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生
(福建省藝術研究院,福建 福州 350001)
1997 年,筆者有幸參加第2 屆中國梅山文化學術研討會,并在安化民間作一些梅山教道壇的調查,會上筆者從福建閭山教與湖南梅山教文化形態之比較的角度作《共生文化圈之巫道文化形態探討》的發言,曾引起宗教學術界之關注[1]。其后10 余年間,閭山教和梅山教研究都分別在福建與湖南兩地有更深入的調查,但由于地理條件和交流的不夠,兩種宗教文化的比較一直未能深入進行探討。為使閩、湘兩種巫道文化形態比較研究有更大的進展,筆者將近來田野調查所涉相關資料作一搜集,并談一些粗淺之見。
張五郎,是閭山教與梅山教共有的一尊教派法神,嚴格說是一尊巫教神,各地道壇均不同程度地提到他,其中在福建龍巖、建陽、古田閭山教等道壇科法中,其科法地位很高,并具有神秘性。
龍巖(現稱龍巖市新羅區)位于閩西,當地的閭山教較多的保留于原汀州府(今長汀、連城)等地客家道壇中,而筆者曾經作過調查的龍巖東肖鎮陳姓廣濟壇,則是巫道佛并存的道派,閭山教僅是其中教派之一,被稱之為“王姥教”[2]。
龍巖閭山教道壇中的張五郎,由于近代正一五靈道科儀和齋科超度道場的盛行,閭山法在該地區已很少應用,其地位與功能受到削弱。但他的相關資料卻得到很好的保存。其中一些與張五郎有關的科儀資料,反映了這位法神有著與閩中、閩北道壇中的張五郎有不盡相同的身世,其傳說與湖南梅山教道壇中的張五郎則完全相同。
龍巖閭山教中的張五郎,在當地閭山教道壇最重要的《請法》科儀中有突出的地位。“請法”即為古代巫教中的請巫教法神科,是所有帶有驅邪保安法事最重要的科法之一。其中要請出3 幅或6 幅橫幅式的法神圖,其中1 幅即以張五郎為主,表現其“翻壇倒海”的場面。其科儀詞云:
角鳴階前連五聲,拜請和番(翻)張一郎、解翻張二郎、游翻張三郎,翻河倒海師公葉四郎,海上翻壇張五郎。各各衙前請出五龍當仙法,仙符仙法當仙神。去時翻神翻鬼去,輕時翻轉生人魂。①
這里的張五郎的功能雖被分析出多個人名及和翻、解翻、游翻多個部分,但“海上翻壇張五郎”仍為其中主體。而最能體現張五郎身世來歷的,是其道壇中的“五郎咒”(見圖1)。其咒文為:

圖1 咒文
焚香奉請:未說三皇并五帝,且說海上番(翻)壇張五郎,要知五郎身出處,是青州一縣人。年登七歲去學法,學得十五、十六便回鄉。來到龍虎山頂過,思量此處作番(幡)壇。五郎勒馬回頭看,看見此間好住場。中間一條黃樟樹,冬天和暖夏天涼。吹倒此條黃樟樹,就將此處立幡壇。便將菜籃來挑水,菜籃挑水洗幡壇。遷作此山壬丙向,海水團團繞四方。家家門中有名字,處處門中掛旗槍。借問何人有此法,海上翻壇張五郎。敕到奉行,火急如律令。②
古田處于閩中與閩東、閩北的交界處,地理位置極其特殊,是閭山教中“夫人教”的女神臨水夫人陳靖姑信仰的發祥地,海內外祀奉陳靖姑的祖廟臨水宮,即在該縣的大橋鎮臨水村(今臨水宮)。
古田在古代是個巫教盛行的地方,閭山教在這里具有深厚的社會基礎,盡管宋以來在全國及古田本縣進行多次大規模的厲禁,但閭山教仍頑強地保存下來,并傳承至今。在該地區閭山教道壇中的主神為閭山法主許九郎(即許真君)和臨水夫人陳靖姑,而閭山法神張五郎的地位亦僅次于陳靖姑。
在古田閭山道壇中,張五郎又稱張青陽、青陽法主,原名張世魁。其被稱為法主,是因為他在閭山教科法分工中,主要負責驅邪治病、收妖除怪這一部分的秘法,其科法稱“洋坪”,為山地上建法場,與臨水夫人陳靖姑之斬蛇收妖、護產保嬰、祈雨驅瘟的分工不同。故陳靖姑的法場稱“水上洋坪”,張五郎的法場為“山上洋坪”。至于古田閭山教道壇中的張五郎及科法情況,大體如下:
1.洋坪中的張五郎
古田縣閭山教道壇,舊有“起洋坪科儀”,專門為治療患癲邪怪病而舉行的儀式,這種儀式統稱“起洋坪”。“洋坪”是以驅妖治病為目的科法儀式,有大小之分,其中有多個小科儀組成,《閭山練軍科文》即是“洋坪”科儀中的一個科法之一,而法神張五郎在“洋坪”中是具有主要地位的法神,如其科開頭即稱:
一聲鳴角響鈴鈴,啟告三衙諸尊神。唯愿尊神衙上座,助吾弟子開戰場。二聲鳴角響蒼蒼,青楊法主張五郎,唯愿師父衙上坐,助吾法男作洋坪。③
2.青陽法主
張五郎,相傳為閭山法主許九郎所賜之稱號,其名原稱張世魁,而“青陽法主”則是他成為閭山神的封號。在古田道壇中有兩種“青陽咒”,其中對張五郎的身世都有所介紹。如古田倪洋福佑壇之“青楊(陽)咒”云:
口吹龍角展成儀,且說青楊起祖時,原是雍州天竹縣,地名叫作白馬村,父是張家張太守,母是青州李夫人。夫妻二人同結發,陰陽和合得成雙,……大唐年間公出世,四月初八寅時生。吾(五)郎原是辟支佛,天下無雙第一強。吾公成人并長大,年登七歲入書堂,要(娶)得尚書郭正女,金榜題名作狀元。朝廷封魁做知縣,山東青州管下民,帶領妻子去赴任,兩月才能岳山亭。④
其咒很長,有112 句。咒語內容唱述張世魁妻被烏虎所掠,在太白星官的指引下,他到閭山學法救妻,閭山法主授其3 張靈符及翻壇罡決,教其燒1 張靈符,翻1 個跟斗,到烏虎廟救妻殺虎。結果因他救妻心切,3 張靈符一起燒,連翻3 個跟斗,把烏虎廟連妻子燒個精光,后賴太白星官之法救回其妻,其后到閭山謝恩,不愿做官,留在閭山成為救災救難的法神。其情況與明代嘉靖萬歷間建陽刊行的陳靖姑小說《海游記》里的張世魁故事內容相同[3]。可見,古田閭山教與建陽閭山教屬于同一巫法系統。
在古田沂洋福佑壇科儀本《行持小洋坪》中,亦抄有“張五郎咒”一篇,但其不稱“青陽法主”,而稱“師主”。全咒106 句,內容大同小異,其咒語本較為為完整,其中云:
夫妻二人仝上馬,拜謝法主救命恩。閭山大喜傳法旨,封汝官職轉家庭。夫妻二人就誓愿,愿救凡間急難人。不問富貴并大厝,窮人草舍一般心,千處有求千處應,萬方有請萬方靈。大吼三聲吾也降,小吼三聲我也靈,……弟子當壇焚香請,萬里飛云下凡間,此日今時親作助,助吾弟子出洋坪。⑤
看來古田民間道壇中的張五郎即張青陽,與建陽道壇相同。
3.道壇中的“張五郎斷訣”
在古田閭山教道壇“做洋坪”法事中,除有“青陽法主咒”外,還有“青陽師主翻五廟斷訣”,訣文如下:
吾身不是非凡身,化作青陽師主真正身。大王驅山來塞海,(注:炁禁),黃龍背后斷冤家,(五雷訣把無名過后洞。葉按:以下施訣注語省略),青陽鎖住花表樹,五里著關鎖,七里下七營,金牌玉印劈邪精。云中烏虎鎖北廟,霧前鐵虎鎖東西,鎖斷南郊草廟門,鎖斷大王銅鐵精,鎖住小王短殿精,鎖住夫人木軍精,六曹案典野豬精,斷除冤家咒詛門,押衙判官里社神,冥陽死鬼不得翻,五郎斷除天王第一祖……一斷當村、二斷當坊、三斷城隍、四斷里社、五斷冤家并咒詛,千邪萬鬼斷蹤由。⑥
這種“斷訣”,是為了用張青陽的法力斷除一切邪神精怪,以確保病家及鄉社平安,可見其在教法中的重要作用。
4.“洋坪”中的科法
在古田道壇“做洋坪”儀式中,張五郎的作用十分突出。如科儀本稱:
發動人間三師主,太守師主張五郎(訣),撥兵透山巖、透山洞,上至延建邵汀,下至福興漳泉⑦,不怕山巖高,不怕關鎖牢,銅墻也撞倒,鐵壁化琉璃,使放人魂轉,鬼魂入獄堂,人魂渺渺病身上,鬼魂帶鎖入獄堂。(用蓆開洋坪)……洋坪師主請下降,魁罡交(跟)斗捉邪魔⑧。
“做洋坪”,是古老的巫術形態,其多保留了古代南巫系統的許多巫術、巫法的表現形式,其收邪去病、除妖滅怪的范疇包括“捉家先”、“捉門神”、“打灶君”、“捉日值”、“捉當境”、“捉外境”、“捉不正禁師”、“捉傷亡”、“捉三玄娘娘”、“捉戴炳姐”、“捉石花娘娘”、“捉猴王”、“捉伽藍”、“捉五酉”、“捉獨角(腳)鬼”、“捉亡僧”、“捉神煞”、“捉迷魂三姐”、“捉古跡”等等不正之神。根據病患的程度及病家經濟情況,小型的法事儀式稱為“小洋坪”。而大型的儀式稱為“大洋坪”,有舉“青陽大展”之幟,巡山抓鬼之行為。(圖2)有關“大洋坪”早見于宋代洪邁《夷堅志》[4],限于篇幅,不復贅述。

圖2 做洋坪
