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霸權下的文化認同——基于《駱駝祥子》施譯本的研究

郭 麗

（江南大學 外國語學院，江蘇 無錫214092）

一、歸化和異化

歸化（domestication）是指遵守目標語言文化當前的主流價值觀，公然對原文采用保守的同化手段，使其迎合本土的典律、出版潮流和政治需求，或指在翻譯中采用透明、流暢的風格（transparent，fluent style），最大限度地淡化原文的陌生（strangeness）的翻譯策略。［1］（P43－44）主張以目的語文化為歸宿的“歸化派”提出，譯文不僅要克服語言的障礙，還要克服文化的障礙，而譯者的責任之一就是避免文化沖突。同時，譯者也是“傳播者”，他不應對讀者的智力和想象力提出過高的要求，而應盡可能的使源語文本所反映的世界接近目的語文化讀者的世界，從而達到源語文化與目的語文化之間的“文化對等”。異化（foreignization）是指偏離本土主流價值觀，保留原文的語言和文化差異；［2］（P240）或指在一定程度上保留原文的異域性（foreignness），故意打破目標語言常規的翻譯。［1］（P59）主張在譯文中保留源語文化的“異化派”，提出翻譯的主要目的是文化間的交流，源語文化將會豐富目的語文化和目的語的語言表達方式。

在翻譯中，異化使得源語言的異域性最大限度地得到保留，譯文讀起來必然就像譯著。歸化是一種截然相反的方法，意味著消除源文本中的一切陌生感和異域感，使譯文讀起來像原著。但歸化不利于文化的有效傳播，常常以文化流失為代價。歸化翻譯的過多采用是強勢文化的一種霸權體現。

二、《駱駝祥子》施譯本中文化霸權下的文化認同

（一）文化認同

文化認同指個體對于所屬文化的歸屬感及內心的承諾，從而獲得保持與創新自身文化屬性的社會心理過程。一般來說，祖籍地認同、國家認同、民族認同與文化認同之間是相互依附的。文化認同/身份（Cultural identity）是對一個群體或文化的身份認同（感），又或者是指個人受其所屬的群體或文化影響，而對該群體或文化產生的認同感。文化認同與身份政治相似并有重疊，但兩者意義并不相同。文化認同是身份構成的過程，構成身份的元素就是文化符號，例如地方、性別、種族、歷史、國籍、性傾向、宗教信仰和族群。

（二）《駱駝祥子》及其英譯本

被譽為“人民藝術家”的老舍，是20世紀中國現代文學的杰出代表作家。老舍是“京味小說”的鼻祖，其作品風格幽默，地方色彩濃郁，其中，《駱駝祥子》是老舍先生的第一部重要作品，在國內外獲得巨大反響。盡管老舍的作品充滿幽默，《駱駝祥子》卻是一部真正的悲劇。他并未刻意在作品中表現幽默，而是刻畫了生活的真實面目。這部長篇小說批判了萬惡的舊社會，也揭露了在此時代下人們的夢想和希望的徹底破滅。作為小說的主人公，生活在社會最底層卻仍持有善良本性的祥子，其勢單力薄的悲劇性個體抗爭激起了讀者的無限同情。文中所選取的《駱駝祥子》的是1981年中國譯者施曉菁翻譯的Camel Xiangzi。譯者在語言以及文化兩個層面上采取了歸化的翻譯策略。而歸化與異化的翻譯策略的差異直接反映出對文化的認同與錯誤。

三、《駱駝祥子》施譯本中的文化認同

語言不僅是人們思考和溝通的工具也是文化的承載體，對于文化身份的建構也是非常重要的。作為一個重要的文化溝通和交流的工具，翻譯無疑是重要的和有效的文化身份的建構方法。中國是一個擁有超過五千年的歷史文明古國，在其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形成了許多獨特的傳統習俗。這些習俗都見證了中國的歷史性變化，凝聚了中國人民的智慧。他們是中國文化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也是外國人了解中國的重要渠道。在《駱駝祥子》中，有很多場景與中國習俗相關，如婚禮、葬禮等。對外國人來講，他們的興趣在于不同于他們國家的風俗人情。然而，由于不同的生活方式、意識形態、文化和歷史背景，外國人不能夠完全懂，所以會誤解甚至扭曲中國的文化。因此，如何真實地、準確地、積極地把中國文化傳遞給外國人是翻譯的關鍵所在。在施譯本中通過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精彩翻譯，對中國文明的傳播起到了有效的作用。

