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以來中日貿易收支失衡問題研究

陳繼勇，王保雙

（武漢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經濟論壇

新世紀以來中日貿易收支失衡問題研究

陳繼勇，王保雙

（武漢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作為全球第二、第三大經濟體，中日兩國互為重要的貿易伙伴國，兩國經濟依存度不斷提高。近年來，中日雙邊貿易發展迅猛，貿易額激增，與此同時，中日貿易收支失衡問題逐漸顯現并不斷加劇。這一現象的產生有著深刻的時代背景。處理好中日貿易收支失衡問題對中國經濟的可持續發展意義重大。

貿易收支失衡；中日貿易；貿易逆差；雙邊貿易

一、中日貿易收支失衡的發展及其主要特點

中日兩國一衣帶水，毗鄰而居，分別是世界第二、第三大經濟體。近年來，由于地緣關系及兩國經濟本身的互補性，中日雙邊貿易發展迅猛，貿易額激增。但兩國貿易的發展長期處于不平衡狀態，新世紀以來，在中日雙邊貿易中中國一直處于貿易逆差狀態，且隨著兩國貿易額的增加，中國對日本的貿易逆差額也不斷增多，中日貿易收支失衡問題不斷加劇（如表1所示）。

隨著中日雙邊貿易的快速發展，兩國貿易收支失衡問題不斷嚴重化并呈現出以下幾個特點：

（一）中國對日貿易逆差規模不斷擴大。由表1可知，中國對日本的貿易逆差始于2002年，為50.32億美元，此后除個別年份外，中日貿易逆差規模均呈現出高速增長的態勢。到了2010年，中日貿易逆差達到了556.93億美元的歷史新高，逆差額為2002年的11倍左右。2011年受日本地震的影響，日本企業的產量與出口量均有所減少，中日貿易逆差規模減少了16.88%，為462.93億美元。2012年受“釣魚島事件”影響，日本對中國的出口量明顯下降，導致中日貿易逆差

表1 中日貿易情況統計（2000-2012年）

資料來源：根據歷年《中國統計年鑒》整理規模大幅減少了43.51%，為261.5億美元。

（二）中國對日貿易逆差增長速度逐漸放緩。自2002年中國對日本開始出現貿易逆差以來，其逆差規模經過了一段時間的高速增長后，逆差增長速度趨于降低，特別是近幾年，中日貿易逆差出現了一定幅度的負增長，中日雙邊貿易趨于平衡發展。如表1所示，2003-2008年，中日貿易逆差年均增長速度在30%左右，此后，除2010年中日貿易逆差出現了68.52%的大幅增長外，其他年份的貿易逆差增長速度都是負的，且逆差縮小的速度是趨于增加的。由此可見，近幾年中日貿易逆差增長速度不斷降低，兩國貿易開始趨于平衡發展。但是貿易狀況的改善是實質性的變化還是受特殊事件的影響而出現的一種暫時性變化還有待進一步考察。

（三）貿易收支失衡問題在不同類商品間差別很大。如表2所示，在機電產品、化工產品、賤金屬及制品等產品上，中日貿易額很高，超過了整個進出口額的50%，并且，在這類產品上中國對日均表現為逆差。此外，中國從日本進口的運輸設備，光學、鐘表、醫療設備等產品所占的比重也較高，在這類資本密集型與高附加值的產品上中國對日主要表現為逆差。而在紡織品及原料，家具、玩具、雜項制品，食品、飲料、煙草及鞋靴、傘等輕工產品上，中國對日的出口量較大，在這類低附加值的勞動密集型產品上，中國對日主要表現為順差。因此，在重工業和高科技產業，中國對日主要表現為逆差，而在輕工業和勞動密集型產業，中國對日主要表現為順差。

表2 2011年中日主要進出口商品統計單位：百萬美元、%

資料來源：商務部國別貿易報告

二、中日貿易收支失衡的原因

（一）中日兩國在國際分工體系中地位的不同是導致兩國貿易收支失衡的根本原因。

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后，日本經濟快速發展，特別是始于20世紀90年代的全球產業結構轉移，日本、美國等發達國家迅速地從工業經濟向信息經濟轉變。日本牢牢把握信息化、自動化的發展趨勢，大力發展新興產業，快速地實現了后工業化的變革。同時也為日本在電子計算機、半導體、生物工程等高科技領域的世界核心地位奠定了基礎。期間，為抓住全球產業結構轉移的重要發展機遇，中國政府給予外商一定的優惠政策，加上中國豐富的人力資源和相對穩定的政局，使其成為日本、美國、歐洲等發達國家低端制造產業的重要轉移對象。這樣，在國際分工體系中，日本處于高端的地位，主要從事高附加值產品的生產，而中國等發展中國家則處于制造業的低端，主要從事“兩高一低”產品（高耗能，高污染，低附加值產品）的生產。