建陽縣,位于閩北中部,靠近武夷山,歷史上是神仙道教流行的地區,也是巫教盛行地方。由于明清以來半佛半道的釋教流行以及政治運動的打擊,其閭山教已近式微,但其閭山教中所包涵的古代巫教的科法還很豐富。而張五郎在當地閭山教道壇中,其地位甚至高于臨水陳夫人。
在建陽縣莒口鎮道壇中,其閭山教之主壇圖有左中右3 幅,其中壇圖主祀神為太上老君、張天師,左壇圖為“青陽法主圖”,右壇圖為“奶娘法主圖”,此不是古代“男左女右”的簡單排列,即說明“青陽法主張五郎”的地位比“奶娘法主陳夫人”要高。
建陽道壇中的張五郎的資料比較豐富,科法有“青陽咒”、“青陽訣”等,而以演唱“奶娘法主”為主題的道壇長詩《奶娘宗祖》,其中對于張五郎的身世的描述最為清晰,長達124 句。其傳說故事內容及詩句與古田“青陽咒”大體相同,可見同屬一個古代巫系。在建陽閭山教道壇中,張五郎原名張世魁,法主名“張清陽”,如《接軍全本》中稱“破廟張清陽”。其《請神科》中云:
明香虔誠拜請,青竹洞中桃清陽相公,柳清陽相公,清陽法主張五郎,三界破廟長沙王。[5]504
張五郎為何又叫“桃清陽”、“柳清陽”尚待調查,而道壇中常將張五郎與“長沙王”相聯系,亦值得討論。
至于張五郎的身世,在其他科儀本中亦有相關表述。如《銅馬本》中有一則“清陽宗祖”詞云:
壇前燈火光沉沉,清陽宗祖說分明,溫(雍)州有個張百萬,生下世魁張五郎。后來讀書得高中,郭正小姐是他妻。選任山東作知府,仝妻赴任到青州。高山嶺頭遇妖怪,南蛟廟里失了妻。太白星官親指教,閭山罡法好威靈,救得月英還陽界,好似十五月團圓,此是清陽救妻事,從頭逐一說言因。[5]962
1997 年10 月間,筆者應湖南益陽市文化局邀請,參加在安化召開的第2 屆梅山文化學術研討會。會后,在安化縣第一中學張式弘先生的引領下,從梅城去15 公里外的水溪村李姓道壇訪問李壽寶道師,在其道壇神案下,第一次見到倒立的木雕張五郎神像,并發現該壇保存的清乾隆十八年木刻本《海游記》,從中發現該小說中有張五郎的傳說,與我當時在建陽道壇剛發現的長詩《奶娘宗祖》的張五郎故事同出一轍。其后也不斷看到湖南專家的著述與文章,其中亦有不少張五郎的資料,現不妨摘出一些以觀大略。
安化位于湘中西部地區,其與新化都是宋神宗熙寧五年(1072)章惇等奉圣諭開梅山始建縣(同治《安化縣志》)。由于梅山長期處于“莫山徭”(不納皇糧)的社會狀況,其后雖被開發,但依然保存許多江南巫系的東西,獵神信仰是其余緒。但其獵神稱“張五郎”亦名張世魁,即是受閭山教巫書小說《海游記》的影響。其道壇之“翻壇咒”與福建龍巖閭山教道壇的“五郎咒”基本相同。如其咒曰:
志心皈命禮:奉請翻壇張五郎,梅山祖師降壇場。要知五郎身出處,便是青州大府堂。元和年間九月九,生下翻壇張五郎。一十二歲去拜法,三十六歲轉回鄉,行在龍虎山前過,仔細思量無座場。此間有只黃樟樹,春日熱,夏日涼。鳴角一聲天地動,吹倒樟樹葉翻黃。大郎當即斗不過,五郎斗法更高強。便把菜籃來擔水,菜籃擔水灑壇場。左腳頭上頂碗水,右腳頭上一爐香。家家戶戶有名號,處處壇前有旗槍。不論神壇和廟社,不論師道降壇場。弟子虔誠來奉請,唯愿翻壇五郎親降臨[6]。
咒語中的張五郎身世,與龍巖閭山教“五郎咒”中內容幾乎相同。其“吹倒黃樟樹”建立翻壇,以及與其他神斗法“便將菜籃來挑水,菜籃挑水洗翻壇(或洗壇場)”的具體傳說細節,至今在閩、湘兩地都不見載各類史志文獻及道壇科儀資料。可見其傳說來自遙遠的歷史社會即南巫盛行的年代。而在湘西南地區之虎匠信仰有此相同的“五郎咒”,可惜不詳此咒的具體運用情況。
但在安化、新化兩地道壇,都流行由明代移民帶去的道壇小說《海游記》,此為明嘉靖、萬歷年間刊行于福建建陽的小說,其藍本為古田、建陽民間傳說及道壇唱詩《奶娘宗祖》(詳見上述)。遺憾的是,龍巖道壇“五郎咒”與湖南安化道壇“翻壇咒”相同的張五郎“砍倒黃樟樹”來建道壇,以及與人斗法用“竹籃挑水洗壇場“的內容,在《海游記》中都不見載。可見,咒語所提示之故事離元、明時已遠,而龍巖與安化的張五郎咒,只留下古巫傳說的一點余緒。至于湖南后來的張五郎的故事,更多的來自福建閭山教和小說《海游記》,包括湖南儺壇中的《海游記》、《二郎記》,都受明代小說《海游記》的影響。
