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愛國
(桂林旅游高等專科學校 旅游外語系 廣西 桂林:541006)
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歷史進程中,防范前進道路上的經濟風險已成為當代中國的馬克思主義者不得不面對的現實問題。西方思想史蘊含著豐富的經濟風險思想,我們可以借鑒這些思想中的有益成分,推動小康社會的建設事業。
從古希臘學者色諾芬到現代經濟學家凱恩斯,西方學者沿著自身的研究路徑不斷對經濟風險問題進行探討。色諾芬在《經濟論》中高度重視農業在整個社會經濟中的地位和作用,在他看來,如果土地被拋荒,那么經濟風險也就產生了。他借蘇格拉底之口說:“農業是其他技藝的母親和保姆,因為農業繁榮的時候,其他一切技藝也都興旺;但是在土地不得不荒廢下來的時候,無論是從事水上工作或非水上工作的人的其他技藝也都將處于垂危的境地了[1]。”因此,農業需要從事這一行業的人共同努力,正如遠征作戰需要以人作為士兵,而耕種土地必須以人作為農民。于是,農場主在經營中要讓他的工人勤奮并且忠順,而率領士兵去作戰的指揮官也要積極嘉獎那些戰斗勇敢的人,同時照章懲處那些怯懦之人。越是奴隸,他越期待得到農場主的鼓勵與嘉獎,這種迫切的期待往往要超越干同等工作的自由民。
時間推移到近代,西方風險研究的焦點逐漸轉移到“風險是否產生了利潤?”這一問題上。在西方學者的觀念中,風險能夠產生利潤。孟德斯鳩在《論法的精神》中肯定了風險能夠產生利潤的觀點,他在經驗層面上對金融資本獲取利潤的正當性作了論證。在“海事上的重利盤剝”這一節,孟德斯鳩認為人們將資本借貸給航海者的原因是由于航海的巨大風險同樣可以帶來巨大利潤:“航海要冒風險,所以如果沒有極多的好處人們是不愿把錢出借的[2]”。在這里,風險是利潤的一個來源。穆勒在《政治經濟學原理及其在社會哲學上的若干應用》中從經濟學的理論視角對這一觀點進行了論證。在他那里,因為占有資本而取得的利潤,只是資本占有者使用資本而付出的同等代價,其金額是一個有償還能力的人在借貸資本時能夠支付的報酬。這實際上是利息,只不過,在這種利息產生的過程中,人們并不是把資本直接用于消費,而是借貸給企業主并把它用于生產。企業主所獲得的利潤“總是要大于普通的利息,而且一般要大很多,也就是說,利潤率遠高于利息率。其超過部分,有一部分是冒風險的代價。當他以充分的擔保出借其資本的時候,幾乎或完全不冒風險。但是,如果他自負盈虧經營事業,則其資本的一部或全部,隨時都有喪失的危險,即其資本要冒相當的風險,往往風險還很大。對于這種風險,他必須得到補償。否則,他將不冒這種風險[3]453”。穆勒由此推之,資本運動所獲得的總利潤由節欲、風險、努力這三個部分組成:“資本的總利潤,即生產資金提供者的所得,必須符合以下三種目的,即對節欲給予足夠的補償,進行風險賠償,并償付實行監督所需勞動和手腕的報酬……這就是節欲、風險和努力[3]453-454”。
在亞當·斯密的經濟學研究中,"風險產生利潤"的思路得以延續。在其代表作《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中,亞當·斯密從"利息"入手解析這一問題。由于一個國家在法律上存在若干缺陷,因而借貸的利息率可能會極大地虛高,加之該國法律不能強制借款人歸還本息,那么放貸人就會面臨收回借款的風險。如果法律禁止一切形式的利息,就會損害放貸人的利益。幾乎所有的商人都必須借貸部分資金,而放貸人不但會因為提供資金而收取回報,而且他從頭到尾都面臨著法律上的風險,這種風險也必須得到補償。從經濟實踐來看,在信仰回教的國家中,利息率通常都很高,原因并不在于教民的貧窮,而在于回教國家的法律禁止放貸人回收利息。“最低的普通利潤率,除了足夠補償投資容易遇到的意外損失以外,還須有剩余。只有這一剩余才是純利潤或凈利潤。普通所謂總利潤,除了包含這種剩余以外?還包含為補償意外損失而保留的部分[4]”。這一部分就是所謂的“風險費”。亞當·斯密認為,放貸人在借出資金時,就算他百般謹慎,但仍然存在遭受意外損失的可能性。于是,"利息"同"利潤"有相似之處,在補償放貸風險的金額之外再剩余出來的款項才是放貸人的真正所得,倘若沒有這個所得,那就不是生意,而是慈善。
