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鄉創業農民工人力資本與創業企業成長關系研究——基于江西、貴州兩省的實證分析

趙浩興，張巧文

(浙江師范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浙江 金華 321004)

一、問題提出

近幾年，農民工返鄉創業問題已成為政府及學術界關注的焦點。中央及地方各級政府出臺多項政策助推農民工返鄉創業。學術界不少研究已表明農民工返鄉創業意愿日趨強烈，但真正實施返鄉創業行為的農民工卻仍占少數，同時不少地方只是注重創業前的邀請、引進，而在創業過程中及創業后缺少關注和幫扶［1］，進而導致不少返鄉創業企業呈現成長性不足的問題。黃振華(2011)［2］關于返鄉農民工創業的調查報告指出，逾七成返鄉創業農民工對其創業經濟收益不滿意，僅有三成左右農民工認為創業成功。作為企業的創建者和領導者，返鄉創業農民工是決定企業成長的關鍵要素，其所擁有的人力資本是企業的關鍵性資源，會對企業成長過程產生重要影響，但目前鮮有學者專門對返鄉農民工人力資本與創業企業成長關系進行研究。故分析研究農民工返鄉創業企業成長、返鄉創業者人力資本相關因素與企業成長的關系，探討返鄉創業者人力資本的提升及開發路徑，不僅為我國各級相關政府部門提升農民工創業人力資本作決策參考，而且對推動農民創業者提高自身創業素質提供指導。同時無論是對于企業成長，還是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均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

二、相關理論概述及研究假設

國內外理論界已經形成了不少有關企業成長因素研究的有價值的理論成果。作為企業內生成長理論的代表，Penrose早在1959年就提出基于企業資源的企業生長理論，他認為企業成長必須以一定的內部資源為條件，并提出企業內部成長機制可以在“企業資源—企業能力—企業成長”這一框架下展開研究。Wemerfelt(1984)［3］和Barney(1991)［4］對Penrose的觀點進行了借鑒和發展。Wemerfelt認為外部的市場結構和市場機會對企業的競爭優勢雖然也產生一定的影響，但它們并不是決定性因素。而有價值的、稀缺的、不可完全模仿的、不可完全替代的資源才真正構成了企業持續競爭優勢之源。Barney則將企業資源分為三類，即物質資本資源、人力資本資源和組織資本資源。其中人力資本資源包括企業管理者和員工的經驗、所受得培訓、智力以及個人的思想理念等。創業者是創業企業的靈魂，是決定創業企業成長的關鍵人力資本，對創業者人力資本的研究本身屬于基于人力資本資源的企業成長因素的研究。

Schultz［5］認為人力資本是對人投資而形成的，體現為個人的知識、技能、經歷、經驗和熟練程度，并指出它們的提高對經濟增長的貢獻遠比物質、勞動力數量的增加重要得多。Arrow［6］認為，人力資本是在不斷的工作和生活中逐漸累積形成的，人們通過正規的學校教育和非正規的教育不斷形成新的知識、經驗，以提高自身的人力資本。針對創業者人力資本，國內外不少學者都提出各自的見解，但基本都圍繞上述所提及內容展開，如蒂蒙斯等提煉了創業者的六大核心品質和五大可取的品質［7］；國內學者程承坪將創業者的人力資本分為效率性人力資本、動力性人力資本、交易性人力資本［8］；周小虎將企業家認為企業家人力資本可以被解讀為企業家知識、技能和體力的總和［9］。本文所探討返鄉創業農民工的人力資本主要依據Schultz的觀點，包括能力因素、經驗因素、知識因素，即選擇能力、經驗及知識等三個方面的人力資本資源特征，作為影響返鄉農民工創業企業成長的待驗證因素。劉光明、宋洪遠(2002)［10］通過對安徽、四川兩省四縣71位回鄉創業者的案例分析，認為返鄉農民工個人人力資本對于影響企業發展的重要因素。朱紅根等(2011)［11］基于企業資源理論視角，通過對江西省126家農民工返鄉創業企業的調查數據，分析影響農民工返鄉創業企業成長因素，其中認為人力資本對于創業企業的成長具有較大影響。但返鄉創業農民工的人力資本(能力、經驗、知識)與創業企業成長具體呈現何種關系呢？本文將對此展開討論。