會同縣屬懷化地區所轄(現屬洪江市),處于與貴州接壤的湘西南之地。該縣建于宋崇寧二年(1102),人口約30 多萬,主要居民為漢、侗、苗族,侗、苗人口超過半數。會同縣民間宗教信仰除儒、釋、道、巫儺等形態外,還有以獵戶(或稱虎匠)為主體的以梅山神信仰系統的“梅山教”。這里梅山教中的張五郎,是虎匠壇中的主祀神之一。據李懷蓀先生介紹:
梅山虎匠壇供奉的倒立張五郎神像,由當地雕刻神像的民間工匠,用野葡萄的藤雕刻。神像的高度一般為20 至25 公分。雕刻時,要以靠根的部分雕刻神的頭部。因為張五郎的神像是頭朝下的[7]。
在湘西南,張五郎稱“翻壇倒洞張五郎”,雖名“世魁”,但姓陳不姓張,在當地又有一個“陳十五郎”的名字,據梅山教科儀本稱:
……翻壇倒洞張五郎,瑞州府高安縣,乳名陳十五郎,書名陳世魁,號大帝。……明朝二年,虎匠龍公正、楊順萬同在瑞州府高安縣陳世(五)郎手學法。[7]268
由于虎匠科儀本常以其小名稱之,故這位“翻壇倒洞張五郎”,又被稱為“翻壇倒洞陳十五郎”,變成了獵神化的道壇神。并且這種獵神之“張五郎”信仰,與梅山教中張五郎信仰存在很大的差異性。其實,會同梅山教中的“五郎咒”與安化的“翻壇咒”是相同的,其咒語云:
奉請翻壇老祖張五郎,祖本二師下壇場。要問五郎身出處,甲子年間九月十九生下張五郎。一十二歲去拜法,三十六歲轉回鄉。身往龍虎山上過,龍虎山上放毫光。手執牛角一聲天地動,吹得江水都變黃。只見花籃來挑水,花籃挑水灑壇場。灑了七天并七夜,一心挑水下長江。左腳頂載一碗水,右腳頂載一爐香。左手提起飛毛箭,右手提雞敬五猖。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7]65
其咒語中,提到了龍虎山,提到了“花籃挑水”,提到了7 天7 夜的灑壇場,提到了“挑水下長江”,以及以左腳頂水、右腳頂香等行為,都屬南巫科法行為,與狩獵無關。可見,張五郎信仰在湖南湘西有一個被轉化及衍變的過程,這很值得我們去探討。至于虎匠將張五郎轉化為“陳十五郎”,大約與南巫系統中“盤古法”系的一支巫系獵神陳六信仰有密切關系,此系在閩北各地稱“車山派”,雖同屬閭山教范疇,但其與“翻壇倒洞張五郎”并無多大關系。顯然,自明代之后,已將張五朗與獵神作了明確的分野。
此外,在湘西南等地,還出現另版的張五郎傳說,即將張五郎說成是太上老君的女婿,張與老君之女兒急急私奔,老君追殺之,而與太上老君斗法云云。此傳說為將張五郎與張趙二郎傳說相混淆,是流傳中的以訛傳訛的現象。不僅在安化縣,而且在會同縣也出現了同樣的現象。李懷蓀先生書中即云:
張趙二郎,亦稱為“翻壇倒洞張五郎”。此間巫儺有傳說,巫儺的一切法力,都是由張趙二郎到太上老君那里學來的。(傳說略)……湘西南巫儺慶壇、沖儺、還愿,設立儺壇時,下壇通常要供一張彩繪的倒立神像。巫師稱此為“梅山”,實則為張趙二郎,又稱翻壇倒洞張五郎。此神在梅山兵馬中,有著極為重要的地位。[7]122
張趙二郎為南巫系統之重要法神之一,此于明刊本《海游記》中已有揭示,但其并非與太上老君反目,而是與其妻閭山法主許九郎之長女撒壇小姐產生猜忌而一度分手。而到了湘西卻衍變為與太上老君斗法的張五郎,此實系訛傳的原因所致。同時也反映了漢與少數民族間的文化差異性及地域性影響。
另外,湘西民間對于張五郎身世還有一說,即張五郎原名張五即,為楚巫巫法真的弟子。楚莊王時,楚國遇上百年不遇的大旱,遍地餓莩,為解旱情,莊王召巫,令巫法真及其弟子在巫山嶺設壇求雨。其中說到:
巫法真率張五即登山入壇,使用何種巫術無史可稽,但確實風雨師使暴雨下了整整一晝夜,解除了楚國的旱情,舉國歡欣。莊王驚喜之下,重賞二位師徒。他下令將民間俗稱“師教”改為“巫教”,正式承認為正教,賜舉國師公均為巫姓,還將張五即之“即”字上加一點,賜名張五郎[8]。