亞當·斯密進一步分析“合理”的風險費控制在多少為宜。在英國的市場中,一般將大致兩倍的利息看作是較為合理的利潤量。而在一個利潤率大致是百分之八或是百分之十的國度里,借入資金來經營生意的商人將營業利潤的一半作為歸還放貸人的利息也是合理的。“資本由借用人擔負風險,他好像給出借人保險;在大部分行業,百分之四或百分之五,既可作為這種保險所冒風險的足夠補償,亦可作為不辭辛苦運用這筆資本的足夠報酬[4]”。但是,如果在利潤率比英國低得多或者高得多的國度里,就不能用這樣的方法來計算合理的風險費,那樣情況會更為復雜。
與亞當·斯密不同,李嘉圖是從積累的角度論述經濟風險問題的。在《政治經濟學及賦稅原理》中,他提出,由于商人的積累只是為了使這樣的積累能夠變成生產,并且最終變成利潤,所以,一旦喪失了積累的動機也就同時喪失了積累。正像勞工喪失工資就無法存活那樣,農場主和工廠主如果喪失利潤也活不下去。李嘉圖說:“他們的積累動機會隨著利潤的每一減少而減少;當利潤低落到不足以補償其用于生產的資本所必然碰到的麻煩和風險時,積累動機就會全然終止[5]”。因此,風險必須有利潤來補償,如果這種補償不能實現,就會終止資本積累、停止資本運動。李嘉圖在以往眾多經濟學家作秉持的“風險產生利潤”的觀點的基礎上作了延伸研究,形成了“積累論”的風險思想,頗具創新性。
《人口原理》是馬爾薩斯的代表作,該書從“人口”角度分析了國家政策可能帶來的經濟風險。晚婚或曰推遲結婚對于人口增長的抑制作用是較為顯著的,因而實施這一政策是一種預防性的抑制,并且這種預防性抑制可以有效避免人口的大量死亡。那么如何實施晚婚政策呢?馬爾薩斯認為單純的“立法”起不到多大作用,因為它“不可能憑借法律來實現而不致嚴重違反人們生來就有的自由和不致產生更多罪惡的大風險[6]”。為避免經濟風險,政府必須構建相對完善的財產保險制度,或在培養人們晚婚的習慣方面下一番文化領域的功夫。
正是基于西方思想家對風險與利潤關系的界定,“風險投資”才成為現代西方經濟學中炙手可熱的概念。漢斯·蘭德斯頓認為:“在社會中,我們需要以增長為本的創業企業。這些企業代表了經濟中的重要力量——他們創造新事物、新運作動態、新就業機會,他創造收入——尤其是財富[7]”。盡管在各個行業與地區當中,我們都能夠發現新興的成長型企業,但是在這些企業當中,發展潛力最大的往往是知識型與技術型的企業。它們以無形資產為立腳點,在各種飛速發展的領域中生存。但是,“這些成長型創業企業要面對的主要問題之一是如何募集業務增長所需的資金、同時獲得他們缺乏的發展所必需的能力、資源和交際網絡。在這個快速增長的創業領域里,我們需要一個高效率的風險資本市場以提供充足的資本和管理技能[7]”。在這些資本市場所作的投資就是風險投資。漢斯·蘭德斯頓舉了一個眾所周知的例子:美國經濟的活力來自于其風險投資行業的運行,這種運行把來自各個大學與實驗室的新創意轉化成為實際運營的科技公司,像英特爾、思科、微軟、甲骨文、雅虎等新興企業就是風險投資的產物。他由此認為:“中小型企業對于社會至關重要,而風險投資是促進其增長的重要手段。風險投資是如此重要,我們有必要了解其市場的運作方式以及天使投資人和風險投資人如何管理投資[7]”。
凱恩斯把風險計入投資的成本之中,他在《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中指出,投資的長期成本里包含著這樣一筆金額,它能夠補償額外的成本和預期的成本。并且,他也以恰當的方法分攤在各個年度的機器設備的磨損之中。在實際的資本運動當中,商品的長期供給價格還不得不在長期成本以外再加上一筆成本,那就是“風險成本”。凱恩斯說:“放款之時期及風險,必須與投資于該設備之時期及風險相類。如果我們喜歡用“純利率作標準利率,則長期成本之中,必須包括一第三項,可稱之為風險成本,來抵補實際報酬與預期報酬發生不同之種種未知可能性[8]”。由此推之,“長期供給價格等于直接成本、補充成本,風險成本以及利息成本之和;即長期供給價格可以分析成這幾種構成分子[8]”。與此類似,商品的短期供給價格一般等于它的邊際直接成本。換句話說,當商人購買或者制造機器設備時,在他的商業預期里,直接成本的邊際值同它的平均值的差額,應當可以補償補充成本、風險成本與利息成本的總和。
