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碧
(南京農業大學 外國語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5)
日語中的“終助詞”和漢語語氣助詞一樣接在句末,對于「か」、「の、「ね」等句末的語氣助詞,人們大多從語義或句法上去考慮。漢譯時“啊”、“呢”、“吧”等語氣助詞相對應。本文的考察對象「ね」,從語義角度看,一般認為表示委婉、請求確認或疑問等語氣。大多分別可譯為“啊”、“吧”和“嗎”等。在考察其漢譯時,發現存在無語氣助詞對應,即“不譯”現象。這就需要從交際功能入手,結合語境分析。其根本原因在于漢語中的語氣助詞主要承擔語法功能,而日語的終助詞更重視交際功能。
日語終助詞和漢語語氣助詞的對應翻譯尚未得到廣泛的關注。
筆者選取了松本清張的《砂の器》譯本中的「ね」的翻譯,對之進行了整理、歸類、分析。首先,非“不譯”情況中,有“呀”、“呢”等。
(1)「それにしても、奧さんの姿が見えませんね?」/“那么,太太呢?”
(2)「君は、また、こんところをうろうろして、どうしたんだね」/你怎么跑到這里來閑逛啊?
上面的例句中,對應「ね」的漢譯文,分別是“呢”、“啊”,同一個詞的翻譯為何如此的不一致?是否只是譯者的隨意所為呢?究其緣由,還是和「ね」的不同語氣功能有關。(1)表疑問;(2)主要使語氣委婉,結合句意有調侃的味道。
日語的終助詞譯為漢語的語氣助詞尚能理解,但是筆者還發現一些例子,日語原句有「ね」,但是在譯文中并無任何語氣助詞對應,這種情況又該如何理解呢?可以理解為語氣助詞省略嗎?究竟是否有規律存在呢?是否與「ね」的不同語義有關呢?
(3)「わざわざ、こんな所に引っ張り出して悪かったね」今西は吉村に言った。/“特意把你拉到這種地方來,真不好意思。”今西說。
(4)「えらいことになったね」係長は今西の顔を見ると言った。「ひどいことになりました」今西も苦笑した。/“事情復雜了。”股長瞧了今西一眼說道。“問題嚴重了。”今西也是一臉的苦笑。
(3)說話方含有歉意,「ね」在句中主要能夠使語氣委婉。對于其漢譯,若加上“吧”,句意不通。但是,如表達為“真不好意思啦”,就句意而言,并無不可。但是,終助詞承擔著重要的交際功能,“真不好意思啦”或“真不好意思啊”,語氣顯得不夠鄭重,作為歉意的表達有失禮貌。(4)中「ね」根據句意,在表達委婉的同時也含有一定的感嘆語氣,從聽話方的回答又能看出說話方含有請求確認語氣,「ね」糅合了多重功能在其中。譯文“事情復雜了”這一翻譯,語氣肯定,未摻雜任何語氣助詞。不妨可以試想下,“事情復雜了啊”、“事情復雜了呢”、“事情復雜了吧”可體現出委婉、感嘆和請求確認的語氣效果,但是,任何一個都只能表達出其中一種語氣。站在說話方的立場,心中希望聽話方予以肯定,與其含糊表達,倒不如主動積極地表明主張。就交際場合而言,能讓對方清楚地明白說話方的態度。另一方面,聽話方的回答也能看出,“事情復雜了”這一事實的客觀存在并且得到認同,也許譯者出于文章上下文連貫、表達的語境等綜合考慮選擇了不譯。
「ね」在漢譯時被省略了語氣助詞的現象,多因不同交際功能要求而不譯,簡言之,非“不可譯”。與此不同的是,「ね」在有些句子里的翻譯并無合適的對應語氣助詞可用,也就是翻譯理論中所謂的“不可譯”。
(5)今西は悪いところを見つかったと思った。だが、そんなことは顔色に出さずに言った。「新潟にちょっと用事があってね」「新潟?」/今西心想:壞了,還是被發現了。不過,仍裝的若無其事地說:“到新瀉辦點事。”“新瀉?”
