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艷菁[江西理工大學應用科學學院, 江西 贛州 341000]
作 者:鄒艷菁,英語語言文學碩士,江西理工大學應用科學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跨文化研究、英美文學。
文學作品翻譯歷來是翻譯實踐中的主要難點,也是翻譯理論界“可譯性”問題爭議的焦點所在(任淑坤,2010)。一部為人稱頌的文學經典除了蘊含深刻的思想之外,通常在語言上還表現出高超而獨特的藝術寫作手法。在文學著作里,比喻、擬人、象征、夸張等修辭手段的運用比比皆是。讀者不僅僅為一部偉大作品的思想而震撼,還常常享受著其中優美的文字所帶來的審美愉悅。杰出的作家經常通過別具匠心的語言使用建構出打動人心的文學意象,以達到渲染意境、升華主題和感染讀者的效果。正是因為文學語言形式上的獨特性質和重要意義,文學翻譯幾乎是一種“不可能任務”,而讀者透過譯著去品味文學作品總有一種隔靴搔癢的感覺。但這樣并非可以否認文學翻譯的意義,對于一般人而言,能夠用一門外語直接閱讀原著就很不容易了,更不用說有這么多不同語種創作出來的經典作品。大多數人都是通過譯作而了解外國名著的。文學作品的翻譯為普通讀者感受外國經典提供了一扇窗口,推動了跨文化交流,同時也有助于豐富和繁榮全世界的文學創作。
《嘉莉妹妹》(以下簡稱《嘉》)是西奧多·德萊塞的成名作,是一部偉大的文學著作,在世界文壇中享有盛譽。該小說已經先后被譯成幾十種語言,漢語的譯作也有多部在我國出版。德萊塞的文筆卻并不出眾,因為他并非出身于純正英語家庭,也沒有受過系統的寫作訓練,屬于后天刻苦努力自學而有所成就,其小說創作過程中,總是不能擺脫記者報道的習慣。因此,雖然《嘉》具有較高的藝術水平和思想價值,但是其語言形式并不是十分完美,這就使它的譯本不至于喪失太多的語言特征,更能為讀者理解和接受。然而,由于東西方文化及漢英語言系統的巨大差異,即使是這樣一部以思想內容為主導的小說,它的漢譯本也與原著存在的一定的距離。
“搖椅”是作者在小說中構建的重要意象,它頻繁出現,與嘉莉、赫斯渥等多個主要人物的命運緊密關聯,以象征的手法體現和強化全書主題。主人公嘉莉妹妹經常坐在搖椅上沉思、幻想;對于她而言,搖椅象征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搖椅的不斷搖晃,表明她在永不停步地向前追求,同時,也暗示她的夢想將永遠無法實現。赫斯渥在面對破產的時候也是經常坐在搖椅上搖晃,但對于他,搖椅是對現實世界的一種逃避,他在搖椅的搖晃中,逐漸走向自己的毀滅。因此,我們可以看到,小說通過創造性地使用搖椅這個道具,非常傳神地揭示了美國社會中的男女主人公們對財富和社會地位的渴望與追求,同時也表現了他們在面對大都市生存競爭時的無奈和絕望,鮮明地突出了作者所主張的人類社會如同“叢林”的主題。
因為“搖椅”是小說中的重要意象,經過漢語翻譯后的小說需要保持其原有的藝術效果,以穿越文化與時空的障礙,與東方讀者進行交流,并激發共鳴。不難理解,由于文化傳統與生活經驗殊異,為了適應漢語讀者的情況,小說中原本具有強烈藝術魅力的意象需要在漢譯文本中進行適度重構。本文將從實際漢譯文本出發,通過平行對比原著和譯本的具體語言表達,研究“搖椅”意象在漢語系統和東方文化語境中的重構過程。
基于歷史的原因,《嘉》先后出現兩個不同的版本,分別是1900年版和1982年的復原版本,在本研究中,為了方便起見,使用1900年版。漢譯文本也有多個譯本,同樣,我們僅選取其中一個譯本,采用常躍的翻譯版本,它與1900年英語原版是相對應的,方便實現平行對比。
