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 穎
(遼東學院 外語學院,遼寧 丹東 118000)
內心的戰爭
——淺析“二戰”背景在小說《一個人的和平》中的象征意義
曹 穎
(遼東學院 外語學院,遼寧 丹東 118000)
小說《一個人的和平》中,“二戰”背景若隱若現,不斷逼近德文校園和學生們。它有很多象征意義:代表純真不再,成年期的到來;最重要的是,代表剛剛走出天真的人們把人生想成戰場,尋找根本不存在的敵人。正是這些象征意義烘托與強化了小說的主題與名字:至純至善的菲尼拒絕相信有人會成為他的敵人,他創造了“一個人的和平”。通過分析“二戰”在貫穿故事始末、表現主題成分以及主要人物內心刻畫等三方面所蘊含的象征意義,更好地理解了作者的寫作目的與表述主題。
諾爾斯;《一個人的和平》;戰爭;象征意義
約翰·諾爾斯(1926-2001)是近代美國文壇的重要作家之一。1959年,他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說《一個人的和平》。該小說中描述的許多故事情節和背景,都是以諾爾斯在菲利普斯·埃克塞特中等寄宿學校學習時的生活經歷為原型的。不過,他指出他在學校過得非常愉快,不像小說中那樣,受到妒忌、暴力和異化的困擾。這本書大獲好評,而它所帶來的商業利潤也讓諾爾斯得以全身心地投入寫作,開始專職寫作生涯。1960年以后,他又陸續出版了8部小說,其中包括《一個人的和平》的姊妹篇《失落的和平》,然而沒有一部能像《一個人的和平》那樣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備受推崇,并且贏得了那么多的讀者。《一個人的和平》被認為是美國校園文學的經典之作,1972年根據此篇小說改編拍攝的電影也備受好評。
小說講述第二次世界大戰背景下一所學校里發生的故事。吉恩和菲尼是德文中學里一對非常要好的朋友。吉恩是學習尖子,一心想獲得學業上的特別成就獎;菲尼則是天才的運動健兒,多次獲得體育獎項,輕輕松松就能打破被保持多年的校游泳記錄。吉恩嫉妒羨慕菲尼瀟灑率性的性格與行為方式,并認為菲尼也在嫉妒自己優秀的學習成績,然而他仍小心維持著表面的友好。一天,菲尼告訴吉恩,他希望吉恩能夠成功,吉恩這才意識到自己在胡亂猜疑,他更加憎恨菲尼身上他所沒有的純真。無意識的沖動或是有意識的預謀造成了對菲尼無法彌補的傷害——兩人一起在從樹上向河里跳水時,吉恩有意晃動樹枝,菲尼跌落河岸上,造成終生殘疾。菲尼受傷后,也曾隱約懷疑事故的起因,但他竭力回避事實真相,維護著兩人之間的友誼。而吉恩始終在內疚中煎熬。后來在意想不到的情況下,那次事故的起因終于浮出水面,菲尼再次受傷,最終死在手術臺上。去世之前,菲尼真心原諒了他的朋友吉恩。畢業15年后,吉恩故地重游,體會戰爭的殘酷和友誼的珍貴,聆聽他的只有他自己[1]。
在整個小說中,戰爭若隱若現,不斷逼近德文校園和學生們。它有很多象征意義:代表純真不在,成年期到來;最重要的是,代表剛剛走出天真的人們把人生想成戰場,尋找根本不存在的敵人[2]153。正是這些象征意義烘托與強化了小說的主題與名字:至純至善的菲尼拒絕相信有人會成為他的敵人,他創造了“一個人的和平”。本文將分析“二戰”在貫穿故事始末、表現主題成分以及主要人物內心刻畫等三方面所蘊含的象征意義,以便更好地理解作者的寫作目的與表述主題。
象征是用來體現抽象思想與概念的物、人、數字符號或色彩。《一個人的和平》的故事情節中,第二次世界大戰象征著很多意義深遠的變化。
德文的夏季學期無拘無束、自由悠閑,其間老師仁愛慈善,所以無論菲尼闖了什么禍,都能憑借他的熱情和伶牙利齒逃脫責罰。這一時期象征著純真和青春。隨著菲尼跌傷這一具有象征意義的事件發生,夏季學期結束,故事隨之進入冬季學期,勤勉、規矩的布林克爾成為這一時期的代表人物。冬季學期氣氛沉悶,紀律嚴厲,困難重重;它象征著人到成年和處于戰亂而無法逃脫的重壓,而戰爭的重壓更是步步緊逼德文校園。兩個學期的轉換也代表了從無憂無慮的青年時期向陰沉幽暗的成熟階段的轉變[2]60。菲尼不情愿或許也無法面對成年時期,因此拒絕承認戰爭的存在,并早早逝去,而不能進入令人夢想幻滅的成年時期。
