破產框架,這將有利于營造一種競爭性的環境。
開放貿易賬戶
從市場的長遠利益出發,監管機構應開始允許缺乏競爭力的公司破產,讓效率最高、產出最大的公司成功,從而清楚地向本地投資者表明:公司有可能破產,而不是無限期地獲得政府支持。同樣重要的是,監管機構應開始啟動國有企業的重組。以往,國有企業一直在市場中處于有利地位,但我們認為,隨著市場競爭更加激烈、市場效率不斷提高,國有企業也必須走上同樣的道路。
隨著市場的開放,國有企業也應開始面對全球競爭,它們的成敗取決于其自身結構。由于股票市場對不同的國有企業有著不同的估值標準(例如,銀行股的市凈率就有所不同),融資市場也應根據企業的信用狀況有所區別。我們認為市場應重新估值,一些公司的股價應該比現在高得多,而另一些則應該低得多。
結論
最終,遵循以上步驟有可能給我們帶來一種全新的人民幣—無論是作為一種投資工具,還是作為一種用于儲存價值的貨幣。在實現這一目標的道路上,我們將經歷很多崎嶇顛簸,但我們堅信,人民幣成為一種全球儲備貨幣的目標終將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