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日本在東北推行奴化教育影響

白 宇

（沈陽“九·一八”歷史博物館 遼寧 沈陽 110044）

在日本侵略者對中國東北的14年殖民統治中，奴化教育作為教育侵略的主要內容貫穿始終。在偽滿這個特殊歷史時期，文化教育被置于統治機構嚴管之下決定了其具有高度集中、壟斷獨裁的特征。日本殖民者在偽滿洲國建立完善的殖民奴化教育體制，通過學校教育大力推行殖民地奴化教育政策，極力摧殘中國民族文化，給中國東北民眾、青少年和兒童造成了深重災難，使東北民族教育事業發展遭到了極大的破壞與摧殘，也直接影響和制約東北地區政治、經濟、軍事等各個領域的進步和發展，不僅阻礙了中國東北進一步發展的步伐，還使原有的發展成果遭受嚴重摧殘。

一、東北教育發展嚴重滯緩

民國初期東北的教育事業已經有了一定的發展。以遼寧為例，高等教育中東北大學、馮庸大學、交通大學（設于錦州）等都在全國具有較高知名度；中等教育如男同澤、女同澤、匯文中學、奉天一高和二高、奉天省立中學等都有較好的升學率；初等教育如扶輪小學、模范小學、商埠地小學等都是各具特色的名校。(1)“九·一八”事變后，日本帝國主義武力侵占東北，鐵蹄所到之處大批學校、圖書館及博物館毀于戰火之中。日本侵略者占領東北初期便強令所有中國學校一律停辦，并對東北原有的教育設施進行了徹底的破壞。東北大學被肢解為日本軍營、漢奸文化團體、日偽警特的活動場所。馮庸大學被日軍占領，學校飛機場變成日本軍用機場。各級各類學校的設備、器械多被劫掠一空。(2)

日偽統治初期，由于小學校數量根本滿足不了適齡兒童就學的需要，東北青少年兒童的就學率始終處于倒退或停滯不前的狀況。初等教育方面，據偽文教部統計，到1933年末，僅恢復小學9100余所，學生僅為502100余人，就學兒童率1935年僅占23%，1937年也沒有超過30%(3)；在中等教育方面，日本帝國主義借口“中學校為排日干部之養成所”，“成了排日之地方的軸心，教授訓練的內容不用說，就是課外讀物，第一是黨義之徹底及排日思想之涵養為目的”(4)，從而將中學一律改為“實科”學校，縮短學制，使學生們學不到系統的、完整的基礎理論知識，大大降低了東北青少年的文化知識水平；在高等教育方面，日本侵略者的破壞更是變本加厲，他們為了鎮壓青年學生的反抗及愛國知識分子的抗日運動，強制關閉了除東北大學、馮庸大學、交通大學以外東北地區的所有高校，東北大學數量到1943年也只有20余所，比“九一八”前降低了1/3，在校學生6000多人，而日本學生竟占55%。(5)

日本侵略者對東北教育的破壞與摧殘，還表現在對廣大愛國師生的殘酷迫害上。日本帝國主義為了摧殘中國文化教育，推行愚民政策，對于具有民族意識和革命思想的愛國師生采取血腥的鎮壓手段。日偽的憲兵、警察到處橫行，往來不斷的監視、巡邏，無孔不入，偵察抗日愛國人員，秘密逮捕、囚禁或殘殺。屠殺與迫害愛國抗日的師生，削弱師資力量。更令人發指的是，在1934—1936年間，日本帝國主義制造了一連串鎮壓知識界的慘案，如:安東教育慘案，本溪思想犯案，吉林教育慘案，磐石教育慘案，黑山師范中校事件等。在這幾次事件中，被捕的愛國師生多達500余人。他們望風捕影，隨意捕殺，刑訊逼供，在知識界制造恐怖氣氛，其目的是使知識分子喪失民族氣節，接受奴化，俯首貼耳地成為亡國奴。1932年我國東北地區尚有中小學教師24000余人，到1933年減少了1/3，僅剩16000余人。日本侵略者對東北地區的文教事業的摧殘，使得大批教師被殺害或被迫改行，即使因生計所迫不得不從事教育職業的教師，也遭到日偽的多方監視和壓制，東北地區師資力量受到嚴重地削弱。