農業是國民經濟的基礎,防范經濟風險必須重視農業生產,保證糧食安全。這不但是解決群眾溫飽問題的現實需要,也是黨和政府推進各項事業的物質基礎。尤其對廣大貧困地區來說,務必將糧食生產放在顯著位置。具體而言,措施主要有穩定與擴大糧食種植規模,集中人力與財力改造各種類型的中低產田,努力增加糧食單位產量,擴充糧食的人均占有數量,確保解決和鞏固人民群眾的吃飯問題。江澤民還認為:“在此基礎上,充分利用當地資源,面向市場需求,積極發展以種養業為主的多種經營,發展以農副產品加工業為主的鄉鎮企業,增加農民收入。從一些地方的實踐看,發展多種經營潛力很大。家家戶戶都能干,是增加收入最現實、最可靠的途徑[9]”。一個村立足于一兩種優勢產業,若干時期就可以收到顯著效果。例如,部分貧困地區耕地較少,可是山地面積較大,那么發展養殖業與林果業就大有作為。伴隨種養業的逐步發展,還可以因地制宜拓展農副產品加工行業,以形成多次增值與創利,從而提升基礎農業的綜合效益。需要指出的是,貧困地區發展工業必須考慮到交通、技術、人才等條件的不足之處,集中利用十分寶貴的扶貧資金,提前預防債務包袱的形成。在項目選擇上,可以發展針對農副產品的加工業,形成種養加一條龍服務,這樣能夠較好地發揮本地土地與勞動力資源,以龍頭鄉鎮企業為載體將千家萬戶的分散個體經營聯合起來,增強農戶防范市場經濟風險的措施和能力,最終發展成為富有地方特色的支柱產業。
在經濟風險問題上,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始終堅持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反對“風險產生利潤”的資本主義觀點。但是,它也充分肯定了“風險投資”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尤其是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的積極作用。中國化馬克思主義主張積極利用“風險投資”對科技進步和經濟發展的推動作用,發展社會主義的生產力,以更為雄厚的物質基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江澤民說:“發揮風險投資的作用,形成促進科技創新和創業的資本運作和人才匯集機制,完善知識產權保護制度[10]”。要做到這點,必須構建有效的風險投資機制,規范風險投資行業的運行和發展。江澤民說:“根據國外高新技術產業形成和發展的經驗,建立風險投資機制,是促進高新技術發展及其產業化的重要條件[11]”。在此基礎上,國家要加大科技領域的財政投入,從而吸引更多的民間資本進入“風險投資”領域,壯大高新科技企業的規模和實力,正如胡錦濤所說:“我們必須培育一大批具有自主創新能力、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企業[12]”。要做到這點,必須及時制定各種合理的政策措施、激勵手段與配套規定,健全各種激勵企業自主創新的財政政策,優化針對高新科技企業的信貸業務,進一步推動創業型風險投資,從而為企業的技術創新提供較為公平、合理的外部環境。
從西方思想史的啟示來看,要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必須重視經濟風險問題。在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看來,當代中國也處在逐漸進入“風險社會”的進程之中。中國學者莊友剛和張國華認為:“當代中國社會發展的實際狀況使中國日益進入一個‘高風險社會’。主要是當代中國社會發展的特殊狀況所造就的現實后果[13]”。的確,中國迅速推進的現代化進程催生了諸多風險后果,在這個意義上,中國當代社會發展和進步的歷史就是不斷戰勝風險、克服困難的過程。