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與周邊國家貨幣合作的現狀、前景及對策

摘要：本文從分析人民幣國際化過程中我國與周邊國家（地區）經濟合作出發，對當前區域貨幣合作的發展前景進行了研究。結果發現，我國與周邊國家的貨幣合作既存在有利因素，也面臨一定障礙。我國應以制度性安排推動貨幣合作，合理選擇合作國家（地區），進一步擴大人民幣在周邊國家的使用范疇。

關鍵詞：區域；貨幣合作；人民幣

中圖分類號：F820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4-2265（2013）04-0046-04

一、引言

關于人民幣與周邊國家貨幣合作的問題研究，源于人民幣國際化進程應采用何種模式的討論與比較。人民幣能否成為區域貨幣合作中的主導貨幣？當前區域貨幣合作的發展前景如何？本文嘗試對此進行探討。

與區域貨幣合作直接相關的理論是最優貨幣區理論。該理論闡明了一個最優貨幣區應具備的條件，由蒙代爾（1961）最早提出。他認為當要素在某幾個地區內能夠自由流動而在其他地區之間不能流動時，具有要素流動性的幾個地區就可以構成“最佳貨幣區”。此后該理論得到進一步發展，麥金農（Mckinnon，1963）、肯南（Kenen，1969）和英格拉姆（Ingram）分別認為應以經濟開放度、生產多樣化和國際金融高度一體化作為最優貨幣區的標準；托爾和威利特（Tower和Willett，1976）、哈伯勒和弗萊明（Harberler和Flemming）則提出以政策一體化和通貨膨脹率的相似性作為最優貨幣區的標準。20世紀70年代，該理論從最優貨幣區的形成條件研究轉向貨幣聯盟的成本—收益分析。進入20世紀80 年代，經濟學家對最優貨幣區的相關問題進行了實證分析。格魯夫認為，在理性預期及政府政策存在隨意性的前提下，一國貨幣政策的有效性可以借助同另一個貨幣政策聲譽比本國更好的國家結成貨幣聯盟來部分或全部實現。格魯夫的分析既為近年來拉美日趨加強的美元化提供了有力的理論支持，也為東亞國家危機后重建其匯率機制提供了一種參考依據。

二、中國與周邊國家貨幣合作的現狀及前景

近年來，中國經濟總量迅速擴張，對外貿易伙伴不斷增加，周邊鄰國逐漸成為中國重要的貿易伙伴，使得人民幣作為交易手段在邊境貿易中有了很大發展，部分國家出現了以人民幣為主的計價結構。在CMI框架下中國積極加強同東亞各國間的貨幣合作，截至2012年3月末，中國先后與17個國家和地區簽署了雙邊本幣互換協議，總金額為1.65萬億元人民幣。

1993年以來，在中國及周邊國家中只有中國保持了經濟持續高速增長。通過計算，1996—2011年發展中國家和地區經濟的年均增長率為6.47%，發達國家和地區及新興工業體年均增長率為3.8%，均遠低于中國9.84%的年均增長率。麥金農和施納布爾（2003）的一項研究表明，最近20年間中國經濟不但增長最快，而且比其他任何東亞經濟體都穩定。同時，中國逐漸成為周邊國家與地區產業分工的樞紐。后藤（Goto，2002）對東亞和歐盟1999年貿易強度的測算表明，東亞地區的這一指數為5.51，遠高于歐盟的2.35。李曉和丁一兵（2010）的計算數據可以看出，1985—2005年的21年間，中國在東亞其他經濟體對外貿易中的比重日益增大。目前來看，對中國大陸的出口依存度仍以中國香港為首，從1985年的26%到2010年的52.7%；韓國對中國大陸的出口依存度增長最快，從1990年前與中國無依存關系到2011年的24.1%。流往中國的資金數量日益增加，不僅日本仍然保持對亞洲國家（地區）的巨額FDI，其他經濟體和中國之間的FDI更是突飛猛進，其中對中國的FDI流向從1990年開始就遠遠超過其他經濟體之間的流量。從2011年的數據來看，中國的FDI有86.64%來源于亞洲國家和地區（見圖1）。