(一)能力特征

賀小剛［12］把企業家的戰略能力、管理能力、關系能力、學習能力、創新能力和機會能力作為測量我國企業家能力的指標。企業家通過發現機會、建立關系網絡、經營創新、戰略定位，有效管理組織經營活動直接提高企業績效。Kim和Aldrich(2006)［13］通過研究發現創業者個體獲取資源的能力決定了創業活動能否成功啟動。本文假設返鄉創業農民工的能力特征與企業成長具有顯著相關關系。

H1：返鄉創業農民工的能力特征與企業成長具有顯著相關關系

(二)經驗特征

Kaplan和 Stromberg(2004)［14］研究證明 ，先前的創業經驗使得新企業更容易通過個人渠道獲取創業投資。Colombo和Grilli(2005)［15］通過對技術創業企業的實證研究表明創業者以前工作的經歷對企業成長有顯著影響。繆小明，李淼(2006)［16］通過對民營科技型上市公司研究，認為企業家年齡，企業家的所學專業為經濟、管理類及在工作經歷中積累的專業技術經驗與企業成長存在一定相關關系。本文假設返鄉創業農民工的經驗特征與企業成長具有顯著相關關系。

H2：返鄉創業農民工的經驗特征與企業成長具有顯著相關關系

(三)知識特征

創業者知識包括創業前獲得的知識和創業后通過干中學獲得的知識。知識通常以接受教育的水平來作為衡量指標，而教育可以用接受的學歷教育、參加的技術和管理培訓來測量，受教育水平的高低將影響創業企業的績效(Sluis etc，2005)［17］。Marvel和Lumpkin(2007)［18］研究表明創業者所受的教育程度越高，越有利于團隊獲取風險資本，特別是在高技術產業更是如此。本文假設返鄉創業農民工的知識特征與企業成長具有顯著相關關系。

H3：返鄉創業農民工的知識特征與企業成長具有顯著相關關系

三、數據來源及樣本基本情況

本文數據主要來源于課題組組織的2011年7-9月份及2012年1-2月份實施的問卷調查，針對江西、貴州兩省已經返鄉進行創業農民工共發放600份問卷，回收并進行整理后有效問卷542份，問卷有效率為90%。樣本中返鄉創業農民工男女比例約為1.6∶1；返鄉創業農民工的年齡以70后、80后居多，約占89%；返鄉創業企業的性質以個體工商戶居多，約為60%，并且集中于第三產業，大中型企業甚少；農民工返鄉創業年限大多不足4年，約占78%，10年以上的很少，比例不到2%。而上述樣本的概況與返鄉創業農民工及企業的實際情況相吻合。

本文自變量的選取主要依照資源基礎理論、人力資本理論以及國內外相關的研究，同時結合了返鄉農民工自身創業的特點，從返鄉農民工的能力特征、經驗特征以及知識特征來展開，其中能力特征包括機會識別能力、學習能力、關系能力、戰略管理能力以及創新能力等五個變量；經驗特征包括創業經驗、外出務工經驗以及年齡等三個變量；知識特征包括受教育程度和參加培訓程度兩個變量。由于目前大部分返鄉創業企業經營時間不長，考核數據缺乏，故本文對于創業企業成長的衡量主要通過詢問返鄉農民工創業者自己對企業成長的感知，即在問卷中設置“您覺得您的企業整體發展情況如何”，讓受訪者選擇“覺得發展好”，“覺得發展不好”等選項中合適的一項。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信度和效度分析