在全球產業結構轉移過程中，中日貿易收支失衡問題開始顯現并不斷加劇。2002年以前，中國對日本保持著貿易順差，從2002年開始，中國對日本開始出現貿易逆差，且此后貿易逆差額不斷增多，到2010年中日貿易逆差額達556.93億美元，創下歷史新高。2011年中日貿易逆差額為462.93億美元，同比小幅下降。2012年兩國貿易逆差額繼續減少，為261.50億美元，同比下降43.51%。

（二）中國入世關稅降低是導致中日貿易收支失衡的直接原因。

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后，一方面，市場開放程度的提高和關稅的降低使得日本產品更容易進入中國市場；另一方面，關稅的降低刺激了中國企業對日本產品的需求，使得中國對日本的貿易逆差進一步被加劇。據統計，僅因為中國關稅的降低就導致日本對中國的出口年均增長0.3%左右。

圖1 入世后中日進出口額增長率

資料來源：根據歷年《中國統計年鑒》整理

從圖1可以發現，入世后，在中日雙邊貿易中，中國進口增長率要高于出口增長率，由此導致并加劇了中日雙邊貿易的失衡。2000年中國對日本的貿易順差為1.45億美元，2001年中國對日本的貿易順差增長到了21.61億美元。但是自2001年中國加入世貿組織以后，日本對華產品出口急劇增加，中國對日貿易由順差轉變為逆差，且逆差規模不斷擴大。2002年中日貿易出現了自中國入世后的首次逆差，為50.32億美元。到了2010年，中日貿易逆差額增長到了556.93億美元的歷史高位，約為2002年的11倍。隨后兩年中國對日貿易逆差額開始回落，到2012年，中國對日貿易逆差額降為261.50億美元，僅為2010年的47%。

（三）中日經濟增長差異是導致兩國貿易收支失衡的內在原因。

改革開放以后，中國經濟進入了一個快速發展的時期。特別是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經濟年均增長率保持在10%左右，創造了世界經濟增長的奇跡。與此同時，日本經濟則持續了近二十年的低迷狀態，至今仍沒有好轉。加上2008年金融危機和2011年日本大地震的影響，日本國內經濟持續低迷，國內需求、投資不旺，政府財政赤字和失業率不斷增加。中日兩國經濟增長的顯著差異是導致兩國貿易收支失衡的內在原因。

一方面，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極大地提高了國內進口擴張能力。這種進口擴張能力的提高主要表現在：第一，經濟增長的需求創造效應，即中國企業對外國高科技設備、技術的引進；第二，經濟增長的收入效應，即隨著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消費者收入的提高會增加我國居民對日本電子產品、汽車等產品的需求。另一方面，日本經濟的持續低迷嚴重地影響了其進口擴張能力，導致其市場需求不足，中國對日出口潛力受到限制。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經濟增長率明顯高于日本，這在很大程度上導致了中國進口增長率大大高于日本，使得中日雙邊貿易朝著“中方逆差，日方順差”的方向發展，并且這種由經濟增長率的不同所導致的吸納對方進口增長率的差異在未來還會持續下去。

三、中日貿易收支失衡對中國經濟的影響

近十幾年，在中日雙邊貿易中，中國一直處于貿易逆差狀態，且貿易逆差規模不斷擴大。一方面，中日貿易收支失衡促進了中國的產業結構升級，對中國的通貨膨脹問題有一定的緩解作用，同時，中國還將從兩國的互補優勢中獲得利益；另一方面，中日貿易收支失衡的加劇對中國經濟的持續發展會產生不利影響，降低我國勞動人口的就業率，加劇我國的資源環境壓力。

（一）貿易收支失衡對中國經濟的正效應。

1.中日貿易收支失衡對中國的產業結構升級有一定的促進作用。目前中國正處于產業結構調整的關鍵時期，雖然中國的經濟總量超過日本，但在工業制造、金融實力和技術創新等方面還遠落后于日本。中國可以在高科技設備、技術和電子產品等方面增加對日本的進口并保持一定的貿易逆差，從而推動中國產業結構的升級和高新技術的發展，實現中國在國際分工體系中由水平分工向垂直分工方向發展。