從最優貨幣區理論中的關鍵指標—對外開放度及該區域受到的經濟沖擊是否具有對稱性來看，中國的對外開放度逐步提高，與中國香港、柬埔寨、泰國、越南經濟沖擊對稱性的綜合數據較好。

（一）中國與周邊國家的對外開放程度

衡量一國對外開放程度的指標包括貿易開放度、投資開放度和金融開放度（戴金平、熊性美，2001）。這三項指標越高，表明該國融入本地區及世界經濟的程度越高，其貨幣成為周邊國家或地區關鍵性貨幣的可能性越大。表1顯示了2004—2011年中國的對外開放度情況。

（二）中國與周邊國家經濟沖擊對稱性考察

根據傳統的最優貨幣區理論，評判一個區域是否符合最優貨幣區標準，需要了解該區域受到的經濟沖擊是否具有對稱性，經濟周期是否比較同步，或者是否具有消除經濟沖擊不對稱影響的調節機制。遭受巨大不對稱沖擊的國家不適合參加貨幣聯盟，沖擊對稱且調整速度快的國家則是貨幣聯盟較好的候選國。所以，考察中國與周邊經濟體之間經濟沖擊的對稱性與經濟周期的同步性具有重要意義。對于經濟沖擊對稱性的實證分析，一般是通過對經濟中的相關性加以分析，兩個國家面臨沖擊的正相關性越高，兩國間經濟沖擊的對稱性就越強。在此，本文借助布蘭查德和柯氏（Blanchard和Quah）于1989年建立的VAR模型以及加利（Gali，1994）設定的變量對中國及周邊國家和地區的經濟沖擊對稱性進行簡單分析。

1. 模型設定與變量選擇。為了識別實際供給、實際需求和貨幣三種沖擊，建立一個含有三個內生變量——產出[y（t）]、商品的國際相對價格[q（t）]和國內名義價格[p（t）]的VAR模型，以代表動態經濟系統。

（1）VAR模型的建立。假定時間序列Xt是平穩的，可以將上述三變量VAR模型寫成對應的向量移動平均模型，即將[y（t）]、[q（t）]、[p（t）]表示的實際供給沖擊、實際需求沖擊和貨幣沖擊無限加總可得：

[Xt=A0εt+A1εt-1+A2εt-2+A3εt-3……=i=0∞LiAiεt]

其中，L為滯后算子。

[X（t）=y（t）q（t）p（t） εt=εs（t）εd（t）εm（t）]

即[y（t）q（t）p（t）=i=0∞Lia11i a12i a13ia21i a22i a23ia31i a32i a33i εs（t）εd（t）εm（t）]

上述模型中，變量過程[y（t）]、[q（t）]、[p（t）]均是平穩隨機過程，[εs（t）]、[εd（t）]、[εm（t）]均是白噪聲序列，分別表示實際供給沖擊、實際需求沖擊和貨幣沖擊，各沖擊向量之間為正交關系，其協方差為0。上述VAR模型中的沖擊向量序列并不能直接得到，需要通過簡化式VAR方程求得：

[X（t）=[I-B（L）]-1e（t）]

其中[e（t）=ey（t）eq（t）ep（t）]是簡化式VAR方程本身的殘差向量，表示產出、國際相對價格和國內名義價格變量的擾動。這一擾動來自對經濟系統的結構性沖擊，即上述供給沖擊、需求沖擊和貨幣沖擊。因此，[e（t）]可以表示為各沖擊向量的線性組合即[e（t）=Cε（t）]，所以[ε（t）=C-1e（t）]。如前文所指，兩個經濟體之間經濟沖擊的正相關性越高、越顯著，越具有沖擊對稱性，開展政策協調乃至貨幣合作的基礎條件就越充分。

