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期我國利益集團的現狀及產生機制研究

□王 山

一、利益集團的概念

“利益集團”最早產生于政治學領域，而后廣泛使用于經濟學、社會學、法學等學科，但是利益集團的概念，國內外學界還未有統一看法，主要有以下幾種:

在國外最早使用利益集團的學者是被譽為美國“憲法之父”的詹姆斯·麥迪遜，其認為“派別”是一定數量的公民為了某種共同利益而聯合起來的，并且無論他們占全體公民人數的多少，他們的利益是同其他公民的權利或社會的長遠的和總的利益相左的。［1］麥迪遜雖未直接使用利益集團這一稱呼，但其關于派別的闡釋，是近代“利益集團”內涵的理論基礎。隨后美國政治學教授戴維·杜魯門在《政府的進程》一書中認為:“利益集團是一個持有共同態度、向社會其他集團提出要求的集團，如果他通過向政府的任何機構提出其要求，它就變成一個政治性利益集團。”［2］杜魯門對利益集團所下的定義，不僅指除了利益集團的本質即以向社會提出其需求為目的，而且區分了不同性質的利益集團，豐富了利益集團的研究成果。而《布萊克維爾政治學百科全書》則認為“利益集團是致力于影響國家政策方向的組織，它們自身并不圖謀組織政府”。［3］除此之外，西方學者大多都認為利益集團是一群為了爭取或維護某種共同的利益或目標的人，為實現其利益目標而一起行動的團體。

國內關于利益集團的研究晚于國外，我國學者從不同的角度對利益集團做了不同的界定。廣義上看，王浦劬教授認為“利益集團是具有特定共同利益的人們為了共同的目標而結合起來，采取共同行動的社會團體”;［4］狹義上看，張雅勤、李昌全認為“利益集團是指社會中有共同利益的人群自愿組成的團體，他們有著共同的利益和文化價值取向，并積極參與社會政治活動和事務”。［5］另外我國學者還從其不同的研究視角對利益集團進行了解釋，如張培剛先生從經濟學的角度看利益集團認為，所謂的利益集團就是指，在“經濟生活中由那些具有共同處境、愿望、利益和行為規則的社會成員所組成的群體”。［6］

綜觀上述學者對利益集團概念的不同理解，作者認為利益集團即是指:“擁有者相同或相近利益的人，為了實現其共同或相近的利益目標，以一定的方式集合在一起，以實現利益目標為行為準則而形成的社會團體”。主要由以下幾個特征:第一，利益集團里的每一個人都擁有著共同的利益目標，這是利益集團形成的思想基礎;第二，利益集團是一種社會團體，由于“人天生是一種政治動物”，“人們奮斗所爭取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因此，個人當無力實現其利益時，擁有相同利益的個體往往會聚集在一起，以實現其個人利益;第三，利益集團的行為往往表現為壓力行為，由于利益集團的目標是為了實現其利益最大化，在此條件下必須向相關團體施加壓力以保證其利益的實現。這一定義，從客觀的角度對利益集團進行界定，排除了對利益集團貶義或褒義的評價，能夠使我們從中性的角度研究利益集團。

二、我國利益集團的產生機制

利益集團是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的自然現象，是人類自身社會性要求的一種表現。在不同的社會條件下出現出不同的利益集團，特別是在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利益團體數量出現了爆炸式的增長，這一現象與我國當時所處的社會背景密不可分的，因此，我國利益集團的出現有其自身的外部機制。隨著社會經濟水平的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及政治意識的增強是我國利益集團出現的內因。總的來說，主要表現在經濟機制、政治機制、社會機制以及利益集團形成的內部機制等四個方面。

