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云武
社會資本與組織信任的實證研究
□ 張云武
本文基于杭州市的調查數據,分析了當前人們對于社會組織的信任現狀以及社會資本與組織信任的關系。研究發現:(1)人們普遍缺乏對于社會組織的信任,尤其是對于體制外組織的信任更低一些;(2)人們對于社會組織的信任可以分為四大類別:體制內教育組織、政府性組織、體制內企業組織、體制外企業組織,并且信任程度依照上述順序減弱;(3)社會資本的建立有助于增強人們的組織信任。最后,本文提出了發展民間組織、暢通公民與組織間的信息渠道、加強政府信任建設、增強人們的社會公平感、滿足社區居民需求、關愛弱勢群體、加強制度建設的對策建議。
社會組織;社會資本;制度化信任
在我國,1992年市場經濟制度實施以來,作為生活共同體的單位體制逐漸消失,人們由“單位人”變為“社會人”。當前,人們遇到生活問題時,已經不再依靠所屬單位,而是自己到單位以外的社會尋求解決。家政服務、物業管理、幼兒照顧、房屋中介等不同功能的專業化組織應運而生,并呈現擴大化、多樣化趨勢。在當今社會,人們與家政服務、物業管理、房屋中介、醫院、幼兒園、學校、政府機構等社會組織的聯系更加緊密,可謂生活于這些社會組織中。
本來,人們與社會組織的關系是一種契約關系,即:人們付出金錢,就應該享受到社會組織依照法律制度提供的合格滿意服務,因而人們對于社會組織的信任應該是一種建立在法律制度基礎上的制度化信任。但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在當今,假冒偽劣商品、官僚貪污腐敗、媒體廣告虛假宣傳、鐵路的交通事故、醫院的醫療事故等問題頻頻出現,導致人們對于企業、政府機構、鐵路、醫院等社會組織的信任降到了極點。作為社會結果,人們對于各類社會組織逐漸產生不滿、甚至仇視情緒,并最終將這種不滿、仇視具體指向社會組織的管理者——企業主、政府官員、城市管理者、醫生護士等。近年來,黨員與群眾、官僚與百姓、商販與城市管理人員、雇主與雇工、疾病患者與醫務人員、白領階層與藍領階層等不同的社會群體相互仇視,并不斷產生群體性沖突,可以說就是彼此之間的社會信任降低導致的社會后果。這樣的群體性沖突不僅惡化了群體間關系,而且已經嚴重地影響了社會的穩定。因此,如何增強人們對于社會組織的信任,并使得這種信任進一步提升為依靠各種制度懲戒失信,將人與社會組織的行為約束在制度許可的框架內,從而使得人與社會組織之間逐步建立起制度基礎上的制度化信任,便成為一個亟待解決的現實問題。
在國內學術界,信任問題的研究,已經遍及經濟學、管理學、組織行為學、文化學等領域。但是,迄今國內學者主要圍繞以下三個問題進行了分析:其一,組織內的人際信任。比如,鄭伯塤①鄭伯塤:《企業組織中上下屬的信任關系》,《社會學研究》,1999年第2期。、林麗、張建新②林麗、張建新:《人際信任研究及其在組織管理中的應用》,《心理科學進展》,2002年第10卷第3期。、陳春花、馬明峰③陳春花、馬明峰:《組織內人際信任的影響因素——一個整體性的分析框架》,《中國人力資源開發》,2005年第12期。、趙慧軍④趙慧軍:《員工的信任結構與知識共享》,《經濟管理》,2006年第24期。等學者分析了組織內管理者與普通員工以及普通員工之間的信任,發現彼此間的熟悉度、溝通交流是提升信任的重要因素;其二,系統信任。系統信任是指組織、管理者與普通員工三者之間的信任,并且彼此間的信任是雙向的,既表現為普通員工對管理者或組織的信任,也表現為組織、管理者對普通員工的信任。于海波⑤于海波、方俐洛等:《組織信任對員工態度和離職意向、組織財務績效的影響》,《心理學報》,2007年第2期。、丁夏齊、林麗⑥丁夏齊、林麗:《下屬組織公民行為對領導信任下屬的影響》,《應用心理學》,2007年第4期。、熊寧⑦熊寧:《高信任組織環境的構建》,《中國人力資源開發》,2008年第8期。