在英語原版中使用語料庫檢索軟件AntConc3.2.4w(windows)進行檢索,檢索詞為rocking- chair 和rocking- chairs(即同時檢索其中的單復數形式),得到18個結果,說明英語原版中出現了18個直接使用“搖椅”的地方。在漢譯文本中,使用“搖椅”一詞進行檢索,卻返回了38個結果。我們推測,這種差異應該是由于英漢措辭不同和譯文行文表達需要而產生的。對此,筆者將漢語中出現“搖椅”的地方與英語原版相應之處進行仔細對比,肯定了這一猜測。我們發現,英語中的“rocking”“rocking toand fro”“rocked”“rocked to and fro”“rocked back andforth”“rocked on”和“moved to and fro”等動作表達,在漢譯文本中,經常通過增加詞匯的方式將英語中隱含的“搖椅”意象給顯性化。另外,英語原著中用“it”“chair”和“rockers”來代指搖椅的時候,漢譯文本中也將其明確翻譯為“搖椅”。由此,我們可以感覺,因為“搖椅”這個詞比“rocking- chair/s”出現得更加頻繁,漢譯文本中的搖椅意象在一定程度上比原版得到更為顯性地強化。
在英漢翻譯過程,由于中西語言結構和表達習慣上的差異,為了使原文中的意義得到再現,根據行文需要,一般會采用一定的翻譯技巧來對原有內容進行重新組織。比如,針對原有隱含的意義,在漢譯中顯性化;原有顯性的內容,則在譯文中以隱含的方式表達出來。除了漢英語言形式上的差異之外,東西方思維習慣與文化傳統上的不同也會在翻譯過程中體現出來。對于不同民族文化傳統背景的讀者,同樣的文學形象會產生不一樣的解讀。原作者與譯者針對的讀者群體有所不同,從譯文的接受者角度來看,譯者必須要根據讀者情況作相應調整。原著中所建構出來的飽含象征、比喻等蘊意的作品意象到了譯文中自然就會被再加工和重創作,也就是得到“重構”。《嘉》漢譯文本中的“搖椅”意象也應該會與原著有所區別。通過仔細對比其中英語原著和漢譯中對“搖椅”的相關敘述,我們可以總結出漢譯本中“搖椅”意象重構的主要特點。
首先,所有英文原著中的“rocking- chair/s”語句,在漢譯中都用“搖椅”進行了明確翻譯。這說明譯者比較尊重原著,盡量保留原文中的表達特點,沒有隨意改寫原小說的敘述方式和憑空創造不一樣的描述。從這個角度來看,至少在形式上,原著中的“搖椅”意象在譯文中都得到了完整保持。讀者在閱讀譯著的時候,也能夠體會和感受原著中有關搖椅意象的描述。
其次,由于語言結構差異,英語原著中一些沒有直接提及“rocking- chair/s”的地方在漢譯中卻有“搖椅”表達,即一些隱性“搖椅”意象在漢語譯本中得到顯性化。比如,原文中只有rocking,但譯文中則翻譯為邊搖晃著搖椅,使“搖椅”得到顯性化和前景化。
這種情況在《嘉》的漢譯文本中并不少見,據筆者不完全統計,至少12例以上(包括rocking、rocked等),譯者的主要目的很可能僅僅是為了適應漢語行文的方便,但在小說藝術意象重構方面卻在無意中起到了強化作用。原文中僅使用動詞表達,強調了動態性,而在漢語中則以動賓結構,使動作包含了對象,將焦點轉向了對象,相對突出了“搖椅”的靜態特征。
再者,原著中的“chair”“rockers”等詞匯,在漢譯文本中直接以“搖椅”來表達,這反映了譯者為了適應中國文化而作出的語言調整。美國搖椅在19世紀下半葉得到廣泛流行,對于美國讀者,在閱讀過程中能夠根據上下文自動將“chair”“rockers”建構為“搖椅”的意象,而我國的常規椅子概念與搖椅相關性不大。譯者這樣處理,有利于小說中的“搖椅”意象在跨文化語境中得到較為完整地重構。
經過平行對比《嘉》原著和譯本中“搖椅”相關內容,我們發現,“搖椅”意象在漢譯文本中,在穿越了文化和時空后,仍然得到了完整重構。根據語言結構和文化差異,譯者對“搖椅”意象進行了適度顯性化和前景化,使之更加適應我國讀者的文化背景,在藝術效果上實現了較高程度的對等。由于受到文本獲取條件所限,本文僅對漢語譯本中的其中一個譯本進行了研究分析,在后續研究中,可以根據條件,適度增加譯本數量,使研究更加系統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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