本文以Cronbach’α值來測試問卷項目的信度，Guieford認為，當α介于0.5～0.7之間時，表示可信；高于0.7，表示非常可信；而小于0.35則應予以刪除。由于本研究的“知識特征”和“經驗特征”題項都是基于事實的測量，可不對其進行信度分析；而“能力特征”為主觀認知的測量，故對其進行信度檢驗，測量整體信度為0.651，且所有測量項的α都大于0.5，表明該項具有一定的信度。效度一般包括內容效度和構念效度。首先，就內容效度來說，本研究中的各變量問項均是以一定的理論研究為基礎，以國內外相關研究作為參考，也就問卷的題項請教過相關專家。同時該問卷是在2010年暑期調研基礎上，經過反復修改和補充而形成的，故內容效度是有保證的；其次，針對構念效度，本文采用主成分因子分析(以特征根1為標準截取數據，并采用方差最大化正交旋轉)，結果如表1所示。

從表1可得，KMO值為0.672，大于Kaiser(1974)KMO值最小為0.5的標準，表示變量之間的共線性因素較多，適合做因子分析，且累計方差解釋率為60.493%。說明對這些變量的測量是有效的，即本研究的構念效度是可以接受的。同時Kaiser認為，在測量何種變量適合做因子分析時，只要因子載荷大于0.4即可，本文也以因子載荷大于0.4為標準，共提取3個因子，即能力特征因子，經驗特征因子以及知識特征因子。

表1 轉軸后的成分矩陣

(二)假設檢驗

通過上文的理論分析及因子分析，本文的觀測變量可綜合為能力特征、經驗特征及知識特征等三個變量，將其納入模型進行回歸，以來確定返鄉農民工創業者人力資本與創業企業成長的關系。同時，本研究將創業者的性別作為控制變量一并納入模型進行回歸分析。

本文研究的被解釋變量為企業的成長，設為y，當創業者認為企業發展良好時，y=1，認為發展狀況不好時，y=0。由于該解釋變量是個虛擬的兩分變量，故可采用二分項的Logistic模型進行分析。Logistic模型的基本表達式為：

設F1，F2，F3分別代表創業的能力特征、經驗特征以及知識特征，Sex代表性別，將Logistic回歸模型進行進一步轉化后，可得到概率的函數與自變量之間的線性表達式：

其中bj表示回歸系數，a為常數項。

本文運用SPSS17.0統計軟件對數據進行二元Logistic回歸處理，將控制變量(Sex)強制納入模型，對于解釋變量(F1，F2，F3)采用基于最大似然值估計的逐步向后回歸法，得到結果如表2所示。

(三)結果討論

1.能力特征與返鄉創業企業成長正相關

從模型結果來看，能力特征在5%水平上顯著，即返鄉創業農民工能力越強，創業企業越可能獲得成長。同時觀察到除創新能力、戰略管理能力之外，能力特征因子與其他三種能力變量的相關系數較大，這表明返鄉創業農民工的機會識別能力、學習能力、關系能力是決定返鄉創業農民工能力特征的重要因素。在實地訪談中，作者發現返鄉創業農民工“因創業而返鄉”比“因返鄉而創業”所創設的企業成長性更好。本文的調查數據顯示“認為創業企業發展良好”的創業農民工89%都具備2～3門的實用技術，同時近70%這類創業農民工認為自己擁有廣泛的社會關系網絡，在國內多個地區甚至國外市場都擁有自己的客戶；同時也表示自己與當地政府或是村干部之間保持著良好的關系(“認為創業企業發展不好”的返鄉農民工的上述比例分別為72%和54%)。創新能力、戰略管理能力也是構成能力要素的重要因子，可能由于本文所調查的創業企業規模不大，或是創業企業處于初創期，創業者的這兩方能力體現得較弱。

表2 返鄉農民工創業者與創業企業成長的Logistic模型回歸結果

2.經驗特征與返鄉創業企業成長正相關

從模型結果來看，經驗特征在5%水平上顯著，即返鄉創業農民工經驗豐富程度影響著創業企業的成長性。同時觀察到返鄉創業農民工創業經驗、外出務工經驗、年齡與經驗特征因子的相關系數較大，這表明創業經驗、外出務工經驗、年齡都是決定返鄉創業農民工經驗特征的重要因素。陳昭玖、朱紅根(2011)［19］指出農民工年齡這一人力資本是影響農民工返鄉創業成功與否的重要因素。林斐 (2004)［20］調查發現打工經歷幫助農民工積累起必需的技術、資金、管理經驗等創業基本條件，有助于創業的成功。同時本文的調查數據顯示，“認為創業企業發展良好”的返鄉農民工56%都有過創業經歷(這一比例在“認為創業企業發展不好”的農民工中僅占17%)，其中有2次及以上的占比高于1/3。