等學者的研究發現,組織遵守規章制度、關愛員工生活等有助于提升員工對于組織的信任,而員工對于組織忠誠、工作勤勉則有助于提升組織對于員工的信任;其三,組織間信任。田凱⑧田凱:《政府與非營利組織的信任關系研究——一個社會學理性選擇理論視角的分析》,《學術研究》,2005年第1期。、王曉玉、晁鋼令⑨王曉玉、晁鋼令:《組織間信任與組織間人際信任的作用比較——來自中國家電分銷渠道的實證分析》,《經濟管理》,2005年第8期。、王穎、王方華⑩王穎、王方華:《組織間信任的作用機理:一個理論模型》,《科技進步與對策》,2008年第5期。、阮柏榮、宋錦洲?阮柏榮、宋錦洲:《非營利組織與政府部門的信任機制研究》,《中國市場》,2012年第5期。這里的大商店包括國有性質的百貨大樓、商廈以及外資性質的家樂福、好又多、物美大賣場、樂購等。等學者分析了不同組織之間的信任,發現規則的建立及其遵守是提升組織間信任的有效途徑。由此可見,雖然國內學術界從不同角度研究了組織信任,但分析的問題局限于組織范圍內的員工與組織、員工與管理者、組織與組織之間的信任,有關組織以外的人們與組織的信任,還是一個尚未研究的課題。
基于此,本文將從社會資本的角度,實證分析組織以外的人們對于組織的信任。本文共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研究設計,將介紹調查的社會組織、對于組織信任的測量方法、社會資本的測量方法、分析方法等;第二部分是統計發現,將根據統計結果指出人們對于組織的信任現狀、信任特征,以及詳細介紹社會資本的各個因素對于組織信任的影響;第三部分是研究結論與對策建議,將根據統計發現,提煉出本文的研究結論,并據此提出提升人們對于組織信任的對策建議。
(一)調查的社會組織及信任程度的測量
本文選擇了人們經常利用的十五種社會組織作為具體的調查對象,分別是:(1)公安局、(2)家政服務、(3)房屋中介、(4)醫院、(5)電視臺、(6)鐵路部門、(7)民營企業、(8)國有企業、(9)街道辦事處、(10)大學、(11)中小學、(12)民辦幼兒園、(13)公辦幼兒園、(14)個體商店、(15)大商店。?阮柏榮、宋錦洲:《非營利組織與政府部門的信任機制研究》,《中國市場》,2012年第5期。這里的大商店包括國有性質的百貨大樓、商廈以及外資性質的家樂福、好又多、物美大賣場、樂購等。這十五種社會組織中,公安局、醫院、電視臺、鐵路部門、國有企業、街道辦事處、大學、中小學、公辦幼兒園、大商店,可謂是體制內組織,而家政服務、房屋中介、民營企業、民辦幼兒園、個體商店,可謂是體制外組織。另外從組織的社會功能看,十五種類型的社會組織包括政府組織(公安局、街道辦事處)、民間服務性組織(家政服務、房屋中介)、企業生產組織(國有企業、民營企業)、銷售組織(商店)、教育組織(大學、中小學、幼兒園)、公共服務組織(醫院、鐵路、電視臺)。因此,十五種社會組織基本涵蓋了不同所有制、不同社會功能的社會組織,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本文通過調查量表對于十五種社會組織的信任進行了測量。信任程度劃分為“非常信任、比較信任、一般、不太信任、不信任”五個尺度,并依次賦予5、4、3、2、1的分值。分值越高,說明對于社會組織的信任程度越高。
(二)社會資本的測量
社會資本理論是1980年以后西方學術界興起并迅速發展的理論流派之一。一些學者認為,社會資本的擁有者為居民個體,并從個人的關系網絡、社團參與、對于他人的信任等維度定義個體性資本①Bourdieu P.,The forms of capital.In Handbook of Theory and Research for the Sociology of Education Edited by:Richardson JG.New York:Greenwood,1986:241-258.Coleman,James S.,“Social Capital in the Creation of Human Capital.”