在變量選擇上，從克拉麗莎和加利（Clarida和Gali，1994）到張（Zhang，2003）等均直接以消費價格指數（CPI）和名義匯率計算出的實際匯率指標為[q（t）]，而根據奧布斯特費爾德和魯福夫（Obstfeld和Rofoff）的觀點，利用CPI得出的指標實際上反映的是實際匯率的變化，而非實際匯率及商品國際相對價格的絕對水平。因此，不適合與產出及國內名義價格水平相并列。奧布斯特費爾德和魯福夫認為，若考察商品國際相對價格水平，所選的最佳數據是各國可比的商品籃子相對價格，即各國經調整后完全相同的商品籃子以美元表示的價格水平與美國同種商品籃子價格水平能夠相比，本文以此作為商品國際相對價格指標。樣本的選擇：（1）根據地理位置和人民幣在其國內的流通情況選擇中國及周邊的12個國家和地區；（2）樣本區間為1987—2009年；（3）產出[y（t）]和國內名義價格[p（t）]分別選用了以不變價格計算的GDP和GDP縮減指數，數據來自IMF的數據庫，產品相對價格指標即購買力平減指數指標[q（t）]來自penn world table 7.0。

2. 數據采集及實證分析。在具體分析引起實際產出波動的原因——總需求、總供給和貨幣沖擊之前，本文首先直接分析原始數據，比較12個樣本的實際GDP增長、產品相對價格變動和通貨膨脹變動的相關系數。

表2：中國與周邊國家部分指標的相關系數表

[＼GDP增長率＼產品相對價格變動率＼通脹指數增長率＼柬埔寨＼0.9＼0.31＼0.26＼老撾＼0.78＼-0.47＼-0.51＼馬來西亞＼0.24＼0.28＼-0.02＼菲律賓＼0.55＼0.1＼0.14＼泰國＼0.07＼0.39＼0.18＼越南＼0.95＼0.31＼0.53＼日本＼-0.4＼0.36＼0.15＼韓國＼0.11＼0.3＼0.34＼新加坡＼0.39＼0.51＼0.28＼中國臺灣＼0.23＼0.8＼0.5＼中國香港＼0.4＼0.78＼0.67＼]

資料來源：根據IMF相關數據對其求導運用軟件計算而成。

首先，對樣本數據進行序列的平穩性檢驗。結果顯示：12個國家中有11個國家的三變量均穩定，1個國家部分變量穩定，此情況下可直接進行VAR建模。其次，確定滯后階數。設定最高階數為4，由低到高估計模型，根據似然比（LR）、赤池信息標準（AIC）和Schwarz標準（SC），綜合一致性，選取滯后階數為2。最后，建立VAR模型。通過該模型得到的殘差序列計算中國與周邊國家（地區）的供給、需求、貨幣沖擊相關系數，結果見表3。

表3：中國與周邊國家供給、需求、貨幣沖擊相關性

[＼實際供給＼實際需求＼貨幣＼中國＼1＼1＼1＼柬埔寨＼0.46＼0.07＼0.56＼老撾＼0.09＼-0.16＼-0.04＼馬來西亞＼0.12＼0.22＼0.31＼菲律賓＼-0.02＼-0.15＼-0.3＼泰國＼0.6＼0.44＼0.37＼越南＼0.18＼0.24＼0.35＼日本＼0.12＼0.25＼0.15＼韓國＼-0.06＼0.4＼0.34＼新加坡＼-0.17＼0.17＼-0.02＼中國臺灣＼-0.04＼-0.45＼-0.28＼中國香港＼0.4＼0.03＼0.32＼]

3. 結果分析。

（1）與歐盟區結構性沖擊對稱性數據相比，中國與周邊國家的結構性沖擊的對稱性不高。這說明亞洲地區面臨著更多的不對稱沖擊，在推進貨幣合作方面存在更多不利因素。與拉美地區美元化國家的數據比較，中國與周邊國家結構性沖擊的對稱性更強，這意味著中國與周邊國家仍有貨幣合作的空間和可能。