(一)經濟機制是產生利益集團的直接動因

馬克思主義認為，物質是整個社會生活以及整個現實歷史的基礎。社會經濟的發展，導致原有的利益格局產生巨大的變化，利益矛盾日益顯現，個體為了實現其自身利益不得不與其它擁有著相同利益的個體聯合，從而形成利益群體。在改革開放以前，由于我國實行計劃經濟體制，經濟結構單一，社會生活簡單，利益訴求單調，除產生某些階層外，未產生現代意義上的利益集團。隨著改革開放步伐的深入，經濟社會水平的提高，新技術的不斷出現以及其在社會經濟領域的廣泛使用，不僅改變了人們的生產生活方式，而且也使得我國社會經濟結構日益復雜化且多樣化，形成了形形色色的具有不同利益要求的利益群體。利益群體雖然不同于利益集團，但其出現可以被看做是我國現代利益集團的最初形態。

(二)社會環境為利益集團的產生提供了外部條件

我國經濟的快速發展，我國在建國后的一段時間內由農業社會快速步入了工業社會，原有的社會機制難以適應社會經濟發展的步伐，表現出了一系列不適應現象，學界將這一時期成為社會轉型時期。在社會轉型期內，由于原有的社會利益分配機制已不在適應現階段發展的需要，人們的利益需求在社會轉型期內得不到良好的滿足，進而使得一批代表不同利益訴求團體的出現，這一時期為利益集團的產生提供了社會條件。我國自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由于經濟體制的啟動，中國社會由此進入了從傳統型社會向現代型社會轉變，從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轉變，從高度的計劃經濟體制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轉變的一個新的歷史時期。這一特殊時期被許多學者稱之為“社會轉型期”。社會轉型期中的中國社會結構產生了巨大的變遷，而這一變遷并非是指社會某一領域或某一階層的變革，而是指在社會經濟轉型推動下的社會的整體嬗變。主要表現在以下傳統規范喪失、價值觀趨向多元化、單一的社會中心控制力量逐漸向多元化轉變等幾個方面。在這一時期，原有的社會結構解體，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新型的社會結構。原有社會結構的迅速瓦解，新結構建立的滯后，使得轉型期社會結構變動處于非和諧性及相當程度的無序與混亂狀態，為我國利益集團的產生提供了社會條件。1978年以來，伴隨著我國經濟體制的轉軌和現代化進程的推進，中國社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原有的“兩個階級一個階層”(工人階級、農民階級和知識分子階層)的社會結構發生了顯著的分化。一些新的階層逐漸形成并日益成為社會活動的主體。根據陸學藝教授2004年發布的《當代中國社會流動》一文中指出我國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存在十大社會階層，與改革開放前相比出現最顯著的階層主要有城鄉無業、失業、半失業階層，個體工商戶階層，農業勞動者階層，產業工人階層。如介于農業勞動者階層與產業工人階層之間的農民工群體，就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出現的一新興社會階層。大體上看我國現有的社會階層結構呈現出金字塔狀，這進一步說明我國現有的社會結構仍然處在一個非和諧時期，主要表現為各階層擁有的資源數量極不平衡，一部分人憑借自身的社會資本優勢，利用政策缺失，在改革中獲得了較大的利益。獲益較大的那部分人，為了維護其既得利益，尤其是以群體的力量來維護，開始有可能并且也有必要“結盟”，形成相對穩定的“集團”。這是我國利益集團產生的直接原因。

(三)政治體制的改變為我國利益集團的發展提供了政治條件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社會經濟發展取得了巨大的進展，這為我國未來的發展打下了堅實的經濟基礎。改革開放之前，我國實行的是計劃經濟體制，在該經濟基礎上，政府包攬一切，社會裁量權較少，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建立，我國政治體制也產生了改變，社會參與政府決策的機會日益增加，社會力量正在逐漸增強，社會自制能力不斷提升。通過我國政府與社會各界經過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的不斷努力，使得我們的社會正朝著民主政治社會邁進。在民主政治社會，國家政治體系是開放的，它認可、允許乃至鼓勵和積極引導民眾組織起來、參與政治。所以，民主政治必然成為利益集團產生和發展的重要條件。