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94(Supplement),1988:95-120.;還有一些學者認為,社會資本是由整個社會或者某一組織群體共有的社會性資源,并從互惠規范、社團組織、社會團結、社會的信任水平等維度定義集體性資本②Putnam,Robert D.,“The Prosperous Community:Social Capital and Public Life.”American Prospect,1993:35-42.[美]福山:《信任:社會德行與繁榮的創造》,李宛蓉譯,遠方出版社1998年版。。但是,盡管社會資本的內涵尚未統一,但幾乎所有的研究均發現,社會資本的形成與建立有助于社會成員之間的聯系,進而實現社會整合。結合我國的社會現實,本文也將社會資本劃分為個體性資本和集體性資本,前者是指個人層面的關系網絡、社團參與、人際信任等,而后者是指社會層面的社會公平、社會團結、社區參與。它們的測量方法分別如下。
1.個體性資本
關系網絡和社團參與分別詢問了調查樣本實際擁有的關系網絡和參與社團的數量。人際信任是指調查樣本對于“其他人”的信任。“其他人”包括單位同事、單位領導、鄰居、一般朋友、親密朋友、家庭成員、直系親屬、其他親屬、社會上多數人、一般熟人、生產商、網友、銷售商十三種社會成員,信任程度分為“信任、比較信任、一般、較不信任、不信任”五個尺度,并依次賦予5、4、3、2、1的分值。分值越高,說明人際信任的程度越高。
2.集體性資本
社會公平通過“根據您自己的經歷和社會體驗,您覺得現在的社會公平嗎?”的提問方式進行了測量,測量尺度分為“公平、比較公平、一般、不太公平、不公平”,并分別賦予5、4、3、2、1的分值。分值越高,說明社會越公平。社會團結是指社區居民之間的凝聚力,通過居民之間的相互幫助、相互拜訪、相互尊重、相互認知四個項目進行了測量,而社區參與是指社區居民依照法律法規,通過一定的組織和渠道,自覺自愿地參加社區的各種活動,影響社區公共權力運行、維護自身權益、增進社區福利的行為,通過居民參與社區活動、選舉投票、制止不文明行為、維護社區治安四個項目進行了測量。對于每一個項目均設計了“經常、較多、一般、較少、沒有”五個選項,并依次賦予5、4、3、2、1的分值。分值越高,說明社區居民之間越團結、社區參與越多。
(三)調查時間及分析方法
本文將上述內容制作了調查問卷,并于2012年2月在杭州市進行了問卷調查。通過多階段抽樣方式選取樣本3000個,讓樣本回答對于十五種社會組織的信任程度以及相關的調查問題。問卷調查收集的數據用SPSS16.0統計軟件進行了分析,具體采用描述性分析、因子分析、多元回歸分析的統計方法,考察了人們對于組織的信任現狀、社會資本與組織信任的關系。為了準確考察社會資本的各個因素對于組織信任的獨立影響,在回歸分析時,將調查樣本的性別、年齡、教育程度、收入、職業地位作為控制變量。
(一)人們的組織信任現狀
表1表示的是,人們對于十五種社會組織信任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可以發現:人們對于大商店、公安局、中小學、公辦幼兒園、鐵路部門、國有企業、街道辦事處、大學、醫院、電視臺的信任程度,平均值介于3.10-3.55之間,說明在“非常信任、比較信任、一般、不太信任、不信任”五個尺度中,人們對于上述組織的信任介于“一般信任和比較信任”之間,但更接近“一般信任”。而人們對于民辦幼兒園、房屋中介、民營企業、家政服務、個體商店的信任程度,平均值介于2.35-2.75之間,說明在“非常信任、比較信任、一般、不太信任、不信任”五個尺度中,人們對于上述組織的信任介于“不太信任和一般信任”之間。因此,人們對于體制內組織的信任程度高于體制外組織,但是無論對于體制內組織,還是對于體制外組織,人們的信任程度普遍偏低,均低于比較信任。

表1 人們對于組織的信任程度
