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我在開頭寫下“鳳凰傳奇”這四個字,你是不是就沒興趣看下去了?一般人的反應就是,嗨,這還有什么好說的呢?這就是一個神曲制造機,彩鈴下載量過億的農金組合,還上了春晚。但是當有一天,我爸認真地說他覺得鳳凰傳奇不錯,歌兒唱得挺痛快時,我覺得有必要聊聊神曲了。
聊神曲也得找神曲的爸爸,我順著神曲佳作《傷不起》找到了被網友封為“神曲之父”的老貓。見面之前,我看到他在網上的宣傳照都是戴墨鏡穿皮衣,裝帥耍酷,做著hip-hop手勢帶著大戒指的起范兒瞬間,跟鳳凰傳奇里面那男的,對不起,跟曾毅差不多一個意思。
但見面之后,我明白了為什么老貓得戴墨鏡,因為他是笑眼兒,一說話就帶著笑,一點都不符合神曲RAP男的冷峻風格。在他位于競園的街舞工作室里,老貓的辦公室被裝修成中式風格,坐在羅漢床沿,喝著茶聊著天,門外停著他的奔馳320,你會覺得這么愛交朋友熱心腸,沒架子不拘著,也還算有品位的一大哥怎么能寫出那么雷的神曲!
提起自己寫的口水歌,老貓也覺得有些慚愧,但我忘了問他慚愧是不是帶引號的。“我也曾經是志存高遠、雄心壯志的音樂人,想著得做出證明大陸流行樂創作能力和水平的東西。”老貓原名劉原龍,是20世紀80年代著名吉他演奏家劉天禮的兒子,“但現在我干一切事就想著怎么套現。”
以前是為藝術理想奮斗,現在是為生存得更好而努力,“但我做口水歌不意味著粗制濫造啊!”
第二次見老貓是在位于七棵樹創意園內的MV拍攝現場,當天要拍的是老貓為女歌手殷瑛制作的《草原情歌》。棚里用綠幕做背景,塑料泡沫做的瑪雅人像矗立在中央,現場放著歌曲原聲。“我們這都是大制作,你聽這音樂都是18軌錄音,吉他以前我都找李延亮來彈。”老貓也要客串一下,歌里的RAP他來說,“我們這MV要做成《魔戒》風格的,拍完了要做一系列后期處理,都是有做影視后期特效的朋友幫忙。”
我問化妝師女歌手的造型會是什么風格的,答曰:女神。
老貓在音樂創作上能文能武,能上能下。常思思在北京電視臺春晚唱的主旋律歌曲《北京精神》是他和方文山聯手打造的;重慶特大槍擊案罪犯周克華進KTV只唱一首老貓譜曲的《走天涯》;老貓譜曲的《老婆最大》,歌詞是崔恕所寫,崔的另一個成名作是《愛如空氣》。老貓創作上的變形能力和他在現實中的柔軟身段如出一轍。
“說白了就是在夾縫中求生存,至少我越來越契合這個市場環境。我對受眾很了解,能在非常艱苦的環境中打勝仗。”現在的老貓已經從音樂人變成了文化商人,2013年,他打算自己走向前臺做歌手,爭取獲得更高的商業回報。
老貓說要想知道為什么會有人喜歡神曲,為什么神曲是這樣子的,就去看看那些上下班高峰時像搶金礦一樣玩命擠地鐵的人們,去看看那些在KTV里抱著小姐,喝著啤酒的人們,看他們都在聊什么,在唱什么樣的歌,看了就都明白了。
“從人類出現到人類滅亡,最核心最深處就仨字,權錢色。你可能覺得這太原始,但這是最永恒的。”老貓說這句別寫了,但我覺得還是寫了痛快。
老貓對話錄
Q=《全球商業經典》
A=老貓
Q:現在創作您覺得費勁嗎?
A:一點不費勁,如果我只有一樣能力能拿出來炫耀,那就是寫歌。需要我寫,馬上就能寫,十年之后還是這樣。而且我的技術都可以跟人分享,我們完全不怕別人抄襲我們創作的方式。
Q:有哪些具體的創作方式呢?
A:我寫歌就一個原則,站在民族音調和民族音樂的基礎上,民族音樂是一片海洋,給你提供了無限多的素材。你用民歌的音調去寫東西最容易成功,但是所有人都這樣寫也不一定成功,具體的音符怎么組合,區別大了。其實周杰倫的《青花瓷》里面還有借鑒東北二人轉的東西呢。
Q:您有沒有一套自己的神曲創作理念?
A:你得把自己想象成一個最俗的老百姓,他想這件事的角度,他的心思,他的思想境界是什么,可能別人覺得比較低俗、丑陋,但是我對這個就是有興趣。
Q:現在有沒有一批追隨您的網絡歌曲創作者?
