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張麗

這個年紀，卻開始像個老人一樣變得喜歡回憶。夜里做夢的時候也曾回到昔日的學堂，見到昔日好多的朋友，包括暗戀很多年的男孩子。夢里的世界，時空倒錯，誰都可以見得到，什么話都可以說，不必遮遮掩掩、戰戰兢兢。夢醒了，感嘆頗多。雖然恍惚之間，我卻大喜大悲、大徹大悟。可能過去的日子給了我太多變化和曲折。

醒來的時候，也常與人講夢，也常講些過去的事。

講以往的事。不高興時就上網看看戲劇，大悲或者大喜都能完成感情的跳躍，我只在這之間盡情體會，放松。那些戲劇不拘泥于單純的電影。還記得《變臉》中川劇傳達出的古老文化情愫，還記得《桃花源》荒誕中表達的現代人內心渴望獲得解脫的真誠，那句“放輕松……”成了后來我們安慰失意好友的最好良藥。是啊，放輕松，無論發生什么事情，都能坦然。

講我的學校生活。常常想起被稱為“孟婆湯”的免費湯水，想起南京風味小吃的大餅、清真餐廳的涼面、炒面片……已經成為我記憶中無法淡忘的一角。那時候，以學校為江湖，視眾師友為豪杰，仗劍走天涯，看遍城市繁華的理想，在一塌糊涂之間孜孜于萬卷書，走萬里路，交萬人結。末了書未必讀夠，路更是走得太少，但是所幸的是通過種種機緣認識一些有趣、有禮、有識之士，月色清明，水波徐行之時，與三五好友煮酒論道，興趣所致，不知所以，便是一樁莫大的樂事，純凈的欣喜和愉悅絲絲繚繞在唇邊、指尖。此外，憑著對《世說新語》所記載王徽之雪夜訪戴之風神的仰慕，我也義無反顧，果斷而盲目地參加了一些社團，比如：辯論協會，朝陽文學社等，接觸了一些社會工作，包括做環保志愿者等，結果其中有的成為我四年中重要而持久的牽掛和財富，有的卻以注定的草草收場為結局。然而回想起來，我總會不免有點小小得意，小小陶醉地對自己說：乘興而往，興盡而歸，又何必見戴？

講大學感動過我的人。善良的圖書館老師，人特好，經常給我生活上的幫助，讓我的生活少了一些窘迫與尷尬，有更多的精力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人民醫院劉翠萍大夫，今年年初剛認識的人，相見恨晚。醫生是最美麗的人：“我把藥開給你，你別在醫院買，貴呢，你去西關萬民藥店，知道不，不知道我下班給你買，明你再來醫院拿。”五官科宿舍的梁、張同學，在我忙于學業的時候，常常提醒我注意身體，也經常把自己的人生經驗告訴我，讓我少走了許多彎路，多了一些感動。大明是特好的小弟，很善良，很老實的新疆人。這幾個是對我非常有幫助的人，當然還有許多，涉及到本人的關系還是留在心里好些。感謝他們大學期間的幫助，以后可能再見都難，愿好人一生平安！

講我的老師。年輕的大學鄧論老師“懶人創造世界”的奇談怪論，曾經影響我會在周末美美地睡一個懶覺。想想大學語文老師抑揚頓挫地講“敦煌文化學”。他是位方正，質樸，博學的學者，上學期間一直積極組織我們去敦煌旅游，直至今日還未達成心愿。這也是我那段時光唯一遺憾的事情。操作系統劉老師，好人啊，一輩子的老師，認真負責，未來前途無量。武術朱老師，教我42式太極拳、初級長拳和長劍，教我愛惜身體的人，讓我能保持一種平和的狀態面對生活的困苦。