（一）對傳統習俗的翻譯

1.在晴朗無風的時候，天氣雖然干冷，可是路旁增多了顏色：年畫，紗燈，紅素蠟燭，絹制的頭花，大小蜜供，都陳列出來。［3］（P180）

On sunny，windless days，the air would be crisp and cold but both sides of the streets grew more colorful with displays of New Year posters ，gauze lanterns，red and white candles，silk flowers for the hair，and sweetmeats of all sizes.［4］（P180）

在中國，春節是新的一年的第一天，是一年中最大的節日?！澳戤?、紗燈、紅素蠟燭、絹制的頭花、蜜餞”是用以慶祝春節而準備傳統的裝飾，外國人不熟悉這些東西，所以他們充滿了好奇。施曉菁采用歸化的翻譯方法，選擇合適的意義和意境相當的詞來恰當地表達了中國的文化。施的翻譯正確地描繪了中國傳統并且符合外國人的閱讀需求，翻譯語言風格簡潔地貼切地表達了原文。

2.劉四爺，因為慶九，要熱熱鬧鬧的辦回事，所以第一要搭個體面的棚。［3］（P286）

Fourth Master Liu was determined for his sixty－ninth birthday to have a really lively celebration.The first step was，of course，to have a handsome marquee.［4］（P287）

根據中國傳統的生日習俗，年長者在慶祝整生日時是一大忌諱，如果人們想隆重慶祝的話需要提前一年，即做九。例如，有人會慶祝六十九歲的生日而不是他的第七十歲生日。在舊中國，只有富人才能提供這樣一個生日聚會。在西方文化中，沒有這樣的習俗，所以施把”慶九”翻譯成“his sixty－ninth birthday”，這樣一來，西方人就更容易理解這個概念。

雖然在某種程度上失去了中國的味道，但它清楚地傳達原文的意思并把正確的、積極的消息傳遞給西方人，這有利于中國與西方之間的文化傳遞與交流。

3.一份壽堂，放在堂屋，香爐臘扦都是景泰藍的，桌前放了四塊紅氈子。劉老頭子馬上教祥子去請一堂蘋果，虎妞背地里掖給他兩塊錢，教他去叫壽桃壽面，壽桃上要有一份兒八仙人，作為是祥子送的。［3］（P288）

An altar to the God of Longevity was set up in the hall with cloisonnéincense－burners and candle sticks.Four red rugs were placed before it.Then Old Man Liu sent Xiangzi off to get apples，and Tigress slipped him two dollars to buy as well as longevity noodles.She told him that each peach must have one of the Eight Immortals on it.These were to be his own gift.［4］（P289）

在中國，這是一個慶祝六十九歲壽辰的傳統習俗。這個例子為讀者提供一個充滿中國風味的生動的生日場景。施曉菁的翻譯準確地反映了原文中的圖像，描繪了一個具有中國文化特色的獨特的生日場景。此處應特別指出“壽堂”和“壽面”。“壽堂”翻譯成“an altar to the God of Longevity”，比字對字的翻譯更能表達獨特文化信息。“壽桃”不僅翻譯成“longevity peach”也加入“made of dough”，從功能性方面進一步解釋了“壽桃”的作用，指出它是一種桃形的、面做成的食物，避免讀者可能產生的誤會。

（二）對地名的翻譯

1.可是他們還不如東交民巷的車夫的氣兒長……［3］（P6）

But they still lose their wind sooner than the rickshawmen of Dongjiaominxiang，the “Legation Quarter”.［4］（P7）

2.英國兵，法國兵，所說的萬壽山，雍和宮，“八大胡同”，他們都曉得。［3］（P6）

They can understand when English and French soldiers ask for the Summer Palace or the Yonghe Lamasery or the“Eight Alleys”red district.［4］（P7）

3.咱們不招誰惹誰的，臨完上天橋吃黑棗，冤不冤？［3］（P242）

You and me，we don’t harm or offend anyone，how unfair to end up at the Tianqiao execution ground with lead jujubes in our chests?。?］（P243）