上述故事不見于史載,僅是一種民間傳說,姑且不論其歷史年代及故事的真實性如何,但可以知道,這是巫儺師公在為自己社會地位正名的一種方式,而借莊王之封,藉張五郎神的地位,使巫儺于社會上取得合法的地位,而不被歧視,我們只能僅此理解而已,別的任何解釋都是不必要的了。
2009 年6 月13 日,筆者為了調查川北端公戲,到川北廣元市旺蒼縣三江鎮,對當地何姓道壇(稱何家班)作道壇科儀與儺戲調查。于海拔近2000 米的一座華蓋山上的玄祖廟觀摩端公戲的演出。并對何家班道壇進行考察,其中發現與張五郎以及梅山教的相關資料。
何家班道壇,自稱何家班,相傳已16 代,約創自明中葉,但傳至何姓的道壇為羅姓,故稱其道壇為“羅公班”,相傳這位端公(即巫師)之名已無人所知,僅知其小名為“猴仔龍神”,其地名大茅坡,地處三江后坎小溪溝。
羅公壇神案供奉一張7 層神圖,因年代久遠,其神像被煙熏已無法辨識,僅最高層之如來(中)、觀音(左)、壇神(右)尚依稀可認。其神圖下端還畫有3 神像,中為二郎龍神,左為翻壇老爺,右為掌壇神。其間最值得注意的是“翻壇老爺”,這位神像倒立的神,道師也不知其名,實際上他即是梅山教與閭山教中的“翻壇倒洞”張五郎(見圖3)。

圖3 “翻壇倒洞”張五郎
何家班的道壇法器,與梅山教、閭山教巫師的法器大體相同,有師刀(即鈴刀)、龍角、神鞭(竹制)、寶劍、小盂、小磬、木魚、磬、神佛橋(布制)等。這些法器儀式中多置于神案桌上。在華蓋山玄壇祖廟神案桌上,我們還看到“三清道壇云府高尊”神牌位(木制)1 座(中),在右擺文疏印板,前方安2 尊小神像,左為“翻壇老爺”張五郎,右為鎮壇龍神。科儀桌前為法器。
此外,還有儺戲臉子(面具)七、八個,其中有二郎、引兵土地、師娘子、龍王、耍壇、道士、道童等人物面具。
我們觀摩了端公“造茅船”儀式,其中有“請神獻帛”、“敕水敕雞”、“造茅船”、“走刀橋”、“過火海”、“送茅船”、“耍壇”、“鏵犁”、“扎壇安神”等科儀。
何家班端公戲的全部科儀,一般由10 人演出,其中端公7-8 人,后場有專司端公鑼1 人,其他伴奏者均由未上場端公承當,而現代則請民間樂手參與吹奏及打擊樂之伴奏。端公多取法名,與閭山教、梅山教一樣,以“法”字為標志,如法雷、法照、法通等。均為家傳之巫系端公子弟。
在紅星村何家班班主何元禮先生家,我們看到了1 幅長達3 米多的度牒疏文。該度牒系為一位姓熊的端公經過6 位啟教祖師和10 位六曹祖的考試及證明下,經過儀式后,成為“三清門下掌教”和“掌印”道師的憑證。此牒高約40 公分,疏文之襯紙較厚,前后均有木版夾裹,為折疊式,其中文字抄寫于竹紙或宣紙上。由于年代久遠,有相當部分已毀失,全部文字無法通讀。疏式中有靈符、秘咒、訣語、神名、科儀文字等內容。其中有一些神名及地名值得我們關注,現摘錄部分文字如下:
……上元法主張天師,中元法□□(梁)天師,下元法主李天師,南前侍后仙□,□(董)仲仙師。萬眾仙師,長□步哪吒太子、□王,千里長沙王,萬里魏將軍。
……統兵之帥、岸兵先師,開路仙□、□□郎君,翻壇到座張五郎,呼雞喚鴨南□五猖,黃鷹打鳥五猖,吃生五猖,吃熟五猖……
叩請、關請李君壇上□□□前,李君萬三三郎,洪武開枝胡(湖)南坨□□。你是老君親弟子,撫州拜法救良民,行兵□□……身到。叩請梅山法主李世柏,生于乙巳年□□廿七日未時生,在于戊申年十二月廿二日寅□□入了梅山院內……
……淮南張趙二郎,嶺南圣王三郎,淮□三七郎,驢(閭)山九郎、張五郎,張□□⑨
上文提供了幾方面重要信息:
一是文中提到“長沙王”、“張李梁三天師”、“張五郎”、“驢山(閭山)九郎”、“張趙二郎”等,都是梅山教重要的神名,也是閭山教中的主要法神。
二是疏文中明確提到“梅山法主”、“梅山院內”,已明顯標出與梅山教的關系。
三是疏文中有兩三次提到“撫州”這個地名,可見與江西有密切關系。