講我宿舍的姐妹。梁是一個很乖的大孩子，酷愛包夜。想起每次勸她不要包夜、打游戲時我的窘迫，想起她把氣我牙齒咯咯響的狀況，想她不高興時總想找人出氣的小孩子氣。張是很時髦的小女人，我的上鋪，也是我的同班同學。記得每次和她走在一起，她總對我說：小麗，你不要打扮得跟個大嬸似的。每次我都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不敢抬頭，戰戰兢兢地低聲答道：我知道了。這時她總會輕輕一笑。可是下一次我還會以一個大嬸的裝扮和她同行。因為和她一塊走的時候，我們好像是高貴典雅的貴婦人和她忠實的奴仆，很難忘的回憶啊！朱，愛武術的俠女，我們經常在宿舍切磋武藝，每次都以我的灰溜溜的失敗而告終，每次她都會翹起嘴巴顯示出很得意的樣子。但是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稱呼：骨感美人。不過這個稱謂對我來說，始終沒有“發揚光大”，所以也沒有流傳到江湖。我則受到自己平時裝扮的影響，被別人扣上“骨感大嬸”的美稱，遠遠沒有“骨感美人”好聽，但是女孩子嘛。陳在我心目中是一位神秘人物，她的皮膚很白皙。我一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同是陜西人，差別總是那么大呢？所以，我和她一起走的機會少。她宛如一位白衣飄飄的彈古箏的女子，有花一般的容貌，可是月容被一個白色的手帕遮住（自己語言粗陋，不知道怎樣去描述），《琵琶行》里不是說：“猶抱琵琶半遮面。”我覺得她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讓人總想去了解、幫助她，而她和我的距離總是若即若離，很美的感覺，我猜想這樣的女子彈出來的古箏一定很優美，很讓人陶醉。畢業后姐妹們各奔前程，很感謝能與她們每天朝夕相處，她們從不同的角度都幫助了我，使我能以淡然的態度看待離別、得失、生死、過往。聽別人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和她們的溯源也是我們各自修得幾百年的結果或者是幾千年的結果。朝夕相處那么長時間，懷念啊！

講我的感受和變化。近年來也很少給朋友寫信。因為，在我看來真誠地為一位朋友寫信，猶如真誠地面對這個人，真誠地面對自己內心真實的情感。我沒有那樣的勇氣，也不能坦然地面對很多人。于是錯過又相逢，相逢又錯過。總是在自欺欺人中艱難前進。盡管過程是漫長一些，別人的不屑和諷刺也已經習慣。習慣面對傷害，不幸與離別，還有堅強。有時覺得自己活得不夠瀟灑，有時甚至覺得是齷齪，不能自如地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在堅強的面具下隱藏著一顆軟弱的心。但是我不能因為軟弱而否認那是我。

講許多年前的那些兄弟姐妹，說過的話，流過的淚，做過的事。那時候也曾保存一個和別人吵架后寫過的要求和好的小紙條。字跡歪歪扭扭，卻是我友誼的良好見證；也曾為了面子，和很好的姐妹長時間不說話，只因她誤會我的好意；也曾擁有幾個好兄弟，希望處于既被人保護，而又享受保護別人的快樂的狀態。現在雖然姐妹們已經為人婦、為人母，或待嫁閨中。雖然兄弟們早已淡出我的生活，走入他們自己的生活。但因為有了當年的那些過往，我的心滿滿的，充滿溫馨。

講我傳道、授業、解惑的艱難歷程；講我和高、郭、黃和王等朋友的故事；講我的老鄉小胖和侯對我的幫助；講我夾在上一輩人的仇恨中艱難迷惑地前行；講我的過往，講我一切的一切……

講我的愛，我的恨。講我的成長。我曾傻傻地為人相思成病；曾一個人孤身去野外，想要獲得靈魂的干凈和空靈。然而，無論是為人世的愛，還是精神的愛，我都曾是那么的自以為是，覺得自我的孤獨是那么的大，充滿生活的空間。直到我的回憶將帶我回到愛的圓點，我回望，才發現原來自己并不站在崖頂，也不是一人孤獨在山頂，我的周圍是千千萬萬個笑臉。所以，現在，我相信愛。即使因此而帶來的損大于益。

前些天，我收到一個五年之久不曾聯系的朋友的短信：最近可好？衣可暖？我結婚了……我并不意外，總是有那么一些東西，將我們經歷的人和事聯系起來。任憑時間和距離有多么的不可思議。他成家了，多幸福。我祝福他。盡管隔了千山萬水，隔了無限時空，我依然覺得我們是老朋友。

就是這樣，我回憶，心存感動地講述我的人生、曾經的過往與經歷。我想我曾快樂過，孤獨過，寂寞過，笑過，哭過，那些都是過去了。我有時會想：許多年以后，我回憶起曾經的過往，應該一樣會感慨萬千吧！畢竟現在我在自己想去地方的路上前行。我的狀態是：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