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蒙蒙
(鄭州大學 法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1)
“無犯意則無犯罪”或“行為人的行為只有在具備犯罪心理的情況下才構成犯罪”明確表達了這樣一個現代法原則:除了少量情形外,[1]要構成犯罪不僅要證明被告人的犯罪行為,而且要證明被告人的犯罪心理,正如美國聯邦最高法院所表述的,刑事責任要求證明“罪惡的思想和罪惡的手”。
通常來說,犯罪心理概念的界定有兩種學說:一是廣義上的有責性。從廣義的角度來說,“犯罪心理”被定義為“一種普通的不道德動機”、“邪惡的意念”或“一種罪惡的思想”。盡管每種表述在內涵上都存在細微的差別,但這里所使用的“犯罪心理”都暗示了一種道德非難的概念,即被告人是在一種道德上應受譴責的心理狀態下實施了犯罪行為。二是狹義上的要件意義。“犯罪心理”也可以被簡單定義為“在犯罪定義中規定的特定心理”,這就是犯罪心理的要件意義。雖然,如何來具體定義犯罪心理存在很大的爭論,但隨著理論的發展,學界對犯罪心理的概念逐步達成了一致:犯罪心理就是行為人在實施社會危害行為時的應受社會譴責的心理狀態。[2]它包括兩層含義:(1)規范內容,應受道德規范和法律規范的譴責與否定;(2)心理內容,具有知和意的心理要素,即認識行為性質以及行為與危害結果間的關系,并且表明對行為和結果的意向。
1.希望主義。認為行為人希望結果發生的是故意,其他都是過失。這在實際上是把“間接故意”排斥在“故意”范疇之外。
2.認識主義。認為行為人凡認識到危害結果發生的都是故意。這在實際上就把“有認識過失”納入“故意”范疇。由于認識主義的過分擴大化,致使認識主義在當今世界很少存在。而南非聯邦刑法就采取認識主義。例如,一個汽車司機從上坡上往下開快車,他毫不顧忌山坡下面是否有車往上開或者道路上是否有行人。根據南非的刑法,如果發生撞車事故壓死了人,構成故意殺人;如果撞車后沒有壓死人,則可以定殺人未遂。
希望主義強調意(意志),認識主義強調知(認識)。這兩種學說有失偏頗,難于被司法實踐所接受,所以絕大多數國家的刑法選擇折中主義。
3.折中主義。所謂的折中主義即是把雖然認識到危害結果發生但主觀臆想持否定態度的歸入過失范疇;把已經認識到危害結果發生,雖非希望但也不是持明確否定態度歸入故意范疇。
1.功利主義的理由。一些人基于刑法的威懾理論來證明犯罪心理要件的正當性。他們主張一個人不會自動取消自己的犯罪行為,除非“意識到繼續實施該行為將受到懲罰”,因此,懲罰一個缺乏犯罪心理的人達不到任何效果,并且造成了司法資源的浪費。我們也許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一個意外而非故意或“沒有帶有一種罪惡思想”造成了社會危害的人不具有社會危害性,因此也就沒有必要對其進行改造。然而,這些主張只在部分程度上具有說服力。即使一個缺乏犯罪心理的人不會受到威懾,對他的懲罰也可以視為對他人的一種有效警示,讓他們今后更加注意自己的行為,由此減少意外造成社會危害的幾率。此外,盡管一個具備犯罪心理的人具有更大的人身危險性,需要進行社會改造,那些意外造成危害的人同樣需要被剝奪資格或接受社會的矯正教育。一些人可能具有意外造成社會危害的傾向,因此,對他們施加懲罰將改造其行為方式和避免他們從事一些傷害他人的活動。
2.報應主義的理由。有學者認為,犯罪心理原則更多的根植于報應主義的土壤而非功利主義的土壤。盡管社會想最大限度的威懾(阻止)危險性行為,對犯罪心理的要求“也是為了促使社會更加關注公民的自由選擇”,但是該原則建立在這樣一種信念的基礎之上:從道德上來說,懲罰一些意外造成社會危害而不是基于自己自由意志造成了社會危害的人是不正當的。犯罪是一種社會公害,有罪判決暗示我們被定罪的人對整體社會造成了危害。通過對刑事被告人的定罪,社會譴責了行為人,給予犯罪人一種社會非難,并打上了恥辱的烙印。基于對個人人格尊嚴的尊重,只要法律沒有明文規定,對于一些實施行為時缺乏犯罪心理的人就不應該給他打上烙印或剝奪他的人身自由。