菲尼的摔傷事件是小說的高潮。極具象征意義,它結束了無憂無慮、歡樂純真的夏季學期,把故事引入了戰爭陰云籠罩的冬季學期。同時菲尼跌傷也使吉恩明白,他的憎恨和嫉妒也造成了另一個后果,那就是他從此背負著強烈的羞愧感和罪惡感。“跌落”象征著純潔率真的逝去,以吉恩為代表的德文的學生們被趕出天真的童年時代,去認知善與惡,并以此標識他們長大成人了[2]77。“我抓緊樹干走向他,然后彎了彎膝蓋,樹枝就顫動起來,菲尼失去了平衡,他轉過頭,大惑不解的看看我,接著就從一旁跌落下去,碰斷了下面的小樹枝,最后砰的一聲重重地摔在河岸上。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動作如此不雅,我腦子里一片空白,走到樹枝尖上,跳進河里,那一刻我的恐懼消失的無影無蹤。”(第4章)[1]
“二戰”象征著小說中很多相互關聯的觀念:隨著成年時期的到來,競爭精神戰勝了孩子間天真的游戲。最主要的是它象征了矛盾與敵對,這一點在小說中被看成是——至少在敘述者吉恩眼中——成年人生活中最基本的方面。小說暗示,所有的人最終都會引發個人的戰爭,找到自己的敵人,并終其一生來與之抗衡,即使在和平時期也不罷手。只有菲尼不受這種敵對情緒的蠱惑,正因為如此,他才否認戰爭長期存在,這也是為何吉恩最后告訴菲尼他不會是個好士兵的原因。菲尼不能成為好士兵,因為他不懂什么是敵人。直到菲尼跌傷后,戰爭才開始殘酷地侵蝕這些學生們,這一點是意味深長的:只有菲尼死了,戰爭的鬼魅才能毫無顧忌地掌控整個校園。
菲尼接受了吉恩的坦誠相告,兩人和解了。后來醫生給菲尼的腿做手術時,一些骨髓從骨頭進入到菲尼的血液里,并且隨血液直接循環到心臟,導致了菲尼的死亡。吉恩知道這個噩耗時似乎比較平靜,他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菲尼的一部分,而且會一直和菲尼在一起。其他的男孩子畢業后,參軍加入了相對比較安全的部隊。吉恩覺得仇恨就像是一種詛咒,不斷地折磨人的心靈,他相信只有菲尼能不受仇恨的影響。
主題成分是指有助于逐步展現并形成文本主題的再現結構、對比或文學手段。在《一個人的和平》的主題展現過程中,轉變與體育運動都是與戰爭相關聯的主題成分。
《一個人的和平》的故事情節中有很多與戰爭相關聯的意義深遠的轉變。德文夏季學期里和平、歡愉、單純的日子,變成了規章制度嚴厲控制下的冬季學期,此時戰爭的陰云籠罩了德文。同時,菲尼出事后由一個健康的體育健將變成了殘疾人,之后他開始把吉恩變成運動員來替代自己。這些變化發展構成了吉恩迷失自我并向菲尼轉化的過程。菲尼出事后不久的一個晚上,吉恩穿上了菲尼的衣服,這種行為成為轉變的標志。從廣義的層面上講,小說密切關注男孩向男人的成長。迫使萊佩爾離開軍隊的那些可怕的幻想——男人變成女人,男人的頭長在了女人身上——體現了他們這些學生,在面對不可避免的戰爭和走向成年的關頭,正經受著焦慮與不安的折磨。
從構成中心情節的爬樹、游泳、滑雪和打雪仗,《一個人的和平》中描寫了各種體育運動。這些體育運動的描寫,多半是為了幫助我們了解菲尼的性格。菲尼是個不同凡響的體育健將,然而他蔑視競爭(與吉恩形成對照),并且把體育運動想象成單純的朝氣和成就,與輸贏無關。他的這些想法從他的行為方式中就能一目了然——他不讓吉恩告訴任何人他打破了學校的游泳記錄,他還發明了閃電球。
敘述者在小說結尾處指出,每個人都給自己創造出敵人,然后以各種方式與之抗衡。萊佩爾與敵人的交戰以自己精神錯亂戰敗而告終;布林克爾對付敵人的方式就是虛張聲勢和維護秩序;吉恩也有自己的戰爭——與菲尼和自己的陰暗人性作戰。只有菲尼從來沒有敵人,他迷戀和平,創造了“一個人的和平”。
沉默、平和、熱愛自然的萊佩爾是德文第一個應征入伍的男孩。他描述了自己在軍營時出現的幻覺,這部分構成了小說最黑暗的時刻之一。這種精神上的緊張強化了大自然的美好和人物內心邪惡之間的對比。萊佩爾的大多數幻覺都是有關“轉變”的,比如男人變成了女人,椅子扶手變成了人的胳膊。從某種意義上說,萊佩爾的幻想癥反映了青春少年的焦慮和恐懼。從男孩成長為男人、戰士,這種身份轉變造成了內心的焦慮和混亂。“如果萊佩爾神經了……軍隊……把他逼瘋的,而且我們每一個人都瀕臨軍隊。”(第 10 章)[1]
布林克爾古板又保守,是個規章制度的捍衛者。布林克爾對正統制度的虔誠和好猜疑的心理,令人不禁將他與德文的冬季學期聯系起來。從某些方面來說,布林克爾代表了成年人的責任感。當他說服吉恩報名參軍時,吉恩開始放棄童年時代的無憂無慮,逐漸承擔起義務和責任。然而布林克爾也同樣反映出青春期少年的憤世嫉俗。他審視菲尼的跌傷事件,覺得吉恩和跌傷事件有牽連,因而鄙視吉恩,認為他簡直壞透了。直到小說結尾,他才完全走向成熟:他最終意識到自己最初對戰爭的支持,在很大程度上是天真幼稚的。直到那時,他才開始憎恨戰爭的不公和瘋狂。
