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保秀
考試與實驗
■ 向保秀

震驚全球的加拿大碎尸案的遇害者林俊是土生土長的武漢人,畢業于武漢大學電信學院電子工程專業,在北京有著高收入的白領工作,購置了自己的公寓,能夠上學費昂貴的法語聯盟,還能繳納價格不菲的移民代理和申請費用。他之所以33歲了,還在蒙特利爾康科迪亞大學攻讀本科,甘當一名大齡本科生,除了作為初來乍到的新移民必須突破外語關以外,更重要的是因為加拿大層次稍高一點的工作,便要求當地的學歷和經驗,即使擁有在加國境外的加國公司工作的經驗也無濟于事。因此,許多國內名牌大學的畢業生,甚至在國內讀了碩士、博士,通過技術移民到了加拿大,如果不重新在加拿大本土接受高等教育,并拿到畢業證,就只能在工廠打工或自雇就業。為什么會這樣?是西人歧視中國的高等教育,還是中國高等教育的“含金量”不夠高?以下是一位赴加拿大做訪問學者的感受,也許能給我們一些啟迪。
今天我在實驗室工作,當我去做核磁共振的時候,我看到化學系地下室赫然擺著四臺核磁共振,三臺500MHZ,一臺600MHZ。想到諾大的四川,只有三臺這樣的儀器,而北美一個大學居然就有四臺,我不禁潸然淚下。
以前我在實驗室里,總覺得做核磁共振是最高級的手段了,今天教授告訴我,每合成一個中間產物以及終產物就去做一下核磁共振,我們一定要精確!我當時驚呆了,我沒有想到,在我心中一直是最高級的檢測手段,竟然被這么簡單地使用!
在實驗室里,我覺得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我到這里一個月,最大的感受就是Professional(專業)!好像任何一個細節他們都考慮到了。就在今天看到核磁共振,我的眼淚快要流出來的那一霎那,我心中突然迸發出了一種感情:我要好好地在這里學習,完全俯首地向西方學習,不能再有任何所謂的國人的傲氣,我們真的比不過別人。我甚至覺得這里的教育才叫真正的教育。所有的教授都非常的認真,非常的專業化,對學生、對教學非常的嚴格。在這種高強度的學習下,我感到這里畢業的本科生甚至比國內的研究生都強。現在在我實驗室里,我就感覺到,同組的一個本科生實驗比我強多了,雖然他考試肯定考不過我。
高等教育的情形如此,那么中小學教育的情況又如何呢?出國考察過教育的人都會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現象:與中國的一些“品牌”中小學相比,發達國家的中小學校規模都不算大,校門也不夠氣派,但即使是很普通的一所學校,其實驗室都裝備得像模像樣,孩子們也都是在那里“真刀真槍”地實干,樂在其中。校方也以此為自豪。
反觀國內教育,尤其是中小學,在“普九”達標驗收前,很多學校是沒有實驗室的,也不開實驗課。如果有考試,要求考實驗,那么老師會在黑板上“講”實驗,學生會在課下“背”實驗。“普九”達標后,這種情形有了很大的改觀。但不少學校,驗收一過,實驗室便成了擺設,有的學校甚至將實驗室挪作他用。即使勉強堅持開實驗課的,也往往是驗證一下課本上的結論,很少鼓勵學生探索。有這么一個真實的故事為證:某三類高中認為自己的生源不如一、二類學校好,都是人家挑剩的學生,為了提高高考升學率,首先按考試成績對學生進行編班,那些被編在“差”班的學生被認為升學無望,雖然也照常上課、做實驗,但學校、老師對他們的要求是不出亂子就行,根本沒打算孩子們好好學。可是恰巧有一位男生癡迷于化學實驗,雖然其他學科成績都差強人意,但每次化學考試幾乎都是滿分,對化學實驗非常認真,以致于課后還想自己做。老師認為這種表現很不正常,對該生進行了家訪,發現該生家境貧寒,但他的床底下卻擺滿了做實驗用的瓶瓶罐罐。于是,老師向學校領導作了匯報,學校領導一致認為該生精神不正常,對他采取了嚴密的防范措施,防止該生上實驗課時偷竊學校物品私下做實驗!雖然,該生并沒有犯什么錯,但該校認為該生有可能犯錯,出于防患于未然的需要,對該生嚴加看管,實施了比體罰更可怕的“心罰”。也許,一個天才從此就這樣被葬送了!更令人擔憂的是,這種扼殺孩子好奇心和探索欲的現象絕非個例,因為大家普遍認為,讀書是頭等大事,上大學才是終極目標,一心一意準備高考才是正途,實驗探索是不務正業。