2.中國從兩國經濟的互補優勢中獲得利益。在國際分工體系中，中國和日本處于不同的發展層次，兩國經濟具有較強的互補性。中國處于全球制造業的低端，其優勢主要表現在資源型和勞動密集型產業，而日本則處于全球制造業的高端，其科技發展水平和技術創新能力一直處于全球領先地位。一方面，中國可以擴大本國優勢產品在日本市場的占有份額，促進經濟的發展；另一方面，可以加強與日本在生物工程、科技創新等領域的合作，促進中國在科技水平與技術創新等方面的發展。

3.中日貿易收支失衡對中國的通貨膨脹問題有一定的抑制作用。近年來，隨著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通貨膨脹問題逐漸顯現并不斷加劇。日本產品的流入會增加中國產品的競爭，降低其市場價格，對中國現在面臨的通脹問題有一定的緩解作用。

（二）貿易收支失衡對中國經濟的負效應。

1.中日貿易收支失衡將對中國經濟的持續發展產生不利影響。在全球經濟緩慢復蘇的背景下，中國傳統的外需導向型經濟政策遭受巨大挑戰，近年來，中國經濟增速放緩的跡象已十分明顯，中國對日本持續增長的貿易逆差將會進一步減緩中國經濟發展的步伐。

2.中日貿易逆差的持續增加會加劇本國企業的競爭，增加中國的失業率。現階段受金融危機的影響，歐美國家的需求大幅減少，中國很多出口型企業都出現了裁員、產能過剩等問題，而中日貿易逆差的增加將會進一步加劇中國出口型企業的競爭，增加中國勞動人口的就業壓力。

3.中日貿易收支失衡加劇了中國的資源環境壓力。一方面，在中國出口到日本的商品中，資源類產品所占的比重較高，長期的資源凈流出加速了中國的資源耗竭速度，不利于中國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另一方面，很多日本企業將高耗能和高污染的產業轉移到中國，給中國的生態環境造成了更大的壓力。

四、中日貿易收支失衡對日本經濟的影響

作為一個發達國家，日本的科技水平與技術創新能力在全球都處于領先地位，其產業發展比較成熟。日本出口到中國的產品主要是高附加值的技術密集型產品，日本對華的巨額貿易順差將會極大地促進日本經濟的發展。但是，持續的貿易順差也會對日本經濟帶來負效應，這主要表現在拉大了日本的收入差距與增加了日元升值的壓力。

（一）貿易收支失衡對日本經濟的正效應。

1.日本對中國的巨額貿易順差為持續低迷的日本經濟的增長注入了新的動力。自上個世紀90年代開始，日本經濟就陷入了持續低迷的狀態，至今仍沒有好轉，再加上2008年金融危機與2011年日本地震的影響，日本對內面臨著國內投資需求不旺，財政赤字和人口失業率不斷增加等問題，對外還將面臨著歐美國家需求減少的挑戰。中國作為一個與日本毗鄰的經濟快速發展的發展中國家，其巨大的潛在內需市場將會成為推動日本經濟復蘇的一個重要引擎。

（2）日本從兩國經濟的互補優勢中獲得利益。由于中日資源稟賦及兩國經濟發展狀態的不同，中日雙邊貿易主要以產業間貿易為主。日本向中國出口的產品大部分為高附加值的技術密集型產品，而中國出口到日本的主要為資源和勞動力密集型產品，這樣，日本不僅能充分發揮本國的比較優勢，擴大本國優勢產品的出口，還能有效彌補本國資源不足的缺陷，將資源的消耗與環境的破壞轉嫁到中國。

（二）貿易收支失衡對日本經濟的負效應。

1.中日貿易收支失衡拉大了日本的收入差距。在日本出口到中國的商品中，使用的生產要素主要是資本和高技術水平的勞動力，而中國出口到日本的商品所使用的生產要素主要是低技術水平的勞動力。因此中日貿易的發展將會增加日本資本所有者和高技術水平的勞動者的收入，但卻降低了低技術水平的勞動者的收入，從而拉大了國內高收入者與低收入者之間的收入差距。

2.中日貿易收支失衡增加了日元升值的壓力。自20世紀70年代開始，日本就進入了貿易順差時期，當時，日本對美國持續巨額的貿易順差促使了“廣場協議”的達成，在1985-1987的三年里，日元升值了75%。但日元的升值并未從根本上改變日本對外巨額貿易順差的局面，日本政府仍面臨著日元繼續升值的壓力。從2002年至今，日本對中國持續了11年的貿易順差，且順差規模不斷擴大，這使得日元升值的壓力進一步增大。