胡錦濤說:“我們在推進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中所肩負任務的艱巨性和繁重性世所罕見,我們在改革發展穩定中所面臨矛盾和問題的規模和復雜性世所罕見,我們在前進中所面對的困難和風險也世所罕見[14]”。在筆者看來,中國社會的風險狀況事實上與西方社會存在較大差異,這使得中國的風險社會所呈現出的不僅是世界風險社會的一個組成部分,而且是一個自成一體的“高風險社會”。在這個社會發展階段中,中國共產黨正以馬克主義為指導,帶領團結的中國人民開拓進取,走向中華民族的復興。因此,中國化馬克思主義與西方多數學者的看法相似,二者基本認同這樣一個事實,即“人類的風險社會正在形成”。只不過,二者所理解的“風險社會”存在若干區別。一方面,西方學者眼中的風險社會多以全球化為視角,而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在闡述風險社會時一般立足于中國風險實踐,兼顧世界視野。另一方面,以烏爾里希·貝克為代表的西方學者認為現代風險社會已經使得以往的各種風險管理措施失去作用,但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用中國社會的發展實踐證明,風險是可以防范和管理的。總之,堅定不移沿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前進,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而奮斗,不僅要有堅定的信心與堅忍不拔的意志,還要有戰勝前進道路上各種風險挑戰的方法與路徑。
[1][古希臘]色諾芬:經濟論:雅典的收入[M].張伯健、陸大年譯,商務印書館,1961:18.
[2][法]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M].下冊,張雁深譯,商務印書館,1963:100.
[3][英]穆勒.政治經濟學原理及其在社會哲學上的若干應用[M].上卷,趙榮潛等譯,商務印書館,1991.
[4][英]亞當·斯密.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節選本)[M].郭大力、王亞南譯,商務印書館,2002:78-80.
[5][英]李嘉圖.政治經濟學及賦稅原理[M].郭大力等譯,商務印書館,1962:103.
[6][英]馬爾薩斯.人口原理[M].朱泱、胡企林、朱和中譯,商務印書館,1992:180-181.
[7][瑞典]漢斯·蘭德斯頓.全球風險投資研究[M].李超等譯,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2010:3.
[8][英]M.凱恩斯.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M].徐毓枏譯,商務印書館,1983:59-60.
[9]江澤民.江澤民文選[M].(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6:552.
[10]江澤民.江澤民文選[M].(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6:545-546.
[11]江澤民.江澤民文選[M].(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6:399.
[12]胡錦濤.堅持走中國特色自主創新道路為建設創新型國家而努力奮斗[M].人民出版社,2006:15.
[13]莊友剛,張國華.從當代中國語境看貝克的風險社會與第二現代性理論[J].國外理論動態,2009,(9):79-82.
[14]十七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M].中央文獻出版社,2009: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