(四)利益集團產生的內部機制

我國利益集團產生的內部機制主要是基于利益團體的共同利益之一共同的思想意識為基礎而產生的內部機制。作者認為，利益集團中的每一個成員都已實現該組織的共同利益為使命，其自身的一切行為都以實現共同利益為準則。群體共同利益意識的孕育是利益集團產生的內在根據。雖然社會經濟的發展、利益的多樣化為利益集團的產生提供了必要的經濟機制和社會機制。但他們能否組成利益集團，關鍵因素在于他們是否形成了自己團體的既得利益意識。這主要是由于，缺乏共同利益意識的利益團體，其存在形態只能是自在的松散群體。

三、我國利益集團的現狀

(一)我國利益集團處于自發無序的狀態

我國利益集團自發無序狀態的出現主要與我國特定的歷史環境與社會經濟發展狀況及利益集團自身的發展程度相關。主要表現在，一方面，我國大多數利益集團處于發展的早期階段，自身發展極不成熟，還沒有形成完備的組織形態和意識形態，利益表達呈現出個體化、分散化狀態。另一方面，現階段，在規制利益集團的政治參與方面，現存的政策法規無法滿足利益集團的自身需求，使得我國利益集團的利益表達缺乏相關明確具體的法律法規的指引，利益表達機制不健全等原因。使得政府在對各個利益集團在利益表達、利益整合、利益采納的各個環節中的責任與權利缺乏清晰的界定，從而導致在利益集團的政治參與活動表現出無序性的特征。

(二)我國利益集團日益多元化和復雜化

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以后，我國各種利益集團呈現出爆炸式的增長，這與我國經濟社會水平的提高及人民的政治參與意識密不可分的。隨著我國改革開放進程的不斷深入、我國社會經濟結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如產業結構中心逐漸由第一產業向第三產業轉移，社會階層不斷分化，多種經濟成分和分配方式并存，區域間發展不平衡等等。我國在這一時期不僅產生出大量的新新階層，進而產生了不同利益要求主體的多元化。伴隨著我國社會矛盾日益凸顯和加劇，利益團體訴求的日益增多，使得我國現階段利益集團問題顯得紛繁復雜。

(三)我國利益集團的發展極不平衡

由于我國的利益集團是伴隨著我國社會經濟的發展而逐漸發展起來的，因此在不同的發展過程中呈現出不同的狀態。我國改革開放以來，地區間經濟發展極不平衡，經濟發展水平從東部沿海地區向西部內陸地區逐漸降低，由此使得我國東部地區與西部地區經濟文化生活產生極大的差異化。在此社會背景下發展起來的利益集團也帶有地區間發展極不平衡的陰影。主要表現在不同地區利益集團之間的發展不平衡以及同一地區內利益集團間發展的不平衡兩個方面。首先，不同地區間由于經濟社會發展水平、歷史文化等方面的不同，造成不同地區間不同利益集團的思想意識各方面出現極大的差異，如在政治參與意識方面，發達地區的利益集團往往領先于不發達地區的利益集團。其次，同一地區內部的不同利益集團，由于其所擁有的社會資本、組織化程度以及對公共政策影響力的強弱等方面極不一致，進而使得同一地區內部的各利益集團的發展有極大的差距。這一現象往往導致一些強勢利益集團在利益訴求中占有絕對的優勢，極易忽視弱小的利益集團的利益訴求。一些相對弱小的利益集團的利益訴求得不到滿足這一現象也是當今我國社會突發性事件的重要原因之一。