與之相反,早在100多年前,西人就很注重實驗并鼓勵孩子親自動手做實驗。在英國的亞皮丹博物館里,有兩幅藏畫特別引人注目。其中一幅是成人的骨骼圖,另一幅是人體血液循環圖。這兩幅圖是當年一個叫麥克勞德的小學生畫的。
據《博物館珍藏的“懲罰”》一書記載,英國著名的解剖學家麥克勞德小時候是一個令人頭痛的調皮孩子。他對世界充滿好奇,凡事總好尋根究底。一天,他正和伙伴們玩耍,忽然發現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搖著尾巴走了過來。他很想親眼看看狗的內臟到底是什么樣子,便和幾個小伙伴悄悄地套住狗,將其宰殺,把內臟一個一個割離,仔細觀察。但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那條狗是校長韋樂登的寵物。校長決定給麥克勞德以嚴厲的“懲罰”,罰麥克勞德畫兩幅圖:一幅是人體骨骼圖,一幅是人體血液循環圖。這兩張流傳下來的解剖圖充分體現了校長引導和保護麥克勞德探究欲的良苦用心。兩張解剖圖的“懲罰”引導著麥克勞德不斷努力,終于使他成為一名享譽世界的解剖學家,與醫學家班廷一起,研究發現了醫治糖尿病的胰島素,兩人于1923年榮獲諾貝爾獎。
試想,如果韋樂登校長僅僅像上述那位中國校長那樣以考試成績作為衡量好孩子壞孩子的標準,麥克勞德首先就被劃入了“壞孩子”的行列,校長對他早就失去了教育的耐性,所謂的“教育”,無非是圍繞維護正常的教育教學秩序對孩子嚴加管束,嚴厲懲罰。除了用常規的辦法進行懲罰外,甚至會無中生有,肆意放大孩子的錯誤,美其名曰防患于未然,實際上把孩子當賊一樣來防范,從有形的體罰升級到無形的“心罰”(以傷害學生自尊心、侮辱學生人格為表現形式),無所不用其極。如果似這般“教育”,那么,諾貝爾獎的領獎臺上不僅會少了麥克勞德這樣一位偉大的生物學家,而且世界上還可能多了一位被逼出來的“神經病”患者!
發生在麥克勞德和不便透露其姓名的這位中國孩子身上的事件是如此相似,而且前后相隔100多年,說明孩子們的性情是相通的,但他們受到的“教育”卻迥然相異,一個被認為是天才,對其“懲罰”也是煞費苦心的,一個卻無端地被認定為“神經病”,被當作小偷加以防范!顯然,不是這個中國孩子真的有病,而是中國的教育病得不輕:重考試,輕實驗,歧視并壓制有實驗興趣的孩子,因為高考不考實驗!
我們常談教育要與國際接軌,可是應試教育卻愈演愈烈。人家培養的是實踐能力強、創新能力強的創造性人才,而我們通過層層考試篩選后培養出來的只不過是善于應付考試的“活書櫥”。如果不改變應試教育體制及其唯知識論的傾向,不注重培養孩子的好奇心、探索欲以及在實驗中探索的能力和技巧,與國際接軌就只能是一句空話,我們與西方發達國家在科技以及教育方面的差距不僅不會縮小,可能還會有加大的趨勢。因為我們教給孩子的只是知識,而在這個知識爆炸的信息化時代,不僅知識更新的速度快,而且通過互聯網可以很容易獲得,“活書櫥”能發揮的作用非常有限,而創新知識的能力無論對于個人的發展還是社會的發展都顯得至關重要。具有重實驗傳統的西方國家顯然在創新知識方面更有優勢,我們只有虛心向別人學習,才有可能迎頭趕上。
(作者單位:武漢市教育科學研究院)
責任編輯 常 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