那么,人們對于社會組織的信任,在組織類別以及信任傾向方面,存在怎樣的特征呢?本文通過因子分析的統計方法明確了這一問題。如表2所示,對于十五種社會組織共抽取出四個因子。第一個因子包括五種組織,分別是:(1)電視臺、(2)醫院、(3)大商店(4)鐵路部門、(5)國有企業。這五種組織均屬于國有性質的體制內企業組織,因此稱之為“體制內企業組織信任”。第二個因子也包括五種組織,分別是:(1)房屋中介、(2)家政服務、(3)個體商店、(4)民辦幼兒園、(5)民營企業。這五種組織均屬于私營性質的體制外企業組織,因此稱之為“體制外企業組織信任”。第三個因子包括三種組織,具體是:(1)公辦幼兒園、(2)中小學、(3)大學。這三種組織均為體制內教育組織,因此稱之為“體制內教育組織信任”。第四個因子包括兩種組織,分別是公安局、街道辦事處。這兩種組織均為政府管理性社會組織,因此我們稱之為“政府性組織信任”。也就是說,人們對于十五種社會組織的信任,就組織類別或者信任傾向而言,總體上可以劃分為四大類別,即:體制內企業組織信任、體制外企業組織信任、體制內教育組織信任和政府性組織信任。
本文運用描述性統計分析的方法,進一步分析了人們對于上述四大類別社會組織的信任程度。分析發現,人們對于體制內企業組織信任、體制外企業組織信任、體制內教育組織信任和政府性組織信任的平均值分別為3.28、2.50、3.37、3.35。該結果說明,在四大類別的社會組織中,人們最為信任體制內教育組織,其次是政府性組織,再次是體制內企業組織,最后則是體制外企業組織。

表2 人們對于組織信任的因子分析

(二)社會資本與組織信任
那么,在個體性資本、集體性資本的各個因素中,哪些因素影響著人們對于組織的信任呢?表3表示的是,運用多元回歸分析的統計方法,在排除個人特征的影響下,個體性資本、集體性資本的各個因素對于組織信任的獨立影響。
模型1顯示的是,社會資本與體制內企業組織信任的相關性。在個體性資本的三個因素中,關系網絡與體制內企業組織信任的回歸系數(B)為. 000,說明關系網絡對于體制內企業組織的信任不具有顯著影響,而社團參與、人際信任與體制內企業組織信任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26(P<0.10)、.331(P<0.001),并且具有統計意義,說明社團參與、人際信任對于體制內企業組織的信任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在集體性資本的三個因素中,社會公平、社會團結與體制內企業組織信任的回歸系數分別為.119(P<0.01)和.171(P<0.01),并且均具有統計意義,說明兩者對于體制內企業組織的信任均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而社區參與與體制內企業組織信任的回歸系數為.027,但不具有統計意義,說明社區參與對于體制內企業組織信任不具有顯著的影響。另外,回歸系數依照人際信任(.331)、社會團結(.171)、社會公平(.119)、社團參與(.026)的順序減小,說明上述因素對于體制內企業組織信任的影響依此減弱。

表3 社會資本與組織信任的多元回歸分析
模型2顯示的是,社會資本與體制外企業組織信任的相關性。在個體性資本方面,關系網絡、社團參與對于組織信任均沒有產生顯著影響,而人際信任與體制外企業組織信任的回歸系數為.411(P<0.001),說明兩者存在顯著的正向關系。在集體性資本方面,社會公平、社區參與與體制外企業組織信任的回歸系數分別為.120(P<0.01)、.127(P<0.001),均具有統計顯著性,說明兩者對于體制外企業組織信任均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而社會團結與體制外企業組織信任的回歸系數為-.065,兩者雖然存在一定程度的負向關系,但并不具有統計意義。另外,回歸系數依照人際信任(.411)、社區參與(.127)、社會公平(.120)的順序減小,說明上述因素對于組織信任的影響依照上述順序減弱。