(四)我國利益集團的狀態極不穩定

改革開放以后，我國社會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原有的社會經濟結構逐步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新型的社會經濟結構，社會逐漸步入了轉型時期，在這一時期內，對我國政府而言及充滿著機遇，同時也充滿著挑戰。與此同時，我國利益集團也是在這一背景下發展壯大的。由于社會處在轉型時期，各種社會結構還沒有最終穩定下來，還沒有形成一種較固定的社會發展模式，因此，隨著我國社會的不斷發展，作為社會中的一個分子(利益集團)也同樣處在不斷的變化當中，這一原因是我國利益集團不穩定狀態的一個外內。另外，由于我國利益集團發展時間較短，組織建設、思想意識建設各個方面還不成熟，在未來的發展過程中仍然存在極大的變數，到達一個比較完善的狀態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這一原因是我國利益集團不穩定狀態的一個內因。

(五)我國利益集團帶有濃厚的官方色彩

利益集團是有著共同利益的人們為了共同的目標結合起來，采取共同行動的社會團體。根據利益集團的定義來看，首先利益集團是有共同的目標，其次利益集團是一個社會團體。依據利益集團的這兩大特性我們可以發現，在我國早期的利益集團是婦聯、殘聯、工商聯等等這些代表著不同利益的社會群體組織。但這些組織隨時社會組織，代表著不同群體的特殊利益要求，但在我國這些組織與政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稱之為特殊的政府團體，這也是我國利益集團的一特點。

(六)網絡利益集團數量的日益增加

網絡利益集團主要是指隨著計算機技術的普及，以網絡為媒介所形成的虛擬社會當中的利益集團，其出現與科學技術的進步有著密切的聯系。“虛擬社會”一詞是社會學里的一個新有名詞，是近些年才出現的，是指基于互聯網而形成的一種具有特定社會結構和社會關系的社會。其具有以下幾個特點。首先，參與到虛擬社會中的人數眾多，成員復雜，目的各異;其次，虛擬社會成為一種新的資源生成和機會分配機制;再次，應擬社會能夠對社會成員進行再組織;虛擬社會生成新文化的同時，也在改變傳統的文化生態;最后，虛擬社會正在改變人們的日常社會行為。因此，在虛擬社會中所形成的利益集團也不同于以往的傳統現實中的利益集團。網絡利益集團與傳統的利益集團相比影響力更大、傳播范圍更廣、傳播速度更快的特點，網絡利益集團正日益的成為影響我國政府政策制定的一股中堅力量。根據《第29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11年12月底，中國網民規模達到5.13 億，全年新增網民5580萬;互聯網普及率較上年底提升4個百分點，達到38.3%。中國手機網民規模達到 3.56 億，同比增長1 7.5%。［7］在2010 年底，我國網民規模已占全球網民總數的23.2%，亞洲網民總數的55.4%。由此可以看出我國網民的數量極其龐大，并且日益成為當今社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四、結束語

我國利益集團的產生有其特殊的社會文化背景，其發展趨勢與國外相比有著特殊的一面。同時，利益集團在我國社會政治經濟生活全面轉型過程中，既起著積極的促進作用又極易產生消極的阻礙作用。因此，新時期利益集團的發展趨勢對我國社會未來的發展起著極為重要的作用，政府作為我國社會經濟生活的中堅力量，面對利益集團的發展變化，自身必須適時適度地進行調整，如轉變其現念，促進領導方式由一元向多元轉變;改革政府體制、立法體制，為利益集團搭建合理有效的利益表達平臺;應通過具體的手段，有計劃有步驟的減少利益集團的不滿，協調利益集團間的利益沖突，促進社會政治經濟各方面和諧平穩發展。

［1］〔美〕漢密爾頓，杰伊，麥迪遜.聯邦黨人文集［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

［2］〔美〕杜魯門.政治過程［M］.陳堯譯.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

［3］〔英〕戴·米勒.布萊克維爾政治學百科全書［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2.

［4］王浦劬，政治學基礎［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5］張雅勤，李昌全.論我國利益集團政策參與的制約因素及其化解對策［J］.黨政干部論壇，2006，(2).

［6］張培剛.新發展經濟學［M］.河南:河南人民出版社，1999:534.

［7］南嶺.CNNIC發布《第29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調查統計報告》［J］.中國遠程教育，2012，(02):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