吉恩是小說的敘述者,他成年后回首往事,以倒敘的形式講述了他在德文中學的那段日子。之后我們被帶入他的回憶中,重溫他與活潑強健、精力充沛的菲尼之間的友誼。然而吉恩最初描述的他與菲尼純潔的友誼很快就露出了破綻:他聲稱自己學習成績優秀,菲尼因此嫉恨他。但是事實上是吉恩忌恨菲尼。“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一個簡單而充分的事實。那就是你和菲尼已經打成平手。你們在互相憎恨中打成了平手。你們都只為自己而冷漠的比拼……我覺得好多了。是的,我感覺就好像是極度不適過后的微微發汗,舒爽了許多。畢竟我們早打平了,在互相憎恨中打成了平手,這種可怕的仇恨我們兩人都有。”(第4章)[1]而更讓吉恩忌恨的是,菲尼對他毫無忌恨之意。“現在我知道……從不敵對。我的品質不及他,這讓我無法忍受……”(第4章)[1]菲尼摔傷把小說推向了高潮。在那之后,吉恩所有的怨恨都消失了。吉恩讓菲尼變得和他一樣普通了。接下來,當吉恩與菲尼變得越來越相互依賴時,吉恩的行為很可能在蓄意使他們之間趨于平等——這種求同心理或許植于他希望淡化自我,變成菲尼的強烈愿望[3]103。“聽我說,好兄弟,如果我不能進行體育運動了,你就替我去運動”,“我喪失了自我,有一部分變成了他,這時一種強烈的解脫感告訴我,從一開始我的目的就是:成為菲尼的一部分。”(第6章)[1]吉恩穿上菲尼的衣服,站在鏡子前感覺異常平靜,這些舉動反映出他想放棄自我成為菲尼的愿望。通過小說中暗喻的描寫,我們知道菲尼既是吉恩嫉妒的對象,也是吉恩自我“戰爭”的對象。正如“照鏡子”一場情景和其他故事情節所揭示的那樣,菲尼也是吉恩所喜愛的。然而由于吉恩本身的不安全感和自輕自賤,在造成了菲尼的殘疾之后,他才認識到這種喜愛,因為只有在那之后,吉恩對菲尼又敬畏又忌恨的復雜之情,才被單純的熱愛之情所取代。他晃動樹枝把菲尼摔傷的舉動,從來就說不清到底是無意識的一時沖動,還是有意識的預謀。然而他絕想不到,菲尼從樹上掉下來,引發了一連串事件,最終導致了菲尼的死亡,而他自己也變成了殺人兇手,親手毀滅了自己最喜愛的朋友。吉恩分不清愛與恨,他希望淡化自我,想變成菲尼,這些危險的心理傾向,構成了小說悲劇的核心[3]162。
雖然我們通過吉恩的眼睛看到了小說的所有人物,但是他對菲尼的認識和理解是最有內容的。即使是像吉恩這樣一個對自己的好朋友暗藏不可名狀的忌恨的人,也時常喜愛菲尼到幾乎崇拜的地步。精力充沛又活躍的菲尼是個非凡的體育健將,他為人友善,口齒伶俐,遇上什么麻煩都能靠嘴上功夫擺脫問題。在德文的那個夏季學期里,菲尼如魚得水,一展所長。當時的校長很少制定什么規章制度,菲尼得以隨心所欲,完全按自己的意愿行事。雖然他不斷挑戰極限,強調自我意志,堅定自己的意愿,但并不想在任何爭論中或是比賽中以“勝利者”的身份出現,也不喜歡“挑戰”這種競爭體制。菲尼發明的運動——閃電球,絕妙地體現了他對生活的態度,在這個運動中大家激烈地拼搶,卻不分輸贏[4]。
菲尼的競爭觀念表達的是比其他人更為深邃的智慧和美德。就像他不喜歡分勝負的比賽一樣,他總認為至善的人類不把任何人當敵人,認為世界本善。在吉恩看來,這些品質使得菲尼獨一無二。相反,吉恩卻認為人類是可怕的,并且假想出很多并不存在的敵人。菲尼總是看不到別人對他的敵意,這是他的優點,同時也是他的缺點;他拒不相信吉恩有陰險的動機,繼續和他保持一種危險的甚至致命的相互依賴關系,并且深陷其中難以自拔。他想不到吉恩對他的情感可不像他對吉恩的情感那么單純。菲尼不承認戰爭的存在,把戰爭假想成一種把戲。菲尼的和平之所以“獨有”是因為他不愿意想象出一個敵人,同時吉恩不能徹底根除對菲尼的嫉妒和憎恨,從而不能分享他的和平。
《一個人的和平》講述了一個發生在戰爭時期的故事,也是一部從側面反映戰爭的小說,雖然通篇槍彈未發,也沒有人戰死沙場(只有不幸的萊佩爾在畢業前參了軍),但諾爾斯集中刻畫了人物內心的“戰爭”。這種戰爭深受“二戰”戰事的影響,卻又獨立存在于任何真槍實彈的戰爭沖突之外。在諾爾斯看來,任何人(至少吉恩是這樣的)都會在生命中的某一時刻加入戰爭,在那一時刻他或她感到世界上總有些什么是和自己敵對的,而且這個敵人必須被毀滅。這部小說含蓄地把人們對個人戰爭必然性的認識與成年及純真的喪失聯系起來。對吉恩的大多數同學而言,“二戰”加速了這種純真的喪失,而面對這種喪失,每個人的反應也各不相同,如布林克爾與萊佩爾。