那么,社會資本對于體制內教育組織的信任具有怎樣的影響呢?模型3顯示,個體性資本的三個因素中,關系網絡、社團參與、人際信任與體制內教育組織信任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0、.015、.381(P<0.001),關系網絡、社團參與對于體制內教育組織不具有顯著影響,而人際信任對于體制內教育組織信任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集體性資本的三個因素中,社會公平、社區參與與體制內教育組織信任的回歸系數分別為.113(P<0.01)、.104(P<0.1),均具有統計顯著性,說明兩者對于體制內教育組織的信任均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而社區參與與體制內教育組織信任的回歸系數為-.045,雖然兩者存在一定的負向關系,但并不具有統計意義。另外,回歸系數依照人際信任(.381)、社會公平(.113)、社會團結(.104)的順序減小,說明上述因素對于體制內教育組織信任的影響依照上述順序減弱。
社會資本與政府性組織信任的相關性,如模型4所示。在個體性資本的三個因素中,關系網絡、社團參與、人際信任與政府性組織信任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3(P<0.05)、.020、.393(P<0.001),關系網絡、人際信任對于政府性組織信任分別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和正向影響,而社團參與對于政府性組織信任不具有顯著的影響。在集體性資本的三個因素中,社會公平、社會團結、社區參與與政府性組織信任的回歸系數分別為.117(P<0.01)、.179(P<0.01)和.145(P<0.001),均具有統計顯著性,說明三者對于政府性組織的信任均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回歸系數依照人際信任(.393)、社會團結(.179)、社區參與(.145)、社會公平(.117)、關系網絡(.003)的順序減少,說明上述因素對于政府性組織信任的影響依此減弱。
另外,模型1、模型2、模型3、模型4的決定系數(Adj.R2)分別為.127、.134、.115、.142,說明它們所示的上述結果具有較強的解釋力。
(一)研究結論
根據上述統計結果,本文就當前人們的組織信任以及社會資本與組織信任的關系,提煉出如下結論。
第一,盡管人們對于體制內組織的信任高于體制外組織,但是總體上,人們普遍缺乏對于社會組織的信任,尤其是對于體制外組織的信任程度更低一些。
第二,在當前,盡管組織類型已經多樣化,但是人們對于社會組織信任的傾向性,可以劃分為四大類別,即:體制內企業組織信任、體制外企業組織信任、體制內教育組織信任和政府性組織信任。其中,人們對于體制內教育組織的信任程度最高,其他依次是政府性組織、體制內企業組織、體制外企業組織。
第三,人們對于社會組織的信任,盡管因資本形式、組織類型存在一定差異,但總體上可以說,個體性資本、集體性資本的建立有助于增強人們的組織信任。在個體性資本的各個因素中,人際信任最能夠對于組織信任產生積極影響,而集體性資本的各個因素均能夠對于組織信任產生積極影響。因此,在現階段,應努力構建社會層面的集體性資本。
第四,雖然本文沒有分析個人特征對于組織信任的影響,但是如表3所示,與個體性資本、集體性資本相比,作為個人特征的性別、年齡、教育程度、收入、職業地位對于組織信任的影響并不普遍。也就是說,現階段影響人們對于組織信任的因素主要是社會因素,即個體性資本與集體性資本。
(二)對策建議
那么,在人們對于社會組織的信任普遍缺失的現實下,如何才能構建個體性資本與集體性資本,進而提升人們對于社會組織的信任水平呢?