(6)「……われわれは、當時、そのカメダの名前を手がかりに捜査したものですがね」「そうですか」/“……我們當時就是以加美達為線索進行偵查的。”“哦。”
(7)「吉村君、君とさんざん苦労した、あの蒲田操車場の被害者の身もとがわかったよ」「そうだそうですね」吉村はしっていた。「今、署長さんから聞いたところです。そちらの係長さんから連絡が來ましてね」/“吉村君,我們費勁千辛萬苦查找的被害人的身份,現在終于搞清楚了。”“我已經聽說了。”吉村的消息很靈通,“剛從局長那里聽到的。您那邊的股長來了通知。”
上面所列舉的三個例子中,(5)中「ね」接在了動詞“て”型的后面,該句中動詞接“て”表示中頓,「ね」作為終助詞接在其后,從接續形式上說并不多見,主要體現說話者欲言又止的含糊語氣,以致聽話方不明其意,回以反問。(6)句中的「ね」前有一接續助詞“が”,“が”的基本功能是轉折語氣,根據句意,含有說話方對于現實和之前的設想相悖時的疑惑迷茫之感,加上「ね」更顯得說話方自我懷疑的態度和語氣。(7)中出現了兩個「ね」,前一個「ね」是對前面說話內容的肯定,后一個是說話的中頓,和(6)類似。上面幾個例子的譯文中均沒有對應的語氣助詞的翻譯,假設加上語氣助詞的話,“到新瀉辦點事啊/嗎/吧/啦/呀”、“我們當時就是以加美達為線索進行偵查的啊/嗎/吧/啦/呀”、“我已經聽說了啊/嗎/吧/啦/呀”、“您那邊的股長來了通知啊/嗎/吧/啦/呀”,有的是病句,表達不通,有的則和原文意義語氣不符,可見是“不可譯”,而非主觀上的“不譯”。
句子中語氣的表達除了句末的語氣助詞、各類句型外,標點符合在某些場合也能起到一定的效果。日漢語中的標點符號基本一致,使用場合也基本一致。最典型就是問號“?”表示疑問,感嘆號“!”表示感嘆。
(8)「紙は薄い模造紙だね。あまり汚れていない。吉村君、雨はいつごろ降ったかね」「そうですね。たしか四五日前に、降ったはずだとおもいますが」/“很薄的模造紙,不太臟。吉村君,什么時候下過雨?”“大概四五天前。”
(9)「おいしそうね」囲爐裏を挾んで三人はすわった。/“好香!”三人圍著地爐坐下。
(10)「どんな人だね?」「もう先、和賀さんなどとごいっしょに四五人づれで、秋田県の方にいらしたことがありましたね?」/“什么人?”“好早以前,您跟和賀先生一起,總共四五個人,曾經到秋田縣那邊去過一次,有這事吧?”
(8)句子中所要說明的是第二「ね」的翻譯問題,在原文中句末并沒有問號,但是漢譯文句末有問號,問號在漢日語中的功能是一致的,都是表示疑問語氣的符號。這是因為語言習慣差別,日語中常常由表疑問語氣的終助詞來體現句子語氣,而不再標注“?”,而漢語中如有疑問語氣,則必須標注“?”。如在譯文中加上語氣助詞“嗎”,也非不可。由此可見,此處的「ね」是對疑問語氣的強調,問號是疑問語氣的體現。(9)「ね」的感嘆語氣在譯文中由感嘆號來體現,沒有添加語氣助詞,“好香!”的說話方是宴席的被招待人,從交際場合對話分析,被邀請的人用語氣肯定的“好香”來表達,向對方傳達出了感謝之情,使對方感到心情愉悅,無疑是一種禮貌之舉。(10)中的兩個「ね」,第一個和“どんな”這個疑問詞對應,表示疑問語氣,問號代替了疑問語氣助詞的功能。相對而言,第二個「ね」的功能是請求確認,而不是就某個不明問題的提問。所以在譯文的句尾,不僅有問號,還添加了語氣助詞“吧”,明確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筆者認為此“吧”不可缺少,如譯為“有這事?”,語氣將大有不同,更偏重于懷疑,而非請求贊同,有悖原文之意。
關于標點符號代替某些語氣功能的問題,筆者特別提及如下一個問題。可以通過下面的兩個例子來進行說明。
(11)「きれいな方とごいっしょね。あの方なの、フィアンセというのは?」「そうだ、田所佐知子だ」/“跟他在一起的那位好漂亮呀!是他的未婚妻嗎?”“對,就是田所佐知子。”
不難看出,(11)的「ね」表達感嘆語氣,和上述的(9)的使用相同。可是,譯文“好漂亮呀!”既有感嘆號,又加上了“呀”這樣的語氣助詞。就句意來說,并無大礙。所不同的是,“好香!”語氣堅決肯定,加上了“呀”句子語氣更加委婉。同為「ね」表達感嘆語氣,為何譯者如此區別呢?是偶然之為,還是特別考慮的呢?結合例句的原文故事情節,筆者認為如下,(9)“好香!”出自30 多歲的男性之口,而“好漂亮呀!”是一位向往幸福家庭生活的20 多歲的年輕女性的感慨,說話方的性別差異是原因之一,由此不得不佩服譯者的用心。同時,(11)有別于(9)的是,主要是說話方自言自語的感嘆,而非和某人的交流,而(9)是應酬場合的對話,也就是說,(11)的交際功能明顯弱于(9)。
本文從交際功能的視角分析了「ね」的不譯情況,有如下三種:其一,翻譯中省略語氣助詞;其二,因不可譯而不譯;其三,翻譯時以標點符號代替了語氣助詞。分析結果表明,交際功能的差異對語氣助詞的翻譯雖不起決定性的影響,但譯者必須在交際對話的大背景下綜合考慮譯或者不譯。
[1]屈承熹.潘文國等譯.漢語篇章語法[M].北京: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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