二、東北青少年兒童精神意識倍受摧殘

日本帝國主義統治東北14年期間，在偽滿洲國建立完善的殖民奴化教育體制，通過學校教育大力推行殖民地奴化教育政策，極力摧殘中國民族文化，給中國東北青少年、兒童的文化素質、身心健康發展造成了深重災難。日本殖民者將學校教育的核心教學材料教科書的編纂職權緊緊控制，其出版和發行一直被日本殖民者集中在偽滿中央政權，編審官室和編審委員會也由日本人直接控制。由日偽政府擬定編撰的各學科教科書，直接成為其推行奴化教育，泯滅東北少年兒童民族意識與國家觀念的重要載體和工具。

日本殖民者通過在教科書中隨意偽造事實、篡改歷史，愚弄和欺騙東北少年兒童，書中竭力宣揚日本文化、推卸戰爭責任、美化殖民統治等教學內容令人發指。日本殖民者向東北青少年兒童強制灌輸所謂“日滿一體”、“共存共榮”等親日思想，大肆宣揚“滿洲非中國本土”，日本侵略中國東北是“解放東北”、資源掠奪是“開發”等侵略謊言，對東北的青少年進行精神摧殘。偽滿學校強迫學生學習背誦偽滿皇帝發布的《回鑾訓民詔書》，學唱《親日歌》、《訪日宣詔紀念日》、《詔書奉達》等奴化思想歌曲。日偽時期中小學教科書如《國民道德教科書》、《國史教科書》、《地理教科書》、《日語教科書》、《國語教科書》中也都充斥著這些奴化教育內容。即使算術等理科教科書中也千方百計地將奴化思想滲透進去，就連《三字經》里也加進了“九一八，滿洲興；康德帝，都新京”的內容。(6)

日偽統治期間，教師也只能按照日本殖民者的意圖授課，在學校里講授“修身”課、“國民道德”課，提倡“尊君”、“孝行”、“禮儀”，向學生灌輸“日滿親善”、“一德一心”、“王道政治”等奴化思想。青少年學生每天都要背誦“建國精神”、“回鑾訓民詔書”等內容，并遙拜天皇，以此來束縛和麻痹學生思想意識。這時期的奴化教育毒害了大批青少年，到殖民統治后期，東北有些低年級學生已經只知道自己是“滿洲人”，而不知道自己是中國人了。東北青少年陷入迷茫、無知、無求、混沌的絕境。日本帝國主義推行奴化教育的目的就是迫使中國學生忘掉自己祖國的傳統文化，甚至背叛自己的國家，成為他們的奴隸。日本出版的《滿洲教育史》一書中提到，經他們培養的中國人，“在許多重要的崗位上，致力于日滿親善的工作，特別是建設滿洲的工作，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偽滿教育親歷者徐德源在《我經歷的奴化教育》中說：“由于偽滿奴化教育中強制學日語，至今六十多年我還能閱讀日文書刊，勉強能用日語會話。在那個年代經過那種方式學會的日語，使我時常有一種羞愧感，這是日偽殖民統治奴化教育在我身上打下的深深的難以磨滅的烙印。”(7)“自1936年至1945年，我前后整整經歷了10年從小學、中學以至大學的日偽一系列奴化教育，使我的知識嚴重變形，思想深受毒害，心靈遭到沉重的創傷。”(8)

三、民族文化遭受嚴重摧殘

日本帝國主義對中國東北推行的奴化教育手段多樣，用心險惡，其強制性和誘導性產生的作用不容忽視。日本侵略者先以強制手段遏制住民族文化的傳播途徑，再輔以社會宣傳、日語教學、教育滲透等方式誘導學生產生親日思想。使東北民眾所見所聞鋪天蓋地皆為日本大和民族的“光輝圣跡”，一步步摧毀東北民眾和學生的愛國思想，繼而奴化其精神和心靈，最終使東北地區中華民族燦爛文化遭受嚴重摧殘。