1.個體性資本的構建
國外學者的研究顯示,現實生活中,關系網絡、社團參與和人際信任三者互為正向影響,它們有機結合,能夠產生群體凝聚力,進而促進組織發展①Coleman,James S.,“Social Capital in the Creation of Human Capital.”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94(Supplement),1988:95-120.。當前我國正處于社會結構的轉型期,如何才能實現三者的有機結合,進而成為真正的社會資本呢?
第一,大力發展社會民間組織。社會民間組織的廣泛存在本身就是社會資本,同時也是培育關系網絡、人際信任等其他社會資本的有效載體。美國學者福山指出,社會資本建立在信任基礎上,而信任存在于社團中,社團并不需要通過嚴謹的契約規范成員間關系,原因是共同的價值取向已經賦予了社團成員互信的基礎②[美]福山:《信任:社會德行與繁榮的創造》,李宛蓉譯,遠方出版社1998年版。。另外,由利益紐帶而結成的民間組織在運行過程中,需通過談判、協商等方式,建立合作性的關系網絡,進而增強彼此之間的信任。
第二,切實暢通公民與組織間的信息渠道。在社會經濟建設方面,涉及地方發展全局性的規劃、與公眾切身利益密切相關的決策都應該及時公開,并通過各種方式讓公眾在相應的行政程序中表達意見,最后通過“公眾表決”做出決定。另外,為了滿足公民對于社會公共事務的知情權,還要通過開設政府管理網站、政務電子信息查詢系統等,給予制度層面的保證。
第三,加強政府信任建設。提升人們的組織信任是一個系統工程,在目前人們普遍缺乏組織信任的情況下,其重建應以政府信任建設為起點。首先,要加強官德建設,保持清正廉潔。其次,要加強政府的能力建設,提高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的能力、公共政策制定的能力以及依法行政的能力。最后,政府要多為社會成員提供互動的平臺,比如:舉辦“居民聽證會”、“民主議事會”、“社區互助社”等,居民與政府組織的頻繁互動,能夠消除嫌疑,增強彼此間的信任。
第四,強化規則意識、加強法治建設。中國自古就是“人情社會”,“人情關系”是一種“潛規則”,雖然可以增強關系成員的認同感和凝聚力,卻強化了關系網絡的排外性,消解了正式制度的約束力。本文的研究發現——關系網絡的建立對于政府性組織信任會產生消極影響(表3模型4),就充分說明了這一點。在現階段,提升人們的規則意識,需要從以下方面入手。(1)強化社會規則的約束力,在全社會建立規則的權威;(2)加強法治建設,做到有法必依,切實維護法律的威嚴;(3)完善市場經濟體制,摒除權力、金錢等因素對于正式制度的影響,創造公平公正的市場競爭環境;(4)實現公共政策制定的民主化和科學化、公共管理過程的程序化和法制化。
2.集體性資本的構建
第一,社會公平。對于個人來說,社會公平是一種心理感知,是人們針對各種社會現象所體會到的主觀感受。在現實生活中,社會公平主要體現于社會資源的分配過程中,一般包括分配公平、程序公平、人際公平與信息公平①劉亞、尤立榮等:《組織公平感對組織效果的影響》,《管理世界》,2003年第3期。。其中,分配公平是人們對于獲得報酬感覺到的公平,它將強化人與組織間的合作,培育彼此的信任,進而提高工作效率;程序公平體現在資源分配過程,分配的絕對公平是不存在的,但只要人們認可資源分配過程的公正性,也就感受到了公平。要做到這一點,在資源分配過程中,社會成員擁有一定的發言權和參與權是不可缺少的。人際公平是指個人所感受到的不同階層在社會交往中的相互尊重,它將縮短不同階層間的距離,進而為不同階層間的信任奠定基礎。信息公平是指組織對于某一社會現象的出現,要給廣大公民傳達必要信息,即要給公民提供一些解釋,這將有利于增強人們對于組織的信任。當然,要實現分配公平、程序公平、人際公平與信息公平,完善且權威性的制度建設是首要前提。
第二,社會團結。社會團結是指社區居民的凝聚力,即社區居民無論多么復雜,仍然團結得像一個人似的,而不是呈現分散狀態,其產生需要建立在社區居民的相互幫助、相互尊重的基礎上。因此,本文通過相互幫助、相互拜訪、相互尊重、相互認知四個指標進行了測量。2000年以來,我國的城市化水平進一步提高,社區居民的異質性增強,社區歸屬感弱化,社區居民變得越來越生疏。官與民、貧與富、外地人和本地人之間的社會鴻溝不斷加深,更使得社區居民如一盤散沙,缺少合作與交流。那么,怎樣才能使得社區居民產生較強的凝聚力呢?