五、對策建議

（一）加快產業結構升級，提高中國在國際分工中的地位。

在國際分工中，中國處于全球產業鏈的低端，而日本則處于全球產業鏈的高端。從長遠來看，只有加快中國產業結構的升級，提高中國在國際分工中的地位，才能從根本上有效解決中日貿易收支失衡的問題。現階段，在中國對外貿易商品結構中，“兩高一低”（高耗能，高污染，低附加值）產品所占的比重較高，而日本向中國出口的產品中，電子、汽車、機械等技術和資本密集型產品所占的比重較大。因此，一方面，中國必須重視科學技術的發展在生產中的重要地位，不斷增強本國的技術創新能力，引進先進技術、設備和管理方法，提高傳統產業的技術含量和生產效率；另一方面，中國制造業企業要延長產品生產的加工鏈，逐步由加工貿易向研發、采購、加工制造、售后服務等方向轉型升級，這樣才能不斷提高中國出口產品的附加值，增強中國產品的國際競爭力。

（二）靈活運用WTO爭端解決機制。

隨著中日雙邊貿易額的提高，兩國間的貿易摩擦也不斷增多。特別是石油危機之后，日本遭遇了近20年的經濟低迷，至今仍沒有好轉。為擺脫國內投資需求不旺盛，政府財政赤字不斷擴大的困難境地，日本政府不斷通過反傾銷、延遲通關手續、增強動植物檢疫標準等方式限制別國的進口，同時鼓勵本國企業的出口來刺激日本經濟的發展。這樣不僅導致了中國對日本貿易逆差的不斷增多，而且還導致了兩國間貿易摩擦的升級與貿易條件的惡化。加入WTO以后，中國應充分利用世界貿易組織規則解決中日貿易中的不公平待遇問題，反對日本保護主義貿易政策。中國企業應熟悉掌握世界貿易組織規則及作戰對策，掌握應對貿易爭端的策略，解決日本對中國出口上的阻礙問題，維護中國出口企業的正當權益。這樣才能有效地縮小中日貿易逆差并減少兩國間的貿易摩擦，促進中日雙邊貿易的平衡發展。

（三）謹慎采取人民幣升值策略。

近年來，中國對美國、歐盟等國家的貿易順差不斷擴大，外界紛紛向中國政府施壓要求人民幣升值，以降低中國產品的國際競爭力。但是，如果人民幣升值過快，將會對中國的服裝、食品等傳統出口產業帶來巨大沖擊，中國對日本的貿易逆差也將進一步擴大。所以中國政府必須謹慎對待人民幣升值，確保中國外匯市場的穩定與對外貿易的穩步均衡發展。此外，在推進東亞國家經濟一體化的同時，中國應協調各國進一步加快區域貨幣一體化建設，積極倡導和加強與東盟等國家在貨幣匯率、外匯儲備管理和亞洲債券市場發展等領域的進一步合作，集體應對貨幣升值、美元貶值，并積極探索和推動亞洲國家貨幣的匯率協調機制建設，這樣不僅有利于解決中國同歐美國家的貿易收支失衡問題，而且對解決中日貿易收支失衡問題也將產生一定的效果。

（四）加快建立中日韓自由貿易區。

作為亞洲最重要的經濟大國，中日韓三國經濟總量占全球經濟的近20%，人口達15億。一旦達成自貿協議，中日韓將成為僅次于北美自由貿易區和歐盟的世界第三大自由貿易區。中日韓三國經濟具有較強的互補性和區位優勢，加快推進中日韓自由貿易區建設將有利于建立起區域分工機制，進一步打開各國的國內市場，實現貿易和投資的自由化。最近，對加快推進中日韓自由貿易區建立的呼聲日益高漲，中國應把握好區域經濟一體化的發展趨勢，加快推進自由貿易區建設，使日本市場進一步向中國開放，從而擴大中國的優勢產品在日本市場的出口份額。這樣不僅有利于縮小中日兩國的貿易逆差，而且將有利于增強自由貿易區經濟增長的內生動力和可持續性，提高本地區在世界的影響力，共同應對全球性風險和挑戰。

責任編輯 郁之行

F752.0

：A

：1003-8477（2013）06-0086-04

陳繼勇(1955—)，男，武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院長，教授，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攻關項目首席專家;王保雙（1978—），男，武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研究生。

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攻關項目“后金融危機時代中國參與全球經濟再平衡的戰略與路徑研究”（11&ZD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