四是疏文中,2 次提到“生于元朝”和明代“洪武”年號,其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洪武開枝湖南”,說明該道壇地系明初從外地遷徙湖南的。
五是疏文中還提到“元皇教”,而據說湖南安化梅山地區也有“元皇教”之稱,并有《元皇申發科》,當地道師李壽定稱“元皇教就是巫教”,而此教“又叫廬山教”[9]。
六是疏中還提到“……五郎左行兵陳七郎,右行兵楊四……”,其中“陳七郎”應與福建獵戶所供之獵神“陳六、陳七、陳八”有關。
張五郎信仰,其固然是討論閭山教與梅山教文化關系中很重要的一個問題,但是我們還要充分關注這個信仰產生的歷史宗教背景及其相關的文化命題,此不僅是對文化生態大背景視野非常重要的審視,同時也對我們討論的張五郎這一命題會有更清晰的認識。為此,我們就相關的問題進行一些有目的性的討論。
閭山教,不僅是福建巫教的名稱,從目前調查情況分析,它還是分布于閩、浙、贛、粵、湘等地的一個巫教系統,由于獨特的地理條件及宗教的生存環境,它在福建全境分布最廣,其中包括閩中、閩東、閩北、閩西等大片土地。與分布于浙南、贛南、粵東、粵北及湘西南相比較,其地位較為突出,以致人們認為閭山教是福建的巫教。
其實,閭山教與各地巫教同屬南巫系統,這一南巫系統自漢唐即已濫觴,而至宋代已成蔚為大觀的巫教體系,揭示這一體系的文件有2 件,一為北宋仁宗天圣二年禁巫的詔書(見《續資冶逐通鑒長編》,本文略),一是南宋著名道士白玉蟾的《海瓊白真人語錄》。如其《海瓊白真人語錄》中云:
元長問曰:巫法有之乎?其正、邪莫之辨也。答曰:巫者之法始于娑坦王,傳之盤古王,再傳阿修羅王,復傳于維陀始王、長沙王、頭陀王、閭山(原注:山在閭州)九郎、蒙山七郎、橫山十郎、趙侯三郎、張趙二郎,此后不知其幾。昔者,巫人之法有曰盤古法者,又有曰靈山法者,復有閭山法者,其實一巫法也。巫法亦多竊太上之語,故彼法中多用太上咒語。最可笑者,昔人于巫法之符下草書太上在天,今之巫師不知字義,卻謂大王在玄。呵呵![10]
上文給我們的重要信息在于,在南宋著名全真派道士白玉蟾的時代,民間巫法盛行,其中提到兩方面:一是巫法之神,一是巫法流派。所列巫法之神,并非巫法全部之神,僅是其中突出之神的一部分,其神來自兩個派別:一個是唐宋間盛于世的佛教瑜伽密宗與巫教融合的瑜伽教之神,其中所提娑坦王、阿修羅王、維陀始王、頭陀王皆為此類神;一個是唐宋盛行的江南各地的巫教神如盤古王、長沙王、閭山九郎、蒙山七郎、橫山十郎、趙侯三郎、張趙二郎等。至于教派即巫系中的構成支系有三類,即“盤古法”、“靈山法”、“閭山法”。此三類教法中的“靈山法”已很明確,即“瑜伽教”。今完整的“瑜伽教”已不存在,僅有一部分教派形式存在于閭山教道壇或半佛半道“釋教”道壇中。“閭山法”即“閭山教”,是一個完整巫系教派形態,主要流傳于閩浙兩地及贛、湘、粵等地與客家人遷徙的地區。
上述南方巫系情況,在湖南亦同樣存在,如李懷蓀先生在會同縣民間收集到的《管兵大牒》中,所請之梅山法神即有長沙王、張趙三郎、趙侯三郎、橫山七郎、閭山九郎等神,其中一則云:
一請廬山九郎、橫山七郎,正法一階,度弟子臣劉法泰行用,火急奉行。[7]273
其中所請之“廬山九郎”即“閭山九郎”,為閭山教之法主。
而在梅山教中,閭山教的影響遠不只這些,其中有一些明確標有“閭山”標志的符訣,如“閭山九郎符”、“閭山紫微符”等。該教派中很重要的是,福建閭山教主法主神之首的臨水夫人陳靖姑的信仰及科法資料在湘西梅山教中也有保留及遺存。如胡健國先生說到《梅城巫書》中的“王母咒”云:
王母咒 請福州古田縣王母神,“或在人間救產難,或在地下救良民”,“救男須是男成對,救女須是女成雙”。[8]221
其中所述“福州古田縣王母神”即為福建閭山夫人教之法神臨水夫人陳靖姑。在會同梅山虎匠科書中,還直接點出臨水三夫人,如其《請圣》科儀本中即詳載有:
再來迎請,劉君壇上,劉君一郎,福建湖(福)州府,黔(泉)州海口,
李三(閭山)九郎、陳林李三位夫人,和合仙姑,請赴壇前,排方圣座,受領寶香。[7]246