這三個例子中，施曉菁不僅僅只是簡單地采用歸化翻譯法將原來的意思進行翻譯，而是通過增加對場所功能的解釋。它將有助于讀者理解原文，對應的目標讀者需要更多地了解中國文化。這三個地方與一定的歷史或文化因素息息相關。中國人熟悉這些地方，了解他們的功能，但西方人只是知道這些地方，卻不知道這些地方的寓意。為了讓西方讀者更清楚地了解這些地方，施通過增加筆記來說明這些地方的功能。因此，地名文化信息通過這些翻譯成功地轉移。

4.虎妞往西走，祥子跟到了金鰲玉蝀。［3］（P194）

Tigress walked in a westerly direction and Xiangzi followed her to the archway at one end of Beihai Bridge.［4］（P195）

北海大橋又叫“金鰲玉蝀”，因為有兩個牌樓分別站在橋的東西兩端。座落在西面的叫“金鰲”座落在東面的叫“玉蝀”。我們只有了解上面的信息才能明白“金鰲玉蝀”具體指的是什么，西方人卻知之甚少。如果用異化的方法翻譯“金鰲玉蝀”，他們讀了肯定一頭霧水。因此，施直接轉化成北海大橋，非常清楚地表達原文的信息，使讀者更好地理解。

（三）對食物的翻譯

1.窩窩頭［3］（P4）the maize muffins［4］（P5）

“窩窩頭”是一種玉米為原料蒸制而成的食物，在舊中國它是窮人的主食。它的形狀像一個中空的直立錐體物，所以得到這樣一個名字。譯者將它轉化成“玉米松餅”。“玉米”是原材料，“松餅”是一種西式糕點，和它的形狀是類似的。通過這樣歸化的翻譯方法，西方人可以直接在他們的腦海中浮現出圖像，這有助于他們更好地認識這種中國食品。

2.焦油炸鬼［3］（P274）crispy fritters［4］（P275）

“油炸鬼”，也叫“油炸果”，是一種油炸食品，主要原料是面粉和糖?！敖埂弊鳛橐粋€形容詞在這里通常是用于口語，意思是味道香脆。“Fritter”是一種“油炸面糊”，類似于小顆粒。所以把焦油炸鬼翻譯成“crispy fritters”，可以引導目標讀者對這個中國食品產生直觀印象，使他們學到中國食品的新知識。

3.花糕［3］（P536）Double Ninth cakes［4］（P537）

“花糕”是一種傳統的中國食品，常在雙九的日子食用以慶祝農歷的九月初九。它經常被做成不同的顏色并在其表面灑上桂花?！盎ǜ狻背Ｓ糜诳谡Z，在中國也被稱為雙九節蛋糕。在這里，譯者不使用異化翻譯它的字面意義，因為她試圖避免使西方讀者對這個食物因不清楚而造成的誤解。通過歸化，“雙九蛋糕”不僅可以傳達出原文的確切含義，也引進了新的信息——“雙九”給西方人。這樣他們可以很容易地理解這樣的食物是一種“雙九”時吃的蛋糕。

通過以上的例子可以看出，譯者運用歸化的翻譯方法有效地傳播了中國的傳統文化，促進了中外的文化交流，它可以改變西方人對中國的偏見和嘲笑，有效地傳播中國文化，強有力地挫敗了文化霸權，從而獲得文化認同。

四、結論

研究表明，譯者施曉菁能既忠實于源語的文化形象，又嚴格信守中國文化的核心，并有效地再現了中國文化，傳達了中國文化的精神，從而使《駱駝祥子》成為傳播中國文化的經典之作。本文擬得出的結論是：文化詞語翻譯策略的采用與翻譯目的、兩種文化的異同、譯者對待兩種文化的態度、譯者對目標語讀者文化背景的預測和接受能力的判斷等因素有著直接的關系。在今后的文化交際和翻譯中，以源語文化為出發點的“異化"原則將是主流指導思想。這對于今后“文化轉向”前提下的翻譯理論研究和翻譯傳播實踐活動將起到一定的指導和促進作用。

［1］Munday，J.Introducing Translation Studies：Theories and Applications（2nd Edition）［M］.London and Nwe York：Routledge，2008.

［2］Venuti，Lawrence，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A History of Translation［M］.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1995.

［3］老舍.老舍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9.

［4］Lao She.Camel Xiangzi［M］.translated by Shi Xiaojing.Beijing：Foreign Language Press，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