首先,開展各種活動,努力滿足社區居民的不同需求,提高他們對于社區生活的滿意度。(1)搞好社區治安,保障社區居民的財產安全;(2)加強社區中介組織建設。社區中介組織是聯系社區居委會與居民的橋梁,一方面為社區居民提供一個了解信息的平臺,另一方面又能承接從政府部門中剝離出來的部分社會職能,如困難救助、物業管理、就業指導等。(3)完善社區各種文化設施,定期開展豐富多彩的社區活動,滿足社區居民更高層次的精神需求。其次,關注弱勢群體。通過鄰里服務,組織志愿者等形式,在居委會的指導下,有針對性地對弱勢群體提供幫助,解決他們的衣食住行等基本生活需求,這樣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他們的生活困難,又能夠增加鄰里情感,從而增強社區凝聚力。
第三,社區參與。當前我國居民的社區參與存在三點不足,即:參與率總體偏低、參與明顯不均衡、參與效能不高。為此,本文建議如下。第一,著力加強制度建設,把居民參與納入到制度化軌道,建立便捷有效的居民參與機制。具體做法是:(1)切實有效地構建居民代表會議、居民議事會、社區聽證會、社區志愿者隊等居民參與的平臺;(2)建立健全和落實民主選舉、民主決策、民主管理和民主監督制度,積極拓寬居民參與的渠道和途徑,使社區居民切實享有對社區自治組織的選舉權、罷免權和監督權以及對社區事務的參與權和決策權,并保證參與渠道的暢通;(3)街道辦事處和居委會的政務、財務、服務等內容全部公開,建立社區居民直接評議街道辦事處和居委會的制度;(4)建立社區居民參與的網絡平臺,通過社區網站和社區QQ,凝聚人氣,就社區公共事務展開網上討論,形成具有網絡時代特征的民意表達機制。(5)開展社區組織與社區居民的網上互動與溝通,公開社區委員會、業主委員會等的電子郵箱,使得社區居民通過網絡向社區組織反映問題、提出建議。
社會資本,歸根到底體現了人們的生活環境。在社會資本豐富存在的社會環境中,人、群體、組織等不同的社會成員相互平等、相互支持、相互尊重,因而會逐漸培育社會成員之間的相互信任,進而形成制度性的信任文化。誠然,在我國建立超越個人關系,以法律制度為媒介的制度化信任,不會一蹴而就的,需要每一個公民和社會組織的共同努力才能實現。這就要求每一個公民強化規則意識,同時也要求每一個社會組織不斷強化信息的公開透明,不斷拓寬公眾的意見表達渠道、使社會監管更加專業化、常態化和有序化,減少公民心理中的“不公平感”和“被剝奪感”。這樣才能逐步建立以法律法規為中心的制度規范體系以及普遍性、均等性的社會公共服務體系,為廣大公民提供生活的安全底線,從而形成人們對于社會組織的“制度化信任”,營造一種健康向上的社會生態、心態。□
(責任編輯:嚴國萍)
C915
A
1007-9092(2013)04-0099-07
張云武,浙江工商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城市社會學。本文是2012年浙江省自然科學基金“制度化信任,何以才能建立?——人對組織信任的實證研究”(編號:LY12G03016)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