（2）從進一步推進貨幣合作的可能性來看，中國與周邊部分國家的原始指標已接近同期歐元區水平。從GDP增長率的相關關系看，柬埔寨、越南、老撾與中國的相關系數分別為0.9、0.95、0.87，與同期歐元區水平持平。從產品相對價格變動率及通脹增長率相關關系來看，中國香港、中國臺灣、泰國、柬埔寨和越南均處于較高水平。這說明，此區域集團內部有條件展開更高層次的貨幣合作。

（3）經濟結構的差異導致VAR模型得出的結論與原始數據有所不同。從模型分析數據來看，除與柬埔寨、泰國、中國香港、越南的結構性沖擊相關性均為正且對稱性強于其他國家（地區）外，與其他國家（地區）的相關性都很弱且部分數據為負。還有一個值得關注的現象，雖然中國香港和中國大陸的貿易依存度很高，但是無論是從原始數據還是VAR估計值得出的結論均一致，即中國大陸和中國香港經濟波動聯動數值沒有想象中大，分析其原因可能是經濟結構的差異巨大。實際供給沖擊相關性一定程度上取決于各國間增長模式與經濟結構的相似性。供給相關性弱，表明國家（地區）之間在經濟結構上存在一定差距。由于一國經濟結構與增長模式在短時間內難以改變，實際供給沖擊的弱相關性顯然會削弱相當時期內貨幣合作的可能性。

（4）中國與部分國家（地區）在貨幣政策上的協調性較好。在分離出供給與需求沖擊后，單從貨幣沖擊來看，柬埔寨、泰國、越南、中國香港、韓國、馬來西亞的貨幣沖擊對稱性較好，接近歐盟國家之間的水平。由于貨幣沖擊更多反映了貨幣政策的影響，因此也可以說中國與這幾個國家之間的政策協調本身提高了它們沖擊對稱性與經濟波動的同步性。

（5）當大國經濟處于長期穩定狀態時，它與其他經濟體之間實際沖擊的弱相關性，反映出該大國作為區域經濟的穩定器，其貨幣也可以充當其他區域內貨幣匯率的穩定器。考慮到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始終保持著非常穩定的貨幣政策，人民幣在某種程度上將具有成為區域內部匯率穩定器的可能性。

三、結論

（一）中國與周邊國家的貨幣合作既存在有利因素也面臨障礙

從經濟規模、與區域內其他經濟體經濟聯系、在區域內經濟地位、在區域分工中的樞紐作用及穩定的貨幣政策等層面來看，中國具有相應的優勢。但人民幣在可自由匯換、外匯市場與國內金融市場的發展和制度建設、貨幣在區域內可接受程度和在國際貨幣體系中地位等方面存在明顯不足。

（二）應以制度性安排推動貨幣合作

目前人民幣在周邊國家的流通多是自然演進基礎上政府順勢推動的結果。由于人民幣在美元主導的貨幣體系中具有先天劣勢及區域經濟一體化的艱難推進，更需相應制度推進。

（三）合理選擇合作國家（地區）

遵循成本最小化原則，從地域、國家規模、貿易聯系、人民幣流通程度及經濟周期相關性等多方面選擇合作國家（地區）。通過對經驗數據觀察和對經濟沖擊相關性分析可以得出：中國香港、柬埔寨、泰國、越南的綜合數據較好，人民幣的國際化進程可考慮從這幾個國家（地區）開始。

（四）進一步擴大人民幣在周邊國家的使用

鑒于中國目前正逐步代替美國成為東亞地區出口市場的主要提供者，應鼓勵在區域貿易中采用人民幣作為計價和結算貨幣，擴大人民幣在周邊地區消費、旅游中的使用，逐步發展區域性的人民幣債券市場，為進一步加強貨幣合作奠定基礎。

（責任編輯 孫 軍；校對 YJ，S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