由上可見,湖南梅山教與閭山教是同源的南方巫系,而從湖南梅山教中還可以發現福建閭山教對梅山教歷史上曾有過一定的影響,至今遺留許多閭山教文化的東西。
至于湖南的巫教是否即是梅山教,梅山教是否為湖南巫教的總稱,擬或為巫教的一支?此問題暫不列入本文討論。本文僅從獵神信仰及其巫法的一部分來探討梅山教相關問題。
1.梅山教相關問題討論
在閩浙等地道壇很少見到梅山教這一名稱,直接用“梅山教”來稱巫教的情況尚無所見,“梅山教”除湖南外,于四川、貴州等地亦有稱之。
如在四川,筆者于川北廣元市旺昌縣的“巫牒長卷”中即發現兩處提到“梅山”,如上已述之“梅山法主李世栢”、“梅山院內”⑩。從其牒文中,確有“梅山”的存在,而所謂“梅山法主”、“梅山院”,都與“梅山教”有關,梅山教除湖南本土存在,在周邊地區亦有影響。顯然,作為一個教派其理論依據是可以成立的。
2.廣西梅山教簡況
據胡健國先生研究,廣西也是梅山教流行的地方,其教派屬巫系,主祀神為“盤古”。其中引黃師憲《射虎行》詩:“手執開山西利斧,詢之神名梅山祖。”[8]147以這位手執開山斧的盤古來做“梅山教”的主神,其淵源十分古遠,因為他不僅是“開天辟地”神話中的人物,還是打虎之“梅山教”之教派神。此為宋代南巫之“盤古法”為獵神之巫法之重要依據,也解開了盤古法與梅山教以及福建獵神信仰關系之謎。
3.福建之“梅山教”余緒
在福建道壇中,沒有“梅山教”一詞,但是梅山教的重要定義在閭山教道壇中普遍存在,那就是獵神崇拜。福建是個多山地區,閩東、閩北、閩西都屬于高山峻嶺、山林密布的地帶,其中虎豹橫行、蟲蛇出沒,給人類的生存帶來嚴重的威脅。由此,以狩獵為生的獵戶自古以來就衍承不絕,并且其狩獵行為一直與傳統的閭山巫法保持密切的關系,成為閭山教中的一個小巫派,其名曰“車山道”或“車山派”。
車山派之巫師于家中設道壇,安車山公神位,一些地方的車山派師公去世后,還建有“車山公廟”,其車山神即是亦巫亦獵的師公。在福建之車山壇,供奉的是“陳六師公”,有的地方為“陳六、陳七、陳八”,有的還有“陳五”。但不管是1 人或4人,顯然,他們都與梅山教的“翻壇倒洞”的張五郎和陳十五郎有關,所謂“車山”其詞義即為巡山、翻山,與“翻壇倒洞”同義。此“陳六”師公或車山神,與梅山虎匠“翻壇倒洞”的陳十五的聯系更為密切。
至于獵戶之“車山壇”,又稱“車山營”,是一種巫系的祭壇,據獵人解釋,過去獵戶打虎,要先設壇“禁虎魅”。所謂虎魅,即是依附于猛虎害人的惡鬼,即成語“為虎作倀”中的倀鬼。倀鬼一旦被禁扼,則惡虎六神無主,就會被圍捕獵殺。起“車山壇”要立車山神位,其神位有兩種:一種以“盤古神王”為主神,一種以“車山壇上陳六師公”為主神。其間除了供奉三牲福禮,還要由巫師行“請神”、“奏表”的科儀,這里選屏南縣墘頭村謝姓車山壇“投狀文”,從中可悉建壇之內蘊。其文稱:
具投狀 切據
福建省福州府△△△奉圣車山三元吹(催)山師父。祈安保寧獵子謝△△,恭就當門拜請車山營內一切師父,同到獵子爐內,打獵驅邪,獵場興旺保平安。洪造恭陳意者,言念生居塵世,忝處人倫,備乃恭就當門會營保安。今則有仗神力堪投,涓取今月是日(夜),虔備菲儀,命獵子△△人,恭在當門啟請車山會營神供一筵,于去穢、想變財食,迎請圣駕光降華筵,證明修奉酌獻花,軟陳供養。于中催營打獵、驅邪保平安清吉,車山會上三十六營、七十二陣,伏乞一切圣賢。
太歲△年△月△日
信士獵子謝△△人合家叩首謹狀以拜。
至于起壇所請之神很多,其中有“車山、羅山捉地陳五、陳六、陳七、陳八師父”、“車山轉石林四郎”、“云頭發箭許九郎”、“吹螺號犬師父”、“盤古一郎、盤古二郎、盤古三郎”等。這里要特別提到“盤古神王”在巫教及狩獵神中的地位。在梅山教中,盤古地位極為特殊,如梅山虎匠“藏身”時曰:
弟子頭上化為上元盤古仙人,身中化為中元盤古仙人,腳下化為下元盤古仙人,左宮盤古仙人,右宮盤古仙人。左眼化為日,右眼化為月,天是吾頭,地是吾腳,五湖四海吾肚臟,十萬山河吾腰帶,化為巡天張大帝,掌管天下鬼爺娘,人見我怕,鬼見我愁,閻王見我不敢抬頭。[7]244