1.故意。很多普通法上的犯罪和成文法的犯罪都定義了“故意”一詞,即控方必須證明被告人是故意造成了社會危害,由此構成犯罪的心理要件。通常,一個人造成社會特定危害或參與某種特定行為的“故意”在法條中被狹義的定義,由此來證明造成社會危害或參與特定行為是行為人的故意、追求和潛在目標。但在普通法中,“故意”一詞的定義相對廣泛。在普通法中,一個人如果符合下列條件,即是“故意的”造成了社會危害:(1)造成社會危害是他的內心愿望(即他有意識的目標);(2)在實施行為時明確的知道行為所造成的危害必定會發生。例如,一個炸彈專家準備殺死他的妻子,從而獲得為妻子投保的人身保險收益金。因此,他設計好一個炸彈,并把它放置在他妻子乘坐的飛機上,他設計好炸彈在飛行過程中爆炸。盡管他只希望妻子死去,而不是其他乘客,事實上他也虔誠的向上帝禱告,希望其他人能幸存下來,但他明顯知道炸彈將摧毀飛機上的一切。最終炸彈在飛行過程中爆炸,他的妻子以及其他100 多人無一幸免。根據故意的第一種定義,很明顯他只是故意的殺死了他妻子一人,剝奪妻子的生命是他有意識的目標,死亡結果有多大可能性會發生并不是問題的關鍵,只要死亡結果是他內心希望的就夠了。而按照第二種定義,只要我們能證明他明知行為會導致死亡結果即可。因此,這也可以表述為“確定的明知”,因為危害結果會高度可能的發生,而且行為人必須認識到,除了不可思議的奇跡外,行為人并不期待的事情肯定會發生。
由此可以看出,關于“故意”的兩種定義都包括主觀上的過錯。如果行為人擁有一個錯誤的主觀心理——在這個案件中指的是希望造成社會危害或明知社會危害必然會發生,他的過錯是主觀的。如果這兩種主觀心理中的任何一種被告人都不具備,他將不構成“故意的”造成了危害結果。
2.明知。就是認識到行為的性質并且自覺去實施這種行為。美國聯邦法院有一種規則是“鴕鳥指示規則”他是法官向陪審員所做的指示,即,據推測真正的鴕鳥并不是不能按照它們對壞事的懷疑而采取行動。它們并不只是一些粗心的鳥類,它們將頭埋在沙子里,以便看不到也聽不到一些糟糕的事情,它們是有意避免獲得一些不愉快的信息。鴕鳥指示適用于下列一些案件:即有證據證明被告人明知或高度懷疑被卷入一場骯臟的交易,但故意回避從而認為自己沒有獲得足夠或準確的認識。而給出鴕鳥指示的風險在于,陪審團可能將一個僅因為過失的被告人定罪,即被告人是出于疏忽,一種比明知地可罰性要小的犯罪心理從而被定罪。但是,在現實生活中,絕對的明知很難被證實,因此,對“明知”這個術語的嚴格解釋將被一些意圖通過故意疏忽來規避刑事責任的人所利用。這些人和那些事實上清楚案件事實和正確認為違法犯罪行為存在的人一樣有罪。
3.惡意。這個術語意味著,“實施某種行為時具有一種不良的意圖”或“具有一種罪惡的動機”。同時,惡意也暗示著“故意違反一種明知的法定義務”或“故意不守法”。在大多數情況下,一個故意犯罪的行為人在實施行為時具有一種不良意圖或罪惡的動機,同時也明知這樣做是違法的。這種情形一般認定為具有惡意。
4.過失和輕率。一般來說,如果一個人的行為偏離一個理性人在行為當時應該盡到的注意義務標準,他就存在過失。如果行為人造成了危害他人的不合理風險,該行為就構成偏離。因此,“過失”是一種客觀過錯,即行為人并不是因為存在不法心理而受到譴責,而是因為沒有達到虛構的“理性人”所應該達到的標準而受到譴責。那么過失犯是否應當受到懲罰?畢竟“犯罪心理”意味著“有罪的思想”。但是,過失行為人卻因為缺乏一個理性人的犯罪心理而受到譴責和懲罰。一些反對懲罰過失者主張,一個過失行為人因為沒有意識到行為將導致的風險,故刑法的威懾效力也就無法停止犯罪行為。因此,一些功利主義者認為,如果懲罰過失犯罪人不會導致社會危害的最終減少,就不應該對其施加懲罰。拋開功利主義的理由,報應主義者基于道德適當的角度對懲罰過失進行批評。他們認為,正當懲罰的基礎在于人自愿實施的行為。對那些自愿選擇做出錯誤行為,故意造成社會危害的人可以適當的予以懲罰。同樣,對一個預知自己的行為具有不合理的危險,但還是實施了這種行為的人仍要合理的承擔責任。
嚴格責任就是法律許可對某些缺乏犯罪心理的行為追究刑事責任。[3]因此嚴格責任,也就是無罪過責任。嚴格責任作為一個刑法制度是英美法系所特有的。
自十七世紀以來,普通法罪都要求犯罪人在主觀上具有犯罪心理。但是到最近一個世紀,情況發生變化,陸續出現了嚴格責任的成文法規。例如,賣酒給未成年人,不論是否知道他的年齡,都構成這種嚴格責任。再如,出售腐敗變質有害健康的食品,不管出售者是否知道這種情況,均為犯罪。嚴格責任制度的宗旨在于要求出售者加強責任心,經常注意,防患于未然。法律上的嚴格責任條款多數都是有關人民大眾的健康和安全等福利問題,所以需要嚴格責任。表明社會的嚴格要求,控訴和判罪時不必要求證明被告人有犯罪心理。另一方面,考慮到刑事懲罰的嚴厲性,所以嚴格責任條款一般只限于輕罪范圍。
類似美國刑法中的嚴格責任,在大陸法系許多國家都不是犯罪,只是可受行政處罰的違反工商行政管理或治安交通管理的違反行為。行政處罰是不必要求主觀罪過要件的,所以,嚴格責任制度的存廢之爭的關鍵在于那些同公眾利益息息相關的違反行為是否納入犯罪的范疇。
[1]張 玉.論犯罪心理形成的相關因素[J].求實,2009(S2).
[2]梅傳強.論犯罪心理的形成機制[J].河北法學,2004(1).
[3][美]約書亞·徳雷斯勒.美國刑法精解[M].王秀梅,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