A:我是從這條路上走過來的,我相信這都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是甭管是用歪招還是正招,成功就是硬道理,這是我的一個原則。還有“亂拳打死老實貨”,你甭管他用什么招,贏了是最重要的。我現在已經成文化商人了,最后考慮的都是套現。
Q:您做這種口水歌受到過非議嗎?
A:一直都有,包括現在也是。但是這不影響我做事,我現在是方文山在大陸的御用作曲。有一個團隊在大陸幫他考察,結果選中我了。他們說這人厲害,什么歌都能寫,而且在他們聽來不覺得這些是口水歌。
Q:在方文山聽來像《傷不起》這些不是口水歌?
A:他不覺得是,他很喜歡,覺得這種旋律非常流暢。這個東西就是我說的,水平和境界到了,大家也就有共識。你看明白了以后才有共識,人家是大家,誰不服,拿作品出來說話。臺灣人也是非常現實的,勝者王敗者寇,人家的歌能火,你弄一個我看看。最簡單的道理,你說你不服,那你給弄火一個歌,那難了去了。
Q:現在都是什么樣的歌手找您買歌?
A:這就是商業考量的范疇了,如果一個歌手說他光要一首歌,談話結束。我考慮的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如果歌手不夠好,或者他背后的推動力不夠強,我的歌很可能就浪費了。所以我第一個審核的標準,就是先了解對方的背景跟實力。說800萬的房子一下買兩套,那請坐,說說有什么訴求,人說想要首歌但唱功不靈,我說沒事兒能出聲就行。還有的說五音不全,五音不全也沒事,說在別人那都有事,怎么在你這沒事。我說你五音不全不怕,能說話就行,說唱總行吧,沒調,就一個音,不用五音。
Q:所以歌還有歌手火不火,主要不是看個人實力,還是看他附加的外部條件。
A:非常綜合。歌是第一步,后面還有各種營銷手段要跟上,沒有幾十萬的推廣費用那很可能歌曲就出不來了。其實不光是財力的問題,還有很多非常復雜的影響因素。
Q:比如說呢?
A:比如《傷不起》的王麟,有公司不愿意跟她合作,但我愿意。因為我知道她老公是網絡炒作宣傳第一人。那個東西對我很重要,所以我說我送你一首歌,為的是交朋友。
Q:您可真會做人情。
A:我管這個叫“音樂外交”,為的是讓我的作品能夠發光發熱,換句話說能夠服務于人民。第一,你得了解人,最大限度地了解對方的優勢和長處,看它能不能在最殘酷的戰場上顯示作用,比如說雞鳴狗盜之人就有雞鳴狗盜之人之用,炸碉堡就需要一個不要命的人弄炸藥包。第二,你得讓利,把自己的位置放得最低,你得恨不得把利全讓沒了也能調整好心態接受。第三,你的實力必須是毋庸置疑的,你要不是有一個絕對的專業高度,前面那兩條你把命搭上也沒用。
Q:父親對您早年間的影響大嗎?
A:非常大,他跟我的路數一模一樣,他20多歲的時候,全中國人都不知道什么是出名的時候,他就想當偶像。
Q:成功了嗎?
A:他后來在中央電視臺做吉他講座,一下做了三年。當初選上我父親就是因為他有獨創性。其他候選人彈《愛的羅曼史》、《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等世界名曲,我爸抱著吉他邊彈邊唱了一段《打虎上山》,臺領導馬上拍桌子決定用我爸了。
Q:您覺得您的作品對提高大眾審美有正向的推動作用嗎?
A:我覺得大眾審美的提高是一個時代的推動,不是單個人或者單個藝術作品能起作用的。大眾審美永遠是時代的體現。這個時代會有特別多的明星,特別多的作品,特別多的文化產物,包括像莫言,但是它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作用,因為這確實是一個太大的工程。
我覺得老百姓的審美是以真善美為基礎,各取所需。尊重人的需求是最重要的。每個人的需求不一樣,他需要這個東西,對他來說這個東西就是好。
Q:您覺得您做音樂有使命感嗎?
A:原來有使命感,現在沒有了,現在的使命感就是孝順父母,養家糊口,讓自己和自己的親人生活好一點,給自己的朋友幫幫忙,大家在一起做點事,這都是比較實在的。原來不但有使命感,而且原來的夢想非常的崇高、遠大,都是很純潔的。說白了就由一個非常熱情的好的熱血青年充滿善良,轉變成一個腦殘(笑),介乎錯亂和正常的邊緣,人也變得對很多東西漠然,沒有那么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