上述“藏身”秘法中的盤古,在閭山教道壇有很重要的地位。如龍巖閭山教中的“盤古符”、“盤古訣”、“盤古咒”與“三元盤古”相近的內容,其中最突出的是3 張“盤古符”,其3 張“盤古符”中,“盤古一郎”注明具有“隔瘟癉”、“隔山中禽曾、隔蟲耗、隔白蟻、隔精怪、隔邪鬼、隔妖精、隔人瘟、隔六畜瘟……隔老狼山豬野獸”等功能。(圖4)顯然,此符法之用正是宋人所說巫法中的“盤古法”。而盤古信仰神話,最早見載于三國吳人徐整的《三五歷記》。眾所周知,盤古神話比其他古神話晚出,大約一直潛隱流傳于民間,至漢末三國間才為人所記錄或揭示出來。而學術界普遍認為盤古傳說源于兩粵,今廣西等地少數民族地區仍有盤古信仰。如果這種理論成立,那么盤古信仰以及盤古教的傳播則與閭山教的由東傳西相反,而是由西向東傳播,從楚地經梅山教之傳播幾經周轉才將“獵神”信仰傳到閩浙等地來的。(見圖4)

圖4 獵神
福建與湖南雖遠距千里,中間還隔著一個江西,在農耕社會時代,按理說歷史上的文化交流十分困難,但是兩地巫道文化的交流確實存在。上例兩地的“張五郎”共同信仰情況、閭山教在湘西南的存在情況以及湘西南梅山教獵神陳十五信仰及盤古信仰和盤古法的流傳情況等等,都說明存在著閩湘巫道文化在歷史上的交流及其文化融合現象。
兩地巫道文化的交流,無疑是通過移民活動進行的,如前引四川旺蒼端公壇之《度牒疏文長卷》中,其道壇于“洪武開枝湖南”,其中多次提到的“撫州”就是移民的始發地。福建客家縣寧化、建寧、長汀等縣即與江西省的資溪、黎川、南豐、廣昌、石城等縣毗鄰,這些縣以往均屬撫州府,其與福建往來頻繁,許多福建歷史上的文化即是通過撫州經吉安(贛南)而經移民傳入湖南。而湖南的民間文化也是通過這條移民古道而進入福建,如湖南地方戲祁陽戲(今稱祁劇)即由湖南傳閩西,至今民間社火仍在演出即是一例。至于民間宗教文化的交流也是這樣,龍巖道壇中的“盤古符”、“盤古法”等盤古信仰及其巫法文化,也有可能是通過江西經贛南這條客家人遷徙路線而傳到福建來的。
至于福建、湖南、川北都有“元皇教”之稱,可見三地之巫教同屬于一個巫系,即南巫系統,同具南巫特征。此外,閭山教中還有一些如“長沙王”、“五湘三郎”等明顯帶有湖南標志的巫法人物及其咒訣形式,這仍是一個未解之謎。顯然這是宗教融合及相互影響作用的一種文化現象,有待日后深入調查研究。有關南巫系統的研究是個大課題,只有在兩地學術界對閭山教、梅山教等巫系進入攜手深入研究后,才能真正揭開其神秘的面紗。
注釋:
①陳春來1987 年抄本《請法一段》,載葉明生《福建省龍巖市東肖鎮閭山教廣濟壇科儀本匯編》,第201 頁。
②葉明生《福建龍巖市東肖鎮閭山教廣濟壇科儀本匯編》載,民國羅東林抄本《咒語卷》,第475 頁。
③民國五年,歲在丙辰(1916)仲春花月,玄靈祖壇魏鑒盤抄本《閭山練軍科文》。葉明生、黃建興輯《古田閭山科儀本匯編》第四冊。靈興壇《請神科文》也提到“青陽法主張五郎”。其陽為“太陽”之陽,與建陽道壇相同。
④清·嘉慶乙亥二十年(1815),沂洋福佑壇葉法會抄本《道場密咒》,第15 頁。
⑤清·沂洋福佑壇倪法升同治十三年(1874)抄本《行持小洋坪》所附《啟請青陽師主咒》。
⑥清·古田玄靈祖壇魏氏抄本《閭山練軍科文》抄本,黃光輝先生提供。
⑦葉按:延(平)、建(寧)、邵(武)、汀(州)、福(州)、興(化)、漳(州)、泉(州)為福建八府之簡稱。
⑧清·古田沂洋倪法升同治十三年抄本《行持小洋坪》,倪承源先生提供。
⑨本《度牒》長卷資料,系2009 年6 月14 日凌晨3 時,由旺蒼縣三江鎮端公何元禮先生提供。
⑩明·無名氏《受職掌教度牒》長卷,旺蒼縣三江鎮端公何元禮先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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