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者的一瞬間

劉迪

11月22日，一個靜謐的上午，我在東京城鐵中央線四谷站等車，對面反方向電車減速駛入站內，突然，對過站臺一青年男子跳下站臺，而反方向電車發出極刺耳的笛聲緊急剎車，在該男子前約10米處停下。另一男子敏捷地跳下站臺，將他托起送回站臺，一場人身事故避免了。我回顧四周，站臺上有七八個人，仿佛瞬間被集體冰凍，面無表情。

這不過是這條線路上經常發生的一幕。在東京生活的人們都知道，日本城鐵遲延的一個重要原因是“車輛檢查”，其實，“檢查”的主要原因就是遇到自殺者。以前，電車廣播常說，電車遇到“人身事故”，但這樣的廣播，讓人立即聯想到自殺。于是為防止不良想象，日本鐵道公司每每遇到這種情況，便發明出“車輛檢查”的說法。

人們知道，日本是一個自殺高發國家，自殺者是美國的2倍，英國的3倍。在經合組織國家中，日本自殺率僅次于匈牙利。去年，全日本自殺者共有2.7萬人。據估計，自殺未遂者是這個數字的10倍。關于自殺原因，據警方公布，一般有健康問題、經濟問題、家庭問題等。

人們注意到，自殺者是非常孤立的，他們生前大多數處于抑郁狀態。其中很多人喪失了家庭理解、社會包容等。日本抑郁癥發病率正持續上升。據官方調查，全國目前有100萬患者。但也有學者估計，真正的患者數應是這個數字的5倍。另據一項調查，近10年來日本抑郁癥患者的數量增加了一倍。現在，在日本的街頭巷尾，常常看到“某某心理咨詢診所”的匾牌，各個大學、企業也紛紛設立心理咨詢室，并常備心理專家。

那么，為何日本的抑郁癥患者大量增加？NPO法人生活之環的分析報告《自殺實態白皮書2013年版》指出，“自殺是個人性問題，也是社會性問題，社會結構問題”。在《日本的難點》一書中，社會學家宮臺真司指出，在自殺高發地區，均可以發現“地域社會的包容性”、“家族關系的包容性”異常下降現象。

我們知道，上世紀90年代，日本泡沫經濟破滅，大量大公司倒閉，失業人口增加。而整個社會，因新自由主義流行，社會底層人口面臨空前的孤立。社會包容性的下降，導致大量人口患上心理疾患。

日前，NHK電視臺播放了一個名為“疾病的起源：抑郁癥”的節目。該節目探討了抑郁癥的生理、社會起源，認為導致抑郁癥的物質存在于生物大腦內。以魚類為例，每受天敵攻擊，緊張荷爾蒙便大量分泌。比如在水槽中投入魚的天敵，如果魚能逃脫，體內的緊張荷爾蒙便減少；當魚長期無法逃脫時，體內的緊張荷爾蒙大量增加。這些無法逃跑的水槽中的魚，一個月后即患上抑郁癥。人類抑郁癥的發生原理也類似。當一種強烈的不安持續發生，就會造成大腦中扁桃體過分反應，分泌出大量的緊張荷爾蒙。這種緊張荷爾蒙充滿體內，就容易造成抑郁癥。還有一日本心理學家曾做過一個試驗。他把一筆錢平均分配給每個成員，人們的扁桃體沒有反應；但分配不平等時，扁桃體便大量分泌緊張荷爾蒙。這印證了緊張荷爾蒙產生的社會原因。

現代社會導致人類壓力增加，“制造”出了越來越多的抑郁癥患者。但是，人類是否可以避免這種疾病？上述電視片記錄了一個對非洲坦桑尼亞某部族的調查。在該部落，部落成員平等分配獵物，不論如何饑餓，誰也不多占。在這樣追求平等的部族，人們是沒有抑郁癥的。那里的人充滿自信，睡眠也沒有障礙。

于是有人參考狩獵民族的生活，編制了一個抑郁癥康復訓練項目。讓患者參加社區活動，參加體育運動，保持一定的生活規律。其結果是，70%的人恢復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