日本侵略者占領東北之后，即下令搜繳和焚毀一切文化典籍和具有抗日愛國思想的進步書籍，及有關中國歷史、地理的教科書，妄圖從根本上動搖中國文化和教育事業，為推行奴化教育進一步掃清障礙。此做法涉及廣泛，給東北民族文化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據偽滿文教部記載，日軍侵占東北之后，僅1932年3月到7月，在東北焚書就達650余萬冊。1932年10月，偽滿公布了《出版法》，禁止一切帶有民族意識的書刊。此后，查禁書刊的種類年年增加，1934年至1937年間，被的查禁雜志2315種，扣押13664份；查禁普通讀物3508種，扣押434852冊。(9)

日本殖民者在武力殘暴遏制民族文化傳播的同時，在學校教育中大力推行日語教學和日本文化滲透，并在偽滿政府出版刊物中進行日本文化宣傳，宣揚日本“大和文化”是“東方唯一的高文化”，滿洲文化是“移入日本文化”。偽滿出版的教科書中也反復提到日本人物、建筑、風景等日本文化信息。這些奴化宣傳手段皆反映出日本殖民者企圖通過混淆東北民眾和學生視聽，來達到其潛移默化施加奴化思想的目的。而在中華民族文化傳播和發展受到限制之時，日本文化卻趁機強制宣傳，其勢必會導致部分人民群眾和年齡幼小的學生群體思想意識產生混亂。奴化教育親歷者周嶧在回憶中提到，“在開學后不久的一個夜晚，就在宿舍食堂的大廳里，由高年級同學召集組織了一次‘迎新生’大會。在這次大會上，我第一次聽說我們都是中國人，第一次聽說我們還有自己的國家，這個國家并不是日本，也不是偽滿洲國，而是中華民國。”，“從現象上我開始明白了所謂‘州民’的含義。這些對于一個剛滿13周歲的中學生來說，雖然還不能有更深層的理解，但已經初步地意識到自己再也不是什么大和民族的后裔和天皇的‘順民’。我們有屬于自己的國家——中華。”“夜已經深了，我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一直在想：我到底是哪國人？為什么多少年來對‘天皇’要那般畢恭畢敬？為什么在日本人面前要卑躬屈膝？難道就為了能得到擺在餐桌上的‘黃金塔’？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同狗有什么區別！我是人，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我為什么不要像人那樣活著，為什么不能為民族復興而活著？”(10)這雖然反映出一個思維清晰的13歲少年的困惑與覺醒，卻也說明在偽滿時期被日本奴化教育泯滅民族意識、改變民族文化的現象已經存在。

偽滿洲國推行的奴化教育是日本帝國主義對華殖民教育的一部分，它與政治統治、軍事鎮壓、經濟掠奪構成一個統一體，其實質就是法西斯專制與愚民教育。日本殖民者統治期間對東北地區實施的奴化教育，給東北人民造成了永久性傷害，中國東北整體遭受嚴重摧殘。在日本帝國主義長期高壓政策的威逼下，奴化教育直接導致奴隸意識的形成，嚴重影響東北人民思想、學習、生活等各個方面的進步和發展，并且給東北政治、經濟等統一意識形態下的各個領域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

注釋：

（1）《遼寧省人民政府網》第四節《奴化教育》。

（2）《遼寧省人民政府網》第四節《奴化教育》。

（3）毛禮銳，沈灌群，主編.中國教育通史·第五卷：390。

（4）滿洲年鑒·中學校.1936。

（5）日本侵華教育全史·第一卷。

（6）揭露日本奴化教育罪行.中日網論壇.

（7）齊紅深，主編.日本對華教育侵略.昆侖出版社，2005，6：119。

（8）齊紅深，主編.日本對華教育侵略.昆侖出版社，2005，6：114。

（9）我國的教育制度.旬報，1940。

（10）齊紅深，主編.日本對華教育侵略.昆侖出版社，2005，6：145-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