雖然吉恩自己聲稱在德文打勝了這場個人戰爭,殲滅了敵人,但是小說清楚地暗示了菲尼象征著比吉恩更大的精神力量,他給吉恩的生活投上了揮之不去的陰影。“我的戰爭在我穿上軍裝前就結束了;我在學校里一直恪守職責,積極作戰;在那兒,我殺死了我的敵人。只有菲尼從來不害怕,也只有他卻從未恨過任何人。”(第13章)[1]小說的主題很鮮明:所有的人都會假想出自己的敵人,然后與他開戰。但菲尼例外,他至純至善,拒絕相信有人會成為他的敵人。菲尼的死在某種程度上是不可避免的:相對于戰爭的殘酷以及其他人破碎、陰暗的內心世界,他太純潔,太善良了。換而言之,菲尼就是諾爾斯心中的理想,是人類內心和平的象征。諾爾斯希望在經歷了戰爭的洗禮和對人生進行反思之后,人類會變得更加完美。
[1]諾爾斯.一個人的和平[M].趙蘇蘇,譯.重慶:重慶出版社,2012.
[2]Harold Bloom.John Knowles’s A Separate Peace[M].New York:Chelsea House,1999.
[3]Hallman Bell Bryant.A Separate Peace:The War within[M].Boston:Twatme Publishers,1990.
[4]趙蘇蘇.一個人的和平:關于諾爾斯的小說《獨自和解》[J].課外閱讀,2007(10).
The War Within—A Brief Study on the Symbolic Level of the Function of World War II in the NovelA Separate Peace
CAO Ying
(Foreign Languages College,Liaodong University,Dandong 118000,China)
In the novelA Separate Peace,the background of the World War II constitutes a looming presence,constantly pressing on Devon and drawing closer to the boys.Its symbolic meanings are numerous:it represents a loss of innocence,the coming of adulthood;and most importantly,the way that human beings,out of ignorance,regard the world as a hostile place and look for enemies where none exist.It is these symbolic meanings that set off by contrast and enhance the theme and the title of the novel:Finny,the champion of innocence,who refuses to believe that anyone could be his enemy,creates the“separate peace”for himself.The thesis attempts to analyze the function of World War II in the novelA Separate Peaceon a symbolic level from three perspectives:the development of the story,the expression of the motifs and the characters’depiction,thus to understand the writing goal and the expressed theme better.
Knowles;A Separate Peace;war;symbolic level
I712.074
A
1009-3907(2013)11-1447-04
2013-04-22
曹穎(1976-),女,遼寧丹東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英語語言文學研究。
責任編輯:
柳 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