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基本案情
被告人朱某與被害人張某系同事,二人平時無矛盾。2013年10月一天上午8時許,二人因瑣事發生爭吵繼而廝打,后在公司同事的勸說下分開,分開后,被告人朱某頭部受傷覺得自己吃了虧,后趁張某不備,跳起來朝張海正面上半身踹了一腳,致張某當場死亡。經鑒定,被害人張某系外傷、情緒激動等因素誘發原有心臟病急性發作死亡。
二、主要問題
本案雙方爭議的焦點為,朱某的行為是故意傷害(致死)還是過失致人死亡。二者的區別是主觀不同。
三、裁判理由
過失致人死亡的法定刑為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而故意傷害致死的法定刑為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死刑。由于二罪的法定后果相差懸殊,被告人力主自己涉嫌過失致人死亡而非故意傷害,無可厚非,可以理解。但綜合全案證據,筆者認為,本案中朱某的行為不符合過失致人死亡,應當以過意傷害致死追究其刑事責任。理由如下:
第一,不論是故意傷害致死還是過失致人死亡,二者導致的結果一樣,都是致他人死亡,并且對對方的死亡結果存在過失。二者區分的關鍵是,行為人實施行為的主觀心理狀態,即是否具有故意傷害他人的目的。案發現場有多名目擊證人均能證明朱某跳起來踢張某的事實,故被告人朱某的傷害行為與被害人張某的死亡結果之間具有因果關系是毫無疑問的。故本案問題的關鍵是被告人朱某主觀上是否具有故意傷害的主觀目的。
在第一輪打斗結束后,被告人朱某怒氣未消,從辦公室拿出一根撬棍欲毆打張某,后撬棍被同事奪下。出了辦公室見張某站在大廳門口,朱某遂跳起來朝張某正面上身踢了一腳。其傷害目的顯而易見。作為一名精神正常的社會人,被告人朱某應該對自己行為的危害結果有所認識,特別是朝對方正面上身跳起來跺一腳的打擊力度,卻放任這種結果的發生,故其主觀上應定性為故意傷害。
過失犯罪系應當預見自己行為可能發生危害社會的結果,因而疏忽大意而沒有預見,或者已經預見卻輕信能夠避免,以致發生這種結果的。就本案來看,朱某朝對方胸口跺一腳的行為很難說主觀上有避免張某受傷的故意,并且也不是疏忽大意沒有預見張某會受傷。且從打擊手段和打擊的“力度”來看,被告人朱某朝被害人張某正面上身跳起來踢一腳。雖然朱某事先對”跺一腳“的行為會給被害人張某造成何種程度的傷害沒有明確的追求和認識,但無論造成何種損害程度都不違背其主觀意志。故,被告人朱某在主觀上應該能預見到損害結果的發生,卻放任這一結果,屬間接故意。
第二,在開庭時,被告人的辯護人提出,被告人踢一腳的行為是張某死亡的誘因,張某死亡的主要原因系自身患有心臟病。不可否認,張某患有心臟病,其死亡的原因與其自身素質有關,但并不能因此否認朱某故意傷害的責任。
根據張某的鑒定意見來看,張某系外傷、情緒激動等因素誘發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急性發作所致的心源性猝死。冠心病死亡原因有心絞痛、急性心肌梗塞或猝死。猝死的主要原因為缺血造成心肌細胞生理活動異常而發生嚴重心律失常。本案中張某系猝死,故其死亡主要原因為心律失常。案發當天被害人還在正常上班,駕駛單位班車,表明其當天其身體狀況是良好的。其心律失常的主要原因是朱某的打擊行為,死因鑒定證明被害人面部有多處傷痕,在這種打擊情況下,其心律失常很正常。
張某的心源性猝死原因是:外傷和情緒激動。該外傷和情緒激動都是因朱某的行為所致,如果沒有朱某的故意傷害行為,張某不會情緒激動,更不會有外傷。即張某特殊的體質復發是因朱某的打擊行為所致。不論被害人具有何種特殊體質,朱某傷害張某的行為是在其故意心態支配下的侵害行為,被告人在實施暴力時雖不能預料其傷害他人的結果會致人死亡,但其侵害行為是有目標的明確的暴力行為,故可以認定為故意傷害的暴力行為。被害人的特殊體質這一介入因素非完全獨立且異常,不足以阻斷原先的因果鏈條。
在法庭上,被告人否認其跳起一腳踢張某的事實,稱其跳起來踢張某,但沒踢住,故張某的死亡與其侵害行為沒有直接因果關系。同時,偵查機關沒有提取被害人衣服上是否有腳印,這是本案的疑點。筆者認為該辯解與事實不符,因案發當天天氣晴朗,沒有泥土等鞋上附著物來證明被告人踢了被害人。眾所周知,現在都是水泥路面,當事人的鞋上很難留下痕跡。且案發時間為3月份,當時天氣比較涼,雙方穿的衣服比較多,被告人朝對方上身跺一腳也很難形成明顯的印跡。但這不能表明被告人沒有實施“踢”的行為。現場有諸多目擊證人證明朱某實施的“踢”的行為,且確實踢在了張某的上半身。以上證人與當事人雙方都是同事,平時大家關系較好,排除了誣陷或有意作偽證的可能性。以上證言都是公安機關在案發后及時提取的,具有較強的可信度。
四、裁判結果
最后,法庭以故意傷害罪追究被告人的刑事責任,判處其有期徒刑十年。該判決屬于在法定期間內量刑,因被告人朱某沒有任何從輕、減輕處罰的法定情節,且沒有與對方達成調解協議,未取得被害人家人的諒解。故,判決合法合理,判決后被告人沒有提出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