3.知識特征與返鄉創業企業成長無明顯相關性

從模型結果來看，知識特征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這一方面可能是由于本研究是通過接受正規的教育和培訓的程度來衡量返鄉創業農民工的知識特征，但不少農民工可能通過“干中學”來獲取知識，這一部分很難進行衡量，故在指標選取方面還需進一步斟酌。另一方面，本文使用的是返鄉農民工創業者的橫截面數據，目前大部分創業企業處于成長初期，而知識特征對于企業長遠規劃具有一定作用，可能目前還未見到一定成效。此外，目前農民工從事的創業項目知識、技術含量普遍不高，知識特征這一因素的作用未能得到恰當體現。

五、結論與啟示

本文利用江西、貴州兩省542位返鄉農民工創業者的調查數據，運用二元Logistic模型實證了返鄉農民工創業者與創業企業成長的關系，主要得出以下結論：返鄉農民工創業者的能力特征及經驗特征與創業企業成長具有顯著的相關關系，而知識特征對當前返鄉農民創業企業成長不具有明顯的相關關系。其中機會識別能力、學習能力、關系能力、戰略管理能力、創新能力是決定返鄉創業農民工能力特征的重要因素；創業經歷、外出務工經歷、年齡是決定返鄉創業農民工經驗特征的重要因素。

基于此，返鄉農民工創業企業成長過程中應該密切關注創業農民工人力資本的提升。一方面，應將提升創業農民工的人力資本作為扶持農民工返鄉創業的關鍵舉措。黃建新(2008)［20］利用結構化理論對農民工返鄉創業行動進行了解讀，認為提供政策支持，尤其是提升創業者自身人力資本是促進農民工返鄉創業的關鍵。各級政府和主管單位應積極為返鄉創業農民工人力資本提升營造良好環境，建立健全農民工返鄉創業培訓體系，開展以能力為本位的農民工創業培訓，不斷提高他們的機會識別能力、學習能力、關系能力、管理能力及創新能力等，提升他們適應市場變化、參與市場競爭的能力，提高他們的創業成功率。同時政府應加強實訓基地建設，邀請有經驗的專家或成功創業者等傳授實用性知識，結合多種教學形式幫助解決創業者在創業企業經營過程中的實質性問題，為返鄉創業農民工企業的發展提供切實服務。另一方面，應建立沿海與內地整合互動的人力資本扶持機制。林斐(2004)［21］的實證研究表明打工是創業的前提和“孵化器”，它促進了創業者人力資本的提高，為創業者積累了職業經歷等的必要條件。返鄉創業者的能力特征以及經驗特征與其在沿海地區務工的經歷是分不開的，而沿海地區發育良好的產業經濟以及不斷改善的務工就業條件完全可以成為內地農民工返鄉創業的“培訓學校”和創業孵化基地［22］，為農民工返鄉創業積累寶貴經驗，提升創業能力。隨著東部地區產業轉型轉移的推進，基于東西互動的創業人力資本資源整合可為返鄉創業農民工人力資本提升帶來契機。沿海地區通過為在沿海或內地務工的農民工提供有效的創業培訓和創造良好的創業成長環境，使農民工在沿海務工期間得到在商業業務能力、專業技能等多方面能力的提升，為培育和孵化未來返鄉創業的農民創業者做準備；而內陸地區繼續輸出大量新生代農民工為沿海地區企業的“二次創業”服務，也為未來返鄉創業做人才儲備，從而形成一種良性循環。除此，不論是已經返鄉創業或是有意愿返鄉創業的農民工自身都應意識到人力資本對